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四方雲集
潘龍在橋南鎮休息了四五,見識了不少來自益州各地的江湖名人。
這些人有諸如“縹緲公子”薑北那樣初看上去似乎很好相處,但仔細觀察卻高深莫測,讓他心懷警惕的;也有類似“斷雲刀”度通行者那樣隻是見一次麵,被對方眼角餘光掃了一下,就感覺到刀鋒般冰冷殺意,讓他心中警兆大起的;還有像是“枉凝眉”白花娘子那樣看上去柔柔弱弱,卻讓他連靠近都不願靠近,甚至於打定主意,若是在寶藏秘境裏麵遇到,一定要保持十丈以上安全距離的。
後麵兩個跟他都隻有一麵之緣,前者是在某傍晚來到橋南鎮的,戴著鐵頭箍,穿著破僧衣,托著陶缽盂,腰間掛著一把鏽跡斑斑的戒刀,看起來是個普通的落魄頭陀,但這人隻是目光一掃,周圍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避開了他,沒有哪怕一個敢靠近的。
潘龍和賀吉祥、賀平叔侄兩人當時正在吃雲吞,被他目光一掃,賀家叔侄一口雲吞噎在嘴裏,吃也吃不下去,吐也吐不出來,差點沒被嗆住。而潘龍則和這落魄頭陀對視了一眼,然後這頭陀便垂目低頭,像是一個普通僧人那樣念著經走了。
直到他走遠,賀家叔侄才緩過氣來。
賀吉祥驚訝地:“那是度通行者吧?想不到他居然也來了!”
潘龍皺了皺眉,“斷雲刀”度通行者的名號,他也是聽過的。據這位看起來很落魄的行者原本出身於佛門一間大廟,隻是修行的時候出了問題,又不願意學尋常僧人那樣閉關苦修以化解,最後鬧到破門出寺,提著一把破刀行走江湖。
這人刀法極為猛烈,傳曾經一刀斬殺敵人之後,餘波激蕩空,連雲層都被割裂,“斷雲”之名,由此而來。
從剛才那一眼看來,潘龍可以肯定,這人的刀法的確十分厲害,尋常的先高手,怕是根本接不住他的一刀。
而白花娘子,卻是在某大清早見到的。
當時他還沒離開客棧,隻是習慣性地起床之後在窗邊向外看一看,觀察一下街上的行人。
結果,他就看到了一個柔柔弱弱的女人,正在被一個強壯的無賴調戲。
潘龍當時眉頭一皺就要去阻攔,但剛要跳窗而出,卻心中一動,停了下來。
他覺得不對勁!
這裏是什麽地方?是巨鯨幫分舵的旁邊。
無論什麽時候,這裏至少都有十幾個巨鯨幫的幫眾在巡邏,警惕一切可能來襲的敵人。
看到有人調戲良家婦女,巨鯨幫為什麽沒管?
作為白道大派,巨鯨幫沒理由不管這種事情啊!
他停下來仔細觀察,眼睛不由得就眯了起來。
那柔弱女人看似正在被調戲,其實壯漢根本沒能碰到她的身體。相反,倒是那壯漢乍看上去哈哈大笑,嘴裏不幹不淨,手上也頗為下流,可實際上目光迷離動作遲鈍,精神狀態很有問題。
潘龍立刻就想到了一種可能——迷魂懾魄!
武功裏麵有攝心之術,法術裏麵更是有許多控製別人心神的法術,想要控製一個人,雙方配合作些表演,並不困難。
他自己不會這種功夫,但看這壯漢的模樣,分明是中了這類招數,就是不知道是奇門武功,還是法術?
這女人有問題!
他心中不由得好奇,正要仔細觀察這女人,卻見她抬起頭來,朝著自己這邊微微一笑。
她注意到了潘龍的目光!
潘龍立刻關上窗戶,隔絕了她的視線,但即便如此,他也覺得心中猛地一跳,似乎有人用大錘狠狠地砸了一下。
若非他修為不凡,身體強度也遠超常人,僅僅這一下,他就要吐血!
“這女人好生厲害!”他忍不住低聲,“要是在寶藏裏麵見到,我必須退避三舍,盡量避免跟她交鋒!”
雖然真打起來,他也未必就贏不了這女人,但如此危險的人物,能不招惹,自然是盡量不要招惹的好!
他思考了一會兒,就直接去了趟巨鯨幫分舵,提醒巨鯨幫的人,有危險人物來了。
任風濤當時正好在,聽了他的介紹,眼皮猛地跳了兩下,低聲:“白花娘子怎麽來了?她也對寶藏感興趣?”
“你知道她的來曆?”
任風濤點頭:“白花娘子據是某個仙門的弟子,法術極為厲害,尤其擅長勾魂奪魄的攝心法術。據她隻要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讓尋常武林高手失去自我,變成被她控製的傀儡。”
他皺眉:“這女人今大清早出現在我們分舵旁邊……她是來示威的?看樣子來者不善啊!”
潘龍並沒再什麽,“獨行刀客阿飛”不應該是個喜歡多話的人。探險的夥伴可能有麻煩,他提醒一下,就已經足夠表達善意了。
像他這樣的人,隻會在關鍵時刻用刀話。
任風濤思考許久,最後才拿定主意,:“不管她!如果她真的要跟我們爭,那就各憑本事。她神通廣大,可我任風濤也不是白給的,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然後,他感謝了潘龍的情報,並且邀請潘龍今晚去望江樓吃飯,是要介紹幾位江湖朋友給他認識。
潘龍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下來。
雖然他並不想要太出風頭,但認識幾個讓任風濤覺得值得引見的江湖高手,倒也值得走這一趟。
當傍晚,望江樓被巨鯨幫包了下來,招待各路江湖朋友。
底樓的大廳擺的是流水席,隻要願意報個名號,誰都可以來赴宴。二樓則為那些有名氣的人物設宴,巨鯨幫專門為他們開了酒宴,一人一桌。
潘龍去的是三樓,不大的廳堂裏麵總共擺了十張桌子,招待那些巨鯨幫也要心對待的人物。
他來到望江樓的時候,三樓隻有任風濤帶著巨鯨幫眾人。
過了一會兒,先是幾個道士上來,卻是來自青城山的。潘龍在其中看了一下,並未看到當初在綏桃山見過的那個明和道人,也就沒怎麽在意。
再過一會兒,兩個麵帶笑容的僧人從樓下上來,卻是金頂峰舍身寺的高僧。
舍身寺的名字聽起來有點嚇人,其實是一個很正經的佛門禪院。它屬於佛門正統之一的唯識宗,修煉的是佛門根本法門之一的八識體係,據隻要修成第八識“阿賴耶識”,就能夠超脫生死,成就長生不死之身。
至於這廟裏究竟有沒有不死仙佛,那就誰也不知道了。
又過了一會兒,青哥會的人也來了。
青哥會這次領頭的叫丁恩,江湖人稱“青鬆”,相貌英武,身材修長,是位一等一的美男子。他是青哥會會長範強的弟子,主修雲杉槍法和虯柏身法、香樟樁這三門功夫,青哥會“八方風”絕學,學會了其中三種,已經是難得的高手。
隻可惜範彥沒來,潘龍很好奇這位酒友目前的武功境界。
再過片刻,“縹緲公子”薑北帶著那個瘦得像猴子一樣的青年來了。那青年和大家並不親熱,隻是自我介紹“姓金”,就沒有再開口話,一個人不停地喝酒。
潘龍注意到,佛門、道門兩邊的人,看著這又瘦又矮的青年,都微微皺眉,卻都什麽也沒。
他們應該是看出了這青年的身份,卻不知道為什麽並未發難。
薑北代表的自然是台山薑家,這個家族在益州也算是一方勢力,不容覷。
再過片刻,綏桃山任家的代表也來了。
任家代表是個潘龍僅僅隻有一麵之緣的人,這人叫任玉鬆,跟他的母親任玥同輩,若是他沒有隱藏身份的話,遇到這人還要稱一聲“族叔”呢。
不過……就潘龍所知,任家家主一係的名字應該是兩個字,將代表輩分的“玉”藏在名字裏麵才對,這人的名字是三個字,顯然不屬於家主這一係。
當然,對於江湖家族來,實力才是根本。若是家族之外的派係裏麵出一個真人宗師,那自然他們才是家主,所謂的“家主一係”隻能乖乖讓位。
兵強馬壯者為子的道理,在江湖上表現得最為明顯。
這位玉鬆族叔的實力不弱,眼中精光湛湛,眉宇間更是正氣凜然,一副大俠氣度。隻看相貌,在場眾人裏麵,怕是隻有薑北跟他差不多。
再過了一會兒,來了荊州門山冬秀山莊的人。
冬秀山莊是一個做種植生意的家族,他們善於栽種藥材,以出產優質藥材而聞名下。荊州和益州相隔並不遠,他們會來,倒也並不奇怪。
又過了一會兒,來了兩個讓潘龍吃了一驚的人。
這兩人的衣服風格極為奇怪,前白後黑,看起來像是企鵝一般。其中一人額前黑發挑染了兩片粉桃,看起來迷迷糊糊,仿佛下一秒鍾就會出“啊呀呀,我好困,去睡覺算了”這種話的樣子。
這人他認識,乃是益州“心悅魔宗”的心悅使者,代號好像是叫“呼嚕”還是什麽的。
潘龍當初曾經在雲州見過這人,當時他還以為這人是來找麻煩的——他曾經消滅了一個加入心悅魔宗的惡霸家族。
結果這位心悅使者了,心悅魔宗雖然名字叫魔宗,但其實並不做什麽殺人放火的事情,用他們的法,他們是正經的生意人。
雖然……潘龍怎麽也不相信,世界上有被稱之為“魔宗”的正經生意人。
看到“獨行刀客阿飛”,那位懶洋洋的心悅使者呼嚕眼睛頓時一亮,問:“你有興趣加入心悅宗嗎?現在正好是節日期間,我們打折促銷哦。”
潘龍沒料到她會這個,頓時愣住,猶豫了一下,才問:“打幾折?”
“九五折。”
潘龍搖頭。
九五折什麽的,未免也太沒誠意了!
你起碼也要來個0%FF之類,才算是有誠意啊!
真要足夠有誠意,幹脆就70%FF算了!
呼嚕倒也沒強求,:“那你可以等今年年底,過年前後我們會有一波很強力的促銷,不僅可以打八折,而且第一次充值還能享受雙倍優惠!”
“多充多得哦親。”另一個打扮跟她差不多,隻是看起來精神許多的少女立刻跟著。
潘龍很是無語,他覺得這兩位一來,整個晚宴的氣氛都不對勁了!
就在這時,宴會中的所有人突然都變了臉色。
一股淩厲的劍意從外麵襲來,窗戶頓時搖晃起來,糊在窗格上的絹紙紛紛撕裂,簌簌之聲不絕於耳。
明明此刻是盛夏,大家卻感覺到冷氣森森,就連酒樓裏麵用來照明的火把也猛地搖晃起來,光芒漸漸縮,讓廳堂之中顯得陰暗起來。
潘龍皺起眉頭——不管來的是誰,這一見麵就給人下馬威的做法,實在是太沒禮貌了!
任風濤也皺眉站了起來,對著窗外大聲:“來的可是紫雲宮的朋友?大家都是在水上討生活的,我們巨鯨幫虛席以待,你們卻來個惡客臨門,未免太不給麵子了吧!”
“紫雲宮的麵子,不是誰都當得起的。”話音未落,一個穿著紫色長袍,佩著長劍的女人已經出現在窗邊。她的容貌倒也算是漂亮,隻是眼中有一股淩厲的殺意,讓人一看就覺得不寒而栗。
乍看上去,她似乎隨時都準備拔劍殺人的樣子,當真是不友好到了極點。
潘龍皺眉,還沒什麽,她卻突然眼光掃到了這邊。
在場眾人之中,有兩三人一桌的,有四五人一桌的,唯獨潘龍這一桌,隻有他一個人。
於是這女人就徑直走了過來,看著潘龍,問:“你是誰?”
潘龍有些納悶,反問:“這跟你有什麽關係?”
劍光一閃,寒氣撲麵而來。
潘龍吃了一驚,拔刀格擋,卻見劍光轉變,從刺向眉心轉為刺向咽喉。
他再擋,劍光又轉為刺向肩部。
如此這般,劍光接連換了六七個目標,他也接連擋了六七次,最後一聲輕響,刀劍相撞。空中爆起一個的火星,然後劍光收斂,仿佛根本沒有出現過一般。
那高傲的紫衣女人對著潘龍微微點頭,眼中稍稍有了一兩分讚許之色,:“刀法不錯,你有資格坐在這裏。”
著,她就如同鵝一般揚著脖子,從他身邊走過,朝著最後一張空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