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輕功高手,一言不合
那看客既然要向潘龍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自然不會隻一句話。橫豎此刻大家都閑著沒事,他就將這件事詳詳細細地了一番。
從這裏向上遊走,乃是通江裏別名“龍吼江”的一段。所謂“龍吼”的是這段江水之中,不止一處江麵狹窄、水流湍急,響聲如雷,宛若巨龍吼叫一般。
顧名思義,江水如此湍急,逆流而上自然極為困難。自古以來,除了依靠法術之外,就隻能靠著纖夫們生拉硬拽,才能越過一個個激流險灘,幫助船隻前往通江上遊。
這個過程自然是很危險的,一個不心,就可能船毀人亡。所以船主們大多在雇傭纖夫的時候並不氣——省錢的代價就是自己的命,誰也不敢省這筆錢。
可“大方”畢竟也隻是相對的,纖夫們能夠賺到的錢,畢竟還是不多。
在這種情況下,纖夫們的日子過得很辛苦。工作的時候遇險也就罷了,一旦生病暫時失去勞動力,就會活活餓死。
所以纖夫們組織了行會,由德高望重的老人牽頭,大家各出一筆錢存起來。如果誰遇到個頭疼腦熱,暫時不能工作,行會就會出頭,幫他請個大夫,給他提供一段時間養家糊口的錢。
這筆錢自然是要還的,但隻要能渡過難關,別的就都不是問題。
纖夫行會由來已久,影響頗大,在社會上也算是有些地位。甚至於朝廷收稅都會找他們當中介,彼此商量出一個合適的價碼,免得把那些苦哈哈的纖夫們逼迫過甚,鬧個魚死網破。
那飛龍幫本是一夥占山為王的強盜,後來因緣際會洗了白,轉成了收過路費以及在山裏開墾的墾荒人——益州鼓勵墾荒,隻要能夠墾荒成功,就能獲得朝廷冊封,加官進爵不在話下。
但墾荒並不容易,最大的問題就是缺人。飛龍幫人手缺得厲害,就盯上了人手眾多的纖夫行會。
他們找到了纖夫行會,要求纖夫們向他們上繳兩成收入作為保護費,否則的話,就要派人來參加墾荒。
纖夫們當然不答應,就有了雙方今的衝突。
“我有點不明白。”潘龍問,“纖夫行會規模既然這麽大,難道就沒有一點自己的武力?難道,他們隻憑著這些纖夫們,就能在這裏的地界上有一席之地嗎?”
在九州大地上,但凡一個組織要能立足,首先需要的就是有足夠的武力。
武力足夠,事情未必能辦得成;但武力不足,事情肯定辦不成。
按照這個看客的法,那纖夫行會影響不,甚至於能夠和當地官府討價還價,可怎麽被人欺負的時候,連幾個像樣的高手都拿不出來,隻能讓這些纖夫們自己出頭?
他可看得出來,那些纖夫們真的不會武功。
雖然他們人多勢眾,可實際的戰鬥力並不高。甚至都不用潘龍這樣的,隻要幾個尋常武夫,就能殺得他們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那看客歎道:“纖夫們平常就過得很苦了,怎麽會有高手?至於這纖夫行會……他們倒是也有靠山——唉,到就到,他們的靠山來了!”
沿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潘龍見到一個胖子帶著七八個勁裝青年,急匆匆地趕來。
如今氣頗熱,這胖子一路跑,圓圓的臉上滿是汗水,樣子頗為狼狽。
他人還沒到,就遠遠地喊:“大家不要動手!不要動手啊!”
其實不用他喊話,雙方也沒有動手的意思。倒是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將原本劍拔弩張的局麵緩和了一些。
“喏,這就是纖夫行會的靠山。”看客,“巨鯨幫在這裏的管事,‘飛魚’任風濤。”
潘龍微微一愣,問:“他姓任?和邛崍派任長老家有親戚嗎?”
“怎麽可能!”看客笑了,“任姓是益州大姓,光是我們這一帶,至少就有幾百戶姓任的人家——我老婆的姨夫,家裏就是姓任。‘打抱不平’任家乃是下名門,我們哪能跟他們扯得上關係啊。”
潘龍這才了然,頓時解開了自己之前的疑惑。
就嘛,自己外祖父家無非是一個住在山上的讀書人家庭,家傳修煉內功而已,哪裏可能是什麽下名門!
正話間,那胖子任風濤已經趕到對峙的雙方中間。他先是向纖夫一方連連拱手,好言勸慰,讓情緒激動的纖夫們稍稍平靜了一些,然後就對著飛龍幫的幫眾們橫眉怒目,大聲:“讓你們幫裏管事的出來!飛龍幫怎麽把手伸到河裏來了?這事情得給我們巨鯨幫一個法!”
他的聲音極為洪亮,怒吼的時候當真是聲震遍野。潘龍隔著二十餘丈,都感覺聲音有點太大,迎麵的幾個飛龍幫幫眾哪裏吃得消,頓時一個個頭暈眼花,甚至有人站都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纖夫們哈哈大笑起來,看客之中也有不少人哄笑。
出來混的最要麵子,就算被人砍了一刀都要硬撐著站住,結果這飛龍幫倒好,別人就衝著他們吼了一聲,他們就坐下了。
“就這樣還出來混?開玩笑的吧!”
“飛龍幫這也忒丟人了一些!”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纖夫一方士氣大振,飛龍幫那邊則是士氣低迷,不少人都露出了遲疑和畏懼之色。
潘龍心中暗笑——那任風濤明顯是個內功高手,可能還賦異稟。他一聲大吼,乃是將內力和生的大嗓門結合起來,堪比獅子吼之類音攻武學,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就算潘龍自己都要吃個虧,何況那些飛龍幫的尋常幫眾呢?
但飛龍幫既然敢來惹事,自然也不會全無準備。任風濤才吼了第二次,就聽到有人:“肥魚,你嗓門大,可以去給人哭墳啊,在這裏叫得再響亮,我們也不會給你一個銅錢的。”
話的人聲音不大,稱得上細聲慢語,但這話一開始的時候還在近百丈之外,著著就倏忽而至,等到話音全落,飛龍幫眾人之間已經多了一個半老徐娘,正和藹地笑著,和任風濤相隔不過十來步。
“好輕功!”潘龍忍不住讚了一句。
幾句話的功夫越過近百丈,反正他是做不到的。就算全力以赴狂奔,勉強趕上了,也會弄得聲勢浩大、煙塵鬥亂。這女人輕描淡寫就能做到,輕功的確是遠在他之上。
雖然雙方還沒交手,看不出其它方麵,但隻憑這身輕功,就足以讓他對飛龍幫高看一眼。
“那是當然!”看客點頭,“這‘飛鳳’錢三娘是‘飛龍’錢大中的嫡親妹妹,錢大中就以輕功著稱,號稱江右七郡輕功第一。錢三娘的輕功又怎麽會差?”
他見潘龍也讚同自己的法,頓時來了勁,又:“不過,錢三娘這次卻是要撞上鐵板了!”
“此話怎講?”
“你可知‘飛魚’任風濤最擅長的是什麽功夫?”
潘龍略一思索,頓時明白,笑著問:“莫非也是輕功?”
“哈哈!正是如此!”看客得意地,“看他那胖墩墩的模樣,一般人絕對想不到他是個輕功高手。但我卻曾經有幸見過他施展輕功,當真是奔騰如虎縱躍如飛。雖然沒有錢三娘這樣雲淡風輕的高手氣勢,可咱們闖江湖的畢竟還是要靠拳頭話,氣勢又不能當飯吃,你對吧?”
“沒錯。”
“所以我打賭,等一下雙方動起手來,錢三娘要吃一個大虧!”
潘龍笑著點頭,心中卻並不怎麽相信。
那胖子輕功再好又能怎麽樣?看他走路都流汗的樣子,必定耐力極差。真打起來,他估計也就三板斧的能耐。
靠三板斧克敵製勝?這特麽又不是唱戲文!
所以,他暗暗做好了準備。
一旦雙方打起來,巨鯨幫這邊占了優勢也就罷了,要是落在下風,纖夫們肯定會上去幫忙,可就憑那群不會武功的纖夫,哪怕是豁出性命,也幫不了多少忙,隻怕反而要被殺得屍橫遍野。
萬一真出現那種情況,潘龍就要出手幫忙。
當初他曾聽孔璋過,巨鯨幫是通江上討生活的大門派,主業卻不是保護費或者別的什麽,而是養魚——他們能夠養殖幾種在激流之中生長的魚類,供應益州各大城市尤其錦官城的高檔飯店。
這樣一個幫派,再加上那群纖夫,顯然比一群山賊出身的墾荒人更加值得幫助!
果然就像他預計的那樣,任風濤和錢三娘話不投機,隻談了幾句就談崩了,雙方動起手來。
可這一動手,潘龍才發現,他的預料還是有點不對的。
那任風濤哪裏是什麽“隻有三板斧,耐力不行”啊,他壓根連三板斧都沒有,隻會輕功!
雙方的兩個首腦打得飛遁地,從陸地上打到江麵上,甚至於在滔滔江水上狂奔追逐,場麵倒是很好看,可實際上……
任風濤根本就是在被錢三娘追著打!
在潘龍看來,錢三娘的武功其實也一般得很,扣除輕功不論,別的本事比自己都大有不如。就算不用潛行暗殺之類的手段,光靠正麵搏殺,他也有信心以傷換命,硬碰硬殺死對方。
而任風濤……雙方打到現在,他都沒見這人用出過什麽像樣的功夫來。
看著那有些尷尬的場麵,他忍不住喃喃自語:“該不會這位‘飛魚’隻會輕功和獅子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