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公平公正
那一天晚上是感性的。人總會在感性和理性中徘徊。
??在感性中的徐勝男對時長遠說了一晚上情話。說她對他的感情和思念,還說自己對感情的認識和理解。說著說著,哭了。
??她說:“我姥爺來看你了。”
??時長遠隻當她在說醉話,便也順著她說:“嗯,我會告訴姥爺,不用擔心勝男,我會照顧她。”
??徐勝男說:“我姥爺快死了。”
??時長遠隻當她是沒安全感了,把她抱得緊緊的,說:“別怕別怕。不要胡思亂想,我陪著你呢。”
??徐勝男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她做了很多夢。夢一個接著一個。她夢到她媽江北橘像小時候一樣對她各種打罵辱罵。她哭著喊了一聲,說:“那我把命還給你行不行。”喊著,把自己驚醒了。
??時長遠摟著她,似乎是還在睡夢裏,迷迷蒙蒙的拍她,說:“別怕。”
??醒了的徐勝男又變得理性。
??她看著時長遠,感受著時長遠的懷抱,隻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屬於單純的,肉體性的壓迫。
??她找不到任何溫馨的,想念的溫情的感覺。
??她開始懷疑自己,懷疑自己是不是傳說中的單性戀。
??隻自己一個人喜歡時長遠,這種喜歡是可以自己躺在黑暗裏反複咀嚼反複回味的,是可以刻骨的相思的。
??可是他真是躺到了她身邊,她卻感受不到那種使人享受的想念、渴望。
??她摟著時長遠的腰,撫摸著他的背部,努力的感受他。
??她感受到他的血肉。
??可是血肉和靈魂是不同的。她感覺不到時長遠的靈魂。或者說,她也感覺不到自己的靈魂。
??她覺得躺在床上的她和時長遠,就像兩塊肉。
??她整個人緊繃著,緊繃的時候想著她姥爺,想著江北橘,想著世界上一切紛紛亂亂的東西,竟然也能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睡著,她又做了一個夢,夢到她自己變成了一個小女孩,在和小男孩兒一起玩兒,小女孩是她,小男孩也是她。
??兩個人年紀雖然小,卻有著戀情的感覺,許諾了要永恒永遠的在一起。
??兩個人歡喜的玩耍著,男孩的媽媽來了,強行把小男孩抱走。
??女孩追著,讓他媽媽把男孩放下,甚至開始去攻擊他媽媽。可他媽媽練過武術,一個小女孩的攻擊的她來說,簡直就像是在撓癢癢。
??她不斷躲開,執意抱走小男孩。
??小女孩知道傷害不到他媽媽,便狠著心去傷害小男孩,她說:“我再也不喜歡你了,我永遠都不要和你在一起了。”小男孩躲在媽媽懷裏哇哇大哭。
??女孩想,她終於傷害到那個媽媽了。
??想著,又把自己驚醒了。
??醒了以後又去研究自己的夢。
??她想著男孩代表什麽,女孩又代表什麽。都是她,都是她的一部分。可是,那是她的哪一部分?
??媽媽無疑是江北橘,江北橘抱走了男孩。徐勝男想著,男孩究竟代表什麽,江北橘抱走了她的什麽。
??想著,打開微信。江北橘在微信那頭給她留了許多長長的語音條。
??她懶得點開聽,或者是她根本就不想聽到江北橘的聲音。隻轉換成了文字。
??她看到江北橘說:“我要跟你爸離婚,他從來就沒有體諒過我。你姥爺病成這樣了,馬上就要做手術了,他嫌我掏了錢,他跟我鬧!”
??徐勝男愣了一會,忽然就懂了。
??江北橘奪走的是她的幸福。江北橘沒有一段幸福的婚姻,所以她把她的不幸福一口一口都喂給了徐勝男。
??她表麵上催促徐勝男結婚,實際上卻一再對她勸退。她甚至對她說:“你將來結婚了,要是過不好,我支持你離婚。我才不像你姥姥姥爺那樣,死活攔著不讓離。”
??她把她不幸的一生歸咎於徐勝男的姥姥姥爺。說一切都是他們的主意,結婚那時候是聽著他們的,不能離婚還是聽著他們的。
??可實際上,她主意和脾氣都大過任何人,誰還能做的了她的主!
??她把責任推給了爹媽,把苦痛傳承給了徐勝男,所以她輕鬆了,即便嘴上說著自己痛苦的像是生活在地獄裏,也好端端的活著。
??地獄裏,有人在替她受苦。
??徐勝男又想著,或許她感受不到時長遠,也是因此?因為她根本就不敢幸福。幸福是對江北橘的背棄。難道她還舍不得背棄江北橘?難道她還不敢背棄江北橘?又或者她生了她,她就是她的根係,除非到死,她都逃不開她?
??她咬著牙,惡狠狠地想,她不會再讓江北橘影響她。
??江北橘再如何可憐都好,都和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她可以過的痛苦可以過的墮落可以不幸福甚至可以生活在地獄裏。可這必須是她自己心甘情願的選擇,而不是別人強拉她下去。
??徐慶友他姥爺終於做了手術。做了以後被送去了ICU觀察。等待的過程是痛苦的。沒人知道結局是怎樣的。醫生說話又謹慎又保守,死活都不肯給家屬一個希望。
??江北橘給她姨打電話,一打就哭,哭著說自己多不容易。爹媽養了這麽多個小子,一個有良心的也沒有,都是白眼狼。她姨就哄她,說要給她媽打電話說說這事兒呀。
??一次次鬧下來,江北橘覺得自己的位置或者地位正在悄悄發生變化。她想著經了這麽一場事兒,她媽該不會再繼續看重小子們,看輕了她這個閨女吧。
??徐武旺心裏頭憋著火兒。他的火兒也是因為錢,至少不光是因為錢。那樣太掉他的麵子了。他不是那種隻認錢的人。
??他想著好好給江北橘講道理。他想說她怎麽也是高中生,自己又是專門做這個教育工作的。對,他覺得自己做的是教育工作。
??誰規定了教育工作隻能站在三尺講台上,隻能站在黑板跟前,隻能是職業的老師才行?他教育出來了多少人,怎麽還教育不了一個江北橘。
??他循循善誘:“你要孝順,我也不是不讓你孝順。可孝順得有一個前提,得符合天道自然。什麽是天道自然呢?要是你爹媽隻有你一個閨女,我是個倒插門的,你要怎麽治就怎麽治,我是一句話也不敢說。”
??“就算我不是倒插門,你家裏就你一個閨女,你的老人,就不是我的老人了嗎?我能看著不管嗎?你要治,我就支持你治。”
??“或者你們家好幾個閨女,你自己是老大,剩下幾個小的都是妹妹。你說你是領著頭的孝敬老的,我也不能攔著你。畢竟你是大的,你是主心骨,你是得給妹子們當個榜樣。”
??“可現在是什麽情況呢?現在你是閨女,剩下幾個都是兄弟。你說人家兄弟都不管,你嫁人的閨女了,你都不算江家門裏的人了,你還這麽管著。”
??江北橘沉著氣聽他說著,這時候她心裏還沒煩,甚至她還愛聽這個。這個總是站在她的角度去說的,總是理解她的。總是知道她本不該給爸媽這麽付出的。總是知道她的付出是她額外的愛和恩情的。倘若說這話的人不是徐武旺,那就更公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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