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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而, 陶萄便動作起來了。

  她走進了片場,手裡還拿著手機。

  之後的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

  畫面組的幾個工作人員在陶萄的指導下,將屋裡的布置重新換了一遍。

  實際上說是換, 不如說是微修。

  一邊不久前還在抹眼淚的女演員看著陶萄從容不迫指揮指揮的樣子,連哭也忘記了。

  她的不解就和在場很多工作人員一樣。

  為什麼她會這麼熟練,好像是經歷過很多次拍攝的老導演一樣。

  至少這個開局, 大家是沒想到的。

  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從掌鏡的任務落到她身上的下一刻, 她便已經開始……工作。

  甚至單從表面功夫來看,她與糊弄一點也不沾邊。

  「請幫忙把這個帘子取掉。」

  「燈盞有別的顏色嗎?沒有的話擺道那個角落裡面去。」

  「這個椅子和桌子挪一下。」

  「掛飾綁的位置要更高一些。」

  陶萄布置場景的方法和她搭配衣服、拍照取景是一樣的。

  她的原則依舊是順眼。

  只是她的順眼運用道具體的電影拍攝當中……還需要考慮人物的身份和當下的處境。

  之前在觀察顯示屏的鏡頭的時候,陶萄心目中便有了一個大致的修改方案。

  現在她走進場景當中, 開始一個個的把自己在心裡的糾錯搬到現實中來。

  等到她環顧四周,再搭配腦海中虛擬呈現的場景,覺得毫無差錯, 也無違和之處后,才走了出來。

  這個時候,二十分鐘的時間還剩下兩分鐘。

  陶萄跟和她一起布置的工作人員說了謝謝之後,便拿著喇叭在陳導專屬的位置邊上一邊看手機一邊等待。

  陳路站在椅子後邊看陶萄修改過後的場景, 不遠處是剛剛才被陶萄點了名的「謝老師」謝群。

  陶萄動的地方不算多,布置和傢具也是原來的位置, 不需要的便直接舍離斷,在取下帘子和一些垂吊的裝飾品的時候, 她一點猶豫也沒有。

  陳路驚訝地盯著拍攝場地的布置,又看了一眼一臉沉著的陶萄, 忽然覺得——自己隨性開口的讓陶萄試試的一句話, 興許會得到很意外的結果。

  而長久做畫面監製的謝群同樣驚訝,他沒有想到, 陶萄僅僅是這麼輕描淡寫地一換,整個布置便換了一種「氣質」。

  顯得華貴的金珠子吊鏈被換了下來,燈盞換成了和桌子同樣色系的梨木色。

  整個房間的色調變得沉鬱,陶萄讓人將窗外的兩盆花搬到了門外的窗台上,紗窗被關上,兩盆花的影子就映在了紗窗上面。

  顏色是黑、白、深紅三色為主。

  只有房間正中央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個香爐,香已經被點上了,煙霧裊裊升起。

  視野所及之處,很難再見到別的顏色了。

  至於屋內的格局也被更改了一番。

  一進門便是那張桌子。

  陶萄等著時間,二十分鐘結束,她便拿起手裡的喇叭,按下了按鈕。

  「請演員和攝影師準備就緒。」

  「預備開機。」

  陶萄跟了這麼多天,陳路和趙亦並未仔細教過她實地拍攝的具體流程。

  可沒吃過豬肉,也見了一星期的豬跑。

  總之整理好人員,在明確自己想要什麼的基礎上,安排好攝像機的機位,隨後便能開機了。

  工作人員原本都在觀察陶萄布置場景,陶萄一發令,大家便動作迅速地各就各位了。

  就算她只會布置場景,她讓人心生猜疑的身份也不容許大家懈怠。

  但因為她剛才的表現,大家,包括女演員心中也生氣了一種莫名的期待,當然,這點期待很淡。

  ——他們混跡劇組多年,深刻明白,導演不僅僅是發號施令。

  陳路並不滿意剛剛拍攝的片段,這也就意味著陶萄不能在陳路的基礎上重新拍一遍,更何況,她把場景布置都改了。

  另起爐灶,導一個完全不一樣的片段出來,對於新手而言,是極難的事情。

  這可不僅僅是發號施令,那麼多的人聽她安排,那麼多的鏡頭都要一一去看,一不留神,便會一團遭。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卻完全顛覆了現場工作人員想當然的看法。

  他們很久之後,仍舊記得今天下午由陶萄拿著喇叭的這一段時光。

  不知怎麼的,陶萄讓幾個攝影師調整了一下鏡頭的位置。

  她精準地記下了一號機和五號機的位置,繼而,她讓女演員就著之前的狀態開始演。

  「2、3、4號機準備就緒,開機!」

  女演員準備就緒,按照陶萄的要求,她在原本的基礎上加了一些動作。

  只是到了自刎的那一刻,她的情緒並未到達陶萄想要的狀態。

  捏著台詞本,陶萄表情嚴肅地走了進去。

  站到神經緊繃了一下午,此時還要重新表演的女演員面前,陶萄拍著她的肩膀,微笑了一下,然後柔和著語氣給她講戲。

  「你是以為將軍死了你才自刎的。」

  「你是秦淮名妓。你將死的時候想的是你和將軍在秦淮河邊的柳樹下第一次相見的場景。」

  「你能歌善舞,又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現在哪怕是死,你也想像當年一樣,艷光難掩,容色動人地去見將軍。」

  「你想一下那種狀態。」

  「外人都說——你是禍水。」

  女孩的聲音柔和軟糯,聽的女演員原本緊繃的神經竟緩緩放鬆下來。

  「可是,人既要死,又要保存艷骨,還要帶著點惆悵。」

  「情緒太多了。」

  陶萄思索了片刻道:「你只用做你能做到的部分。」

  女演員的長相很媚,是那種成熟明艷的類型,可在陶萄眼裡,她的媚只有三成,悲哀也只有三成。

  這樣,怎麼能是禍水呢?

  又怎麼能是哪怕死也要艷徹一方天地的秦淮名妓呢。

  想到什麼似的,陶萄叫來了化妝師。

  她仰起臉,讓化妝師給她塗上了最艷的口紅。

  趙亦正好這時接到陳路的電話,趕到了片場。

  一進門便看到了陶萄當著女演員的面,現場演示的場景。

  少女的唇紅得像血,帶著幾分不詳。她眉目間脫去了剛剛工作時的嚴肅沉穩,轉而眉眼朝上揚了揚,一雙狐狸形狀的眼睛便驀地升起一股妖氣。

  少女沒盯著鏡頭,而是看著坐在木床上的女演員。

  她從門口走進去,步子很慢。

  路過香爐的時候,她生出一根蔥白的手指,似在撫摸爐子里升起的白煙。

  女演員看呆了。

  她沒說台詞,而是走到了該拿劍的位置。

  盯著女演員的雙眼,陶萄慢慢地將不存在的劍提了起來,眼神里自然而然流露出溫柔而惑人的氣質來。

  彷彿下一秒便要吻上手裡的劍似的。

  課不知怎麼的,她看了一眼窗紗上兩盆花的影子,眼神忽然變得哀傷起來。很濃很濃的哀傷。

  情緒轉換很自然,卻也顯得有些神經質。

  而下一秒,她刷地一下,便抬起手,抹了自己的脖子。

  攝像師的手抖了一下。

  而被陶萄盯著的女演員當下心臟狠狠一跳。

  甚至無關長相,剛剛那一刻,僅僅盯著陶萄那雙褶皺如同水墨一般勾劃成形的眸子,她便將陶萄與她心目中的「趙絲絲」重合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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