第98章 驢唇馬嘴
徐勝男一顆心糾結複雜的下了樓，下樓的時候幾次反悔，想著算了，想著要給令狐衝說今個兒還有別的事兒，不太方便見了。
??心裏想著，卻又覺得這樣做不太地道，她始終是個愛麵子的，不肯折了任何人的麵子，怕令狐衝尷尬，怕李娟尷尬。
??思來想去，決定橫著一條心，委屈了自己。隻當受場刑法，速戰速決吧。
??出了小區門口，立時就看見了令狐衝——他站在大門正門口，看見她，舉起手對她招了一下手。
??她莫名覺得他招手的動作實在醜陋。
??她看見令狐衝的身材瘦小，身高矮小。走到他身邊，感受到他和她差不多的身高，心又涼了一下，說：“走吧，前麵的店裏隨便吃點什麽吧。”
??店是家小店，叫餃子店，也有涼菜熱菜。徐勝男心說，點個涼菜點個餃子也就行了。這家店唯一的好處是餃子都是包好了冷凍著的，原本是個劣勢，吃不出個新鮮來，現在卻變成了優點：上的快，吃的快，走的也快。
??她走在令狐衝前麵，往餃子店走，令狐衝緊走了兩步追上她，這一追，她又發現了一件事兒：令狐衝是一個羅圈腿，羅圈的還很嚴重。
??她又在心裏哀鳴一聲，看著他修身的褲子，替他難過。明明已經有了這樣嚴重的缺陷，為什麽就不知道穿個寬肥點的褲子遮掩一下呢？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了店裏。
??徐勝男先點了個涼菜，又要了一份餃子，她隻要了自己的，要的最小份三兩，又讓令狐衝自己點自己的餃子。
??令狐衝翻著菜單，來來回回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看的徐勝男心煩意亂。忍不下去，開口給他報著餃子名：“素的有西葫蘆雞蛋、韭菜雞蛋、葷香雞蛋。肉的有豬肉大蔥、牛肉大蔥、羊肉大蔥、豬肉白菜、牛肉白菜、羊肉白菜、野菜豬肉.……”
??令狐衝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睛分外的大，眼白多眼球少，顯得無神又呆滯。
??他說：“點一個熱菜再點一個湯吧，你吃什麽？”
??說話時露出嘴裏的牙，牙有些向外凸的傾向，也不知道是嘴太大還是牙太凸，旁人一說話，露個上下五六顆牙，他一說話，能露出一嘴的牙。
??徐勝男心裏難過著，紮下腦袋看自己的手機：“你隨意點什麽，我吃過飯了。”
??令狐衝果然點了一菜一湯。菜是西紅柿燉牛腩，湯是疙瘩湯。
??菜點完，徐勝男玩著手機等著涼菜上來，心說著涼菜上來的快，上來了就能紮著腦袋吃飯了，不用這麽尷尬的跟他傻坐著。
??令狐衝沒有尷尬的傻坐著的意思，沒話找話跟她聊天：“你現在在哪兒上班？”
??還是一嘴的方言。
??還說了一句什麽，徐勝男沒有聽懂，也不知道是真的難懂，還是她不願意去懂。
??她皺著眉頭看他，他也睜大著眼睛看她。
??那一雙眼睛依舊是白多黑少，像個白癡。她難過的轉移了視線，說：“你能說普通話嗎？”
??他猶豫著沉默了一會，好半天才終於開口：“你說的是標準語呀？”
??徐勝男低著腦袋，心說“標準語”，這是她爺爺奶奶輩才用的詞，怎麽就從個年輕人嘴裏說出來了？
??她硬著頭皮說：“是。”
??令狐衝說：“我怎麽聽著不像，電視裏可不是這麽說的。”
??徐勝男百口莫辯。心裏想：怎麽就不一樣了？莫非他說的是新聞裏的那些播音腔？她總不能拿播音腔和他聊天吧？要真拿那種強調她也行呀！
??她不願意辯解：“你說不是就不是吧。”
??令狐衝說：“你說的是杭州話。我來杭州，麵試的人也說這個話，你們這兒的人都說杭州話。”
??徐勝男一顆心平衡了：既然所有人說的都是方言，都是杭州話，那麽她也可以死而無憾的認了。
??她問他：“那你呢？我也認識一個你們縣裏的，說的也是.……杭州方言啊，和你也不一樣啊。”
??令狐衝說：“你說的是城裏的吧，城裏的是說普通話，我不是在村裏嘛。”
??徐勝男心裏歎著氣：“那你平時也是在村裏？”
??令狐衝說：“是呀！”
??徐勝男的頭疼了，真真切切的疼。疼著，還有些惱火。她想李娟這給她介紹的是個什麽東西呀！對，什麽東西呀！
??她說：“你不是在名企上班嗎？”
??令狐衝說：“是在潿洲集團。”
??徐勝男說：“這是什麽？”
??令狐衝說：“特別大的一個工廠。”
??徐勝男心裏明白了：一個工人。
??她歎著氣：“你什麽學曆呢？”
??令狐衝說：“初中畢業。”
??徐勝男又低了頭，去玩兒自己的手機。先是打開了微信，把李娟拉進了黑名單。想著也把令狐衝拉進去，又怕他發現尷尬，隻說忍著一口氣，吃完飯回家立刻就拉。
??她甚至有些後悔，不該讓令狐衝來找她，知道她小區住址。又在心裏安慰著自己：知道也無所謂吧，小區這麽大呢，鴿子籠一樣的房子，人這麽多著，他哪兒知道她具體住哪個樓哪個屋。
??令狐衝說：“你怎麽單身到這會啦，家裏人催的急了吧？”
??徐勝男不答話，心說你怎麽能問這個，你這麽問，店裏的人不都知道你是在和她相親？那她以後還有什麽臉再來這個飯店吃飯？
??她拿眼角餘光掃視了一眼，看見店裏的老板正在另外一張桌子上包餃子，果然好奇的朝著他們看了一眼。
??她臉上羞著，心裏惱著，心說你這一嘴方言已經夠惹眼了，你還說這些個。
??令狐衝又說：“你這將來結婚，也是想在這兒結，還是在村裏結？”
??徐勝男心說：你這不是廢話嗎，她還能跟你去村裏結婚，去村裏種地生孩子？你想什麽呢你呀！
??徐勝男不想回話，又覺得不回不禮貌，強忍著憋屈應付了一句：“在這兒吧。”
??話說完，又反問他：“你跟李娟是怎麽認識的呀？”
??他笑了：“我倆是網友，我在貼吧裏發了個炒股的帖子，她問我炒股的事兒，就這麽認識了唄。”
??徐勝男心說：賠死你們！臉上笑著：“不錯呀！”
??令狐衝：“你想校習，我也教你。”一句話依舊是方言的，拐著莫名其妙的彎兒的。
??徐勝男心裏立時就生出了防範，心說這該不會是騙子吧？
??她說：“我學不會那個，太複雜。”
??令狐衝立時就生出了幾分驕傲：“炒股是聰明人才能學的。”
??徐勝男心說：這是在說他聰明我不聰明了？也沒反駁。隻是惱恨著涼菜怎麽還不上，逼得她隻能和他痛苦的尬聊。
??她對老板喊：“涼菜什麽時候上呀？”
??老板抬起腦袋向後廚喊：“涼菜什麽時候上呀？”
??老板娘從後廚裏掀開門簾子露出了個腦袋：“涼菜沒了呀！”
??老板看著徐勝男說：“涼菜沒了。”
??徐勝男心裏更惱火了，心說你沒了不早點說，害她尷尬的等了半天。
??令狐衝說：“換個別的吧。”
??徐勝男心說：換什麽換，再換，時間更長了。她又喊了一嗓子：“我們要的東西，快點做吧，都等著餓了。”
??老板娘說：“那就先把餃子煮上了？”
??徐勝男欲哭無淚，這會了，你餃子竟然還沒有煮上！
??她說：“快點煮吧！”
??說完又低著頭去玩兒自己的手機。
??令狐衝拿一雙白多黑少的，白癡一樣的眼睛看著她，一直看著她，她感受到令狐衝的目光，抬了下頭，和他對視一眼。
??那一眼要多難過有多難過。她看到了他頭上的抬頭紋，看到了他嘴角的豎著的川子紋，還看到了他一雙白癡一樣的眼睛。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