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暗夜逃離
李太夫人對今日那個，一分情麵也不給他的李井，可是一分好感都無。
??先前在平安縣城時，惦著他是怕是有來曆之人，並不願與一個小輩過於計較。
??可這小家夥竟是縱得膽子越發大了。
??以她如今的身份，便是去了王公貴府，主家也得仔細接街。
??可他一個小小的秀才，卻是連迎都不迎一下，也太過狂悖了。
??如今她此行帶了三百精勇，如何還會怕了這小小的擋車之臂？
??李太夫人聲音剛烈，雖未曾故意作吼，可這大半夜的，四周靜得墓地一樣，正屋之內的李井如何會聽之不到？
??雲娘手上還拿著這把剔骨的尖刀，聞言便是咬牙，將手中的利刃握得是錯緊。忠叔那邊，雙目也犯起了寒電之光。
??這二人都在為李井不憤！
??可李井的眼神卻是直直地看著阿美：“阿美，你說這事，如何是好？”
??那屋祖孫之間的對話，他們全聽見了。
??疫症什麽的，時鎂自個兒不怕，可這三個就未必了。
??更何況如今他們隻有四人，對方卻有三百餘眾之多。如此大的對比之下，要是硬碰硬，那就是傻子。
??所以，時鎂的眼珠子原地轉了三圈後，有了。
??擺手讓雲娘關住了門窗，然後便招呼幾人聚在了一處，小聲講：“大家現在各回各處準備行李。隨身換洗衣服起碼要帶上三身，雲娘記得帶上藥品和食鹽引火之物，忠叔記得背上弓箭和一口最小的鐵鍋。井哥和我也是將屋內能用的防身之物都帶上。其餘吃食糧米一概不用帶。完事後，大家順著暗門到我的屋子裏來。動作一定要輕，要快，不要貪戀任何身外之物，懂了嗎？”
??雲娘和忠叔這次，答得格外爽快。因前院門戶大開，二人這次便全走的是後窗。先回了各自的屋子，備好洗換的衣衫和娘子吩咐的要帶的東西後，便趕緊悄悄潛了回來。結果，潛回來的時候，竟發現屋裏隻有郎君一個。
??“娘子呢？”
??雲娘聲音很低。
??李井卻是笑得眉眼全彎了，往家中家中糧庫和醬庫的方向各呶了一下嘴，二人便全明白了。忠叔這般老實的人都忍不住了：“該！讓他們狗仗人勢，活該這群狗不得好死。”
??話落，時鎂便已回來了。
??拍拍手上的浮末，時鎂一臉得意地拍了忠叔的肩：“死是死不了，嚇死倒是有可能。”尤其是在縣城剛剛爆發了疫症的情況下，若是那老虔婆次日便發現自家的屬下也開始無盡的上吐下泄後，恐怕她的魂都要嚇掉了。
??李太夫人話聲鏗鏘，她既說了不怕這李井不答應，隨行的仆婦自然便馬上出去喊人將二夫人等的車架移進來，然後又將貼身服侍這人盡數喚進。
??一時間，李家這小小的院落裏，便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王媽媽更是在掃清這院子裏的屋舍後，直接安排人手去清理各處的屋舍，準備安排主子們入住。
??外頭的動靜鬧了如此之大。可那正屋裏卻始終安安靜靜。
??李灼這邊有些擔心，他是見識過那小娘子手段的。若是將她惹惱了，直接過來殺人可如何是好？悄悄把眼神丟給長兄。卻見長兄低眉斂目的正凝神看著那正屋。
??突然間，李大拍案而起：“不好！夜知，你馬上去看看那正屋，可還有人？”
??李灼一楞，李太夫人也怔了：“難道他們還跑了不成？”
??夜知飛也似地跑過去，為謹慎起見，他是踢開的門。可正屋，連個人影都沒有。左屋右舍全看遍後，非但李井石美二人不見了，連那忠叔和雲娘也不見了蹤跡。
??“他們跑了？”李灼這個莫名其妙：“他們跑什麽？咱們不過是借他家屋舍一用，要不是他自己不識相，如何會不給他臉？怎麽這人，竟是跑了？”
??李灼簡直啼笑皆非。可李大卻是已經扶著夜知的手，把四人原來住的屋子全看過了。看完後，李大嘴角斜挑，目光冷冽：“這李井果然好本事！怕是在蓋這屋子的時候便落下暗道了。祖母，吩咐下麵的人，這院子裏的吃食，可千萬不可輕動。”
??李太夫人想這個比李大更明白，當下便喚了王媽媽進來吩咐。
??王媽媽自然不敢不遵，日子長了不好說，如今他們剛來，車上帶的糧食且足夠著呢。當下便出去吩咐跟來的灶娘，今天晚上的吃食，要全部都用自家帶來的材料，且這屋裏的碗碗一概器具，都要事先刷洗幹淨才可給主子使用。
??廚娘自然答應得利落。
??大家夥走了這麽一天，都餓著呢。趕緊埋鍋做飯。李家隻有三眼灶，做不來這幾百號人的飯食。李太夫人便讓管家去征用附近的農戶家宅。
??小梁村共有人家三十七戶。這樣算下來，竟是一家都要攤上李氏七八名的家仆。雖說這些人是帶著糧來的，可這七八個壯男人住在家裏，誰家不害怕？
??石家尤以為是。
??而且，石柳氏心思活絡，看著這些暫住進他家的李氏家仆，她是越想這事，越覺得不對。於是，當天夜裏，便趁著這些人埋鍋吃飯的時候，悄悄帶著兩個女兒，背上細軟從後牆頭翻走了。
??“娘，咱們去哪裏？”石寶人小短腿，跑得最是吃力。可這會子事態緊急，她卻實在是不敢不跑。石母聞言自道：“當然是去你舅舅家。”
??“可，要是也有人闖到雙聯村了呢？”石寶的這個推測，讓石柳氏一下子停住了。對啊！小梁村這樣偏的地方都有貴人找上門來了，雙聯村離城比他們還近呢，說不定早一步就讓人給盯上了。要真是這樣的話，她們母子找上門去，豈非自投羅網？
??可石玉卻是拉住了母親的手：“阿娘，咱們是必得去找舅舅的。”
??“為什麽？”
??這還用問為什麽？石玉瞅瞅這四下漆黑無人的野地，心中的小鼓已跳得兔子一般：“現在到底出了什麽事，咱們雖不知曉。但眼看著這樣的貴人都從城裏跑了，肯定不是好事。這出事不怕，卻怕生亂。若萬一縣城附近的人都聞風往咱們山裏來跑的話，指不定會生出多少亂民來？咱們三個女人，若碰上那起了壞心的，如何抵擋？倒不如冒一冒險，去舅舅家。若是雙聯村也出了事，咱們就悄悄地進去給舅舅報信，讓他帶著人趕緊跑。若是沒有，咱們正好合在一處，想個法子不是？”
??比起小女兒的憂慮，阿玉的想法更加穩重。
??石柳氏當即拍板，決定聽大女兒的話。
??三人一路夜奔，一個時辰後終是到了雙聯村。
??老天保佑，雙聯村四處安安靜靜的，一點異狀也無。
??柳舅舅家一家子睡得正香時，門板卻讓拍拍的拍響了。趕緊開門一看，結果竟是石柳氏帶著她兩個姑娘，身上大包袱小包袱地趕來了。
??“這是怎麽著了？”柳舅舅一看這情形，便嚇得什麽覺都醒了。
??他覺得肯定出事了。聽完石柳氏和兩個外甥女的描述後，莫說柳舅舅，柳家上上下下七口子人，臉全白了。
??柳舅母喃喃道：“不會是縣城出了疫症了吧？”
??這朝廷一沒開兵，二沒下詔的，除非是疫症了，否則會有城中貴眷連夜衝到小梁村去避災？
??可這猜測實是太離譜了，柳舅舅的長子道：“娘，這又沒地動又沒暴雨暴雪的，還是大冬日裏，哪時來的疫症？”
??“可要不是疫症？為什麽城裏的人會突然跑出來？”
??“難不成，是這戶人家壞了事？官府要緝拿，這才連夜跑路？”
??柳大妹提了個更加詭異的答案。可柳大哥卻覺得似乎有些意思。但卻讓自家親爹，一腳踹到了邊上去：“胡說什麽？要是真的壞了事，你以為官府還會事先通知你？早派兵把家圍了，還想跑出這麽多人來。你做夢呢？這事，怕是真和你娘說的一樣了，縣城生疫症了。這才讓城裏的貴人們趕緊跑出來逃命。要真是這樣的話，這家可就不安全了。接下來幾天，指不定會有多少人衝過來呢。你們幾個，趕緊收拾家裏的細軟。大郎二郎和我一起收拾家裏的糧食。給埋的埋起來，不好埋的直接背上走人，咱們進山。”
??柳家這麽一鬧，動靜自然不小。
??可大半夜的，四鄰都睡得正香。縱使聽到柳家有動靜，也沒人肯上心。隻道這說不定是兩口子拌嘴了，還是兄弟鬧別扭了如何。
??結果，第二天一大早，眾人還在自家炕上睡得安穩時，外頭便已是大亂了。不知哪裏來的流民，一窩蜂似的湧了進來。見門就踢，見糧食就搶。
??整個村子，在一瞬間就被流民給淹沒了。
??沒人知道到底來了多少人，更沒人知道這些人是打哪兒來的？
??隻知道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流民，到處都是打砸搶東西的。
??整個村子裏一時間亂成了一鍋粥，到處都是哭喊罵叫的聲音，家家戶戶不得安寧。
??可其中，卻也有十幾戶不同。
??其中，半夜鬧起來的柳家自然算一戶，但更多的則是在大工窯場裏做活的劉氏長房族人。
??這一族的人和柳家的人，大半夜的，一起從村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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