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漫宿之路,長生之路
世界的虛影,浮現在了納塔麗婭的頭頂。
起初,是模糊的光影。然後光影漸漸清晰,化為地球。
地球的景象搖曳變幻,一會兒是山川大地、江河湖海,一會兒是戰爭、和平、分裂、統一……各種各樣的曆史大事。
過了好一會兒,這些景象漸漸穩定下來,化為一組玻璃器皿。
微黃氣體下麵,有渾濁的水在沸騰,沸騰的水汽經過冷凝,又重新回到器皿之中,形成一個完全閉合的係統。
然後,通過外界的電場影響,一道道電火花出現在那個閉合的係統裏麵。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間一切定住,然後那片渾濁的水在“鏡頭”之中不斷拉近,越來越大,最後從宏觀鏡頭變成了微觀鏡頭。
微觀的鏡頭裏麵,清清楚楚地出現了一些細的白色顆粒。
於是,世界震動,無數的聲音嘈雜一片,有的驚歎,有的歌頌,有的唾罵,有的詛咒。
但畫麵又開始變化,器皿不斷改變,不斷變得更加龐大。到最後,隻見一個巨大的閉合球體裏麵,位於冰水和沸水之間溫水區域裏麵,有一些細的生物遊來遊去。
那巨大的球體外麵,一大群穿著白大褂的男男女女歡呼雀躍,不止一個人淚流滿麵。
最後,所有的畫麵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文字。
【納塔麗婭·龍的實驗雖然簡陋,卻是一個偉大的開始。它標誌著人類終於踏上了追尋“生命起源”的正確道路,是屹立在曆史之中,不可磨滅的一塊豐碑。】
與此同時,納塔麗婭張嘴道:“以曆史為證,打開通往漫宿的門戶!”
話音剛落,文字消散,潘龍曾經見過的“漫宿一瞥”景象,再次浮現出來。
但這次,漫宿的景象卻比上次清晰很多。黑色的林地、冰雪覆蓋的純白之門、利刃盡頭的雄鹿之門、沙漠中央的蜘蛛之門、光影和繁花環繞的孔雀之門……以及漫宿之路的最高處,無窮光明凝聚而成的圓——那就是隔絕“”與“人”的最後一道關卡,三尖之門。
看到這一幕,道格拉斯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激動之色。
他知道,納塔麗婭的飛升嚐試,到現在就算是成功一半了。
飛升的兩大難點,第一是血肉之軀無法踏入漫宿——正常來,前往漫宿隻能通過入夢,隻有靈魂才能以夢為道路,進入漫宿裏麵。有血有肉的生物除非得到司辰的接引,否則根本無法踏足其中。
現在,這道難關算是過去了!
而那些“幸運觀眾”們更是目瞪口呆,他們在無形之術方麵的造詣隻會比道格拉斯更高,道格拉斯都能一眼就看明白的事情,他們當然更加清楚明白。
事實上,這些人裏麵不乏已經修煉到凡人極致,正在為了飛升做準備的,而且不止一個。
眼前的景象,正是他們一直夢寐以求的!
納塔麗婭閉著眼睛,卻邁開步伐,走入了漫宿之中。
光影一閃,她的身影已經出現在漫宿的最外圍“林地”裏麵。
純黑的樹木密集交錯,粗大的樹根宛如巨蛇一般蜿蜒,攔住了她的去路。
蒼白的飛蛾影影綽綽,在林地深處飛舞,散發著蠱惑的氣息,迷惑她的視線,讓她密室方向。
納塔麗婭依然閉著眼睛,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筆直地走向“林地”的最中央。
當她走過的時候,純黑的樹木消散、白色的飛蛾退避,一切都不能阻攔她。
很快,她就走到了林地的中央。走進了通往“純白之門”的嚴寒雪地。
一個又一個蹣跚的人影浮現出來,漸漸的越來越多,甚至多到數不清。
這便是穿過“純白之門”時候最大的障礙,那是在過往的歲月裏麵死在路上的追尋者們,以及踐行“冬之相”有成,並沒有能夠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得到釋然的人們。
他們有的茫然,有的凶惡,有的寧靜……亂七八糟。
但當納塔麗婭走近的時候,所有的人影都停了下來,一起看向了她。
被數不清的虛影注視著,任誰都要嚇一跳。但納塔麗婭沒有——她並沒睜開眼睛,看不到所有的這一切。
雖然正常情況下,就算閉著眼睛,也一樣會被這詭異的景象所震懾——人並不是真的閉著眼睛就看不到東西的。但此刻她封閉了自己的視覺、聽覺、觸覺……種種感覺,隻憑借內心最深的感知,朝著那份來自世界反饋而指明的方向堅定前行。
很快,她和那些虛影就近在咫尺。
一個虛影撞到了她的身上,卻和她穿透而過,仿佛彼此互相都隻是影子,誰也幹涉不到誰。
但所有人都看到,納塔麗婭的身體,微微晃了一晃。
道格拉斯頓時緊張起來。
一個虛影就有這樣的威力,那些數不清的虛影一起撞上來,會怎麽樣?
他求助地看向潘龍,卻見潘龍微微皺眉,然後伸手朝著虛影的方向一指。
伴隨他這一指,青黃交雜的氣息驀然浮現在納塔麗婭的頭頂,這氣息緩緩垂落,如同一個罩子,將她護在裏麵。
虛影再次撞上來,但卻被彈了出去。
接下來,數不清的虛影四麵八方地衝過來,然後被接連彈飛,沒有能夠對納塔麗婭前進的步伐造成半點妨礙。
很快,她就走完了那片雪地,來到了發光的門前。
不等她靠近,發光的門自動打開。
附近的虛影紛紛朝著門裏麵衝過去,但卻在穿過門的瞬間灰飛煙滅,消失得無影無蹤。
唯一能夠安全穿過這道門的,唯有已經得到允許的納塔麗婭。
純白之門後麵,是豐碩的果園。一間間的居所位於果園裏麵,不止一個居所裏麵亮著燈,並有人影在其中,向將要通過這裏的納塔麗婭投來好奇或友好的目光。
這是漫宿之中最為安全和穩定的所在,光之果園。那些得到了長生,又不願意返回塵世的人們,很多都居住在此。
他們等待著司辰的召見,等待著被授予使命,等待著更進一步的機會。
納塔麗婭坦然從此經過,抵達了利刃的階梯。
數不清的鋒利刀刃排列成長長的台階,一眼看不到頭。而在台階的最下方,隻剩下頭顱的雄鹿看著正在走來的她。
“真是不容易啊。”它的聲音在虛空中回蕩,明明距離遙遠,卻能被潘龍等人清楚地聽到,“經過了這麽多年,又見到憑借世界本身的指引走向漫宿最高處的旅人了。”
它並沒有阻攔納塔麗婭,反而讓開了道路,用滴血的犄角為她推開了門。
“前進吧,祝福你在輝光之中得到永恒!”
納塔麗婭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她繼續向前,走上了利刃的階梯。
鋒利的刀刃刺中了她,卻沒青黃二氣阻隔,不能傷害。
於是她在利刃的階梯之中通行無阻,又走過了以顏料繪製,卻偏偏流淌個不停的大河,河上那些奇形怪狀的船夫、河水裏那些扭曲的生物,無不為她駐足。
當她經過的時候,它們都低下頭來,向她行禮。
穿過宛如繪畫出來一般的河流,地麵變得幹燥,很快便隻有砂礫。
砂礫之中,繪畫著蜘蛛的大門攔住了她的去路,凶惡的蜘蛛毒牙開合,向她所要祭品。
但納塔麗婭對此依然絲毫不知,隻是向前。
當她幾乎近在咫尺的時候,蜘蛛退讓了。盡管沒有能夠得到祭品,它依然縮成一團,讓門戶為她開啟。
門後是灼熱的沙漠,巨大的冶煉廠和鍛爐屹立於沙漠之中,烈焰熊熊,熱浪滾滾。
在這工廠裏麵,數不清的寶物和神器被製造出來。它們當中極少的一部分偶然落入塵世,便被無數的人追尋和搶奪,引發了數不清的惡鬥、凶殺和暴死。
納塔麗婭從此經過,絲毫沒有停留。
經過這座鍛造工廠,寬闊的道路四通八達,宏偉的議事廳巍然屹立。那是司辰們頒布旨意的場所,也是他們和他們的追隨者們商討事情的地方。
許多的長生者都聚集在此,他們心翼翼,他們耐心等待,期盼著有朝一日能夠等到合適自己的任務,或者是等到具名者乃至於司辰的賞識。
納塔麗婭從他們中間經過,她沒有看到他們,他們也沒有在意她。
對他們來,值得在意的,隻有那宏偉的議事大廳。
而納塔麗婭所要前進的方向,並非這裏。
她繼續前進,周圍的景色漸漸光怪陸離,那是玻璃的花園,絢爛奪目。花園深處,紫水晶一般的門戶散發著光芒,既為玻璃的鮮花染上色彩,也堅定地拒絕著所有想要通過的人。
但它不能拒絕納塔麗婭。
當她走近的時候,無窮的光芒閃爍,紫水晶的大門仿佛融解一般消失,任由她穿過,卻在她穿越這扇門之後的下一個瞬間便重新凝固,再次化為不可逾越的塹。
穿過了這一道門,便是漫宿的最深處。
這裏有司辰們展示他們偉力的博物館,被他們擊敗的強大妖魔都被封印在此,由被乘坐“上校”的強大司辰親自看守。
少數得到許可的長生者在此觀察和磨礪,預備著充當司辰們的馬前卒,去戰鬥,去廝殺,去消滅任何他們想要消滅的東西。
這裏有赤紅的教堂,杯之相的司辰們常常在此召開饗宴,諸位司辰和具名者們愉快地享用一切道德和不道德的東西,不受任何的約束。
偶爾也有長生者甚至凡人抵達這裏,但他們往往會沉浸於享樂之中而忘乎所以。於是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化為血和骨,成為這教堂的一部分。
納塔麗婭看不到這一切,她隻是向前。
最後,她走到了漫宿的頂點,猶如高高山峰的山巔一般,到此已經無處可去。
在她的上方,是巨大的發光的圓,這光芒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讓所有人都無法窺探光芒之後的秘密。
那是三尖之門,是漫宿和輝光之間的阻隔,是“”和“人”的界限。
“穿過這道門,就能夠獲得長生……”道格拉斯喃喃自語。
而那些“幸運觀眾”們則早已眼神灼熱,恨不得衝進去,取代納塔麗婭,一頭撞進那光芒之中,從此獲得永恒,不老不死。
但誰都知道,如果得不到司辰的接引,凡人在漫宿的步伐將會到此為止。
三尖之門是虛無之門,凡人根本連觸及都無法觸及,更不要將其打開。
納塔麗婭並沒有停留,繼續向前。
當她一腳踏空的時候,整個世界微微一震。
不僅儀式場所的潘龍等人,就算是附近的居民、倫敦的防剿局、諸史研究會、各種各樣的無形之術研究者……乃至於遙遠的異國他鄉的所有的修行無形之術的人,都感覺到了這個震動。
人們為此茫然,但一些從數百年前活到現在的長生者們,卻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悚然一驚。
這樣的事情,曾經發生過一次!
“這是……又有人在不依靠司辰幫助的情況下,踏上了長生之路?”
“艾薩克·牛頓的後繼者嗎?他在哪裏?他是什麽人?”
“真是讓人羨慕啊!自由自在的長生者……”
但所有人的感歎,對納塔麗婭都沒有意義。
因為她已經穿過了三尖之門,走進了漫宿的最高處。
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輝光之中。
然後,光芒消失,所有的一切異象都無影無蹤,已經變得黝黑的砂礫繪製的法陣裏麵,除了空白的畫布之外,什麽別的東西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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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事情,曾經發生過一次!
“這是……又有人在不依靠司辰幫助的情況下,踏上了長生之路?”
“艾薩克·牛頓的後繼者嗎?他在哪裏?他是什麽人?”
“真是讓人羨慕啊!自由自在的長生者……”
但所有人的感歎,對納塔麗婭都沒有意義。
因為她已經穿過了三尖之門,走進了漫宿的最高處。
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輝光之中。
然後,光芒消失,所有的一切異象都無影無蹤,已經變得黝黑的砂礫繪製的法陣裏麵,除了空白的畫布之外,什麽別的東西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