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掛彩
寧逸感覺血壓在飆升,心說,高手!今天終於遇到高手了!那種棒子劇裏才有的,能信口雌黃、顛倒是非的狠戾角色,終於登場了!冷靜,一定要冷靜,這種看似合乎情理的謊話,總會有破綻的。
金哥兒見寧逸執著掃帚,在那裏呆若木雞,心下越發得意,不過,這人也精乖,知道見好就收。金哥兒扶著腰,從地上爬了起來,揉了揉被打疼的屁股,又愛惜地拍了拍弄髒的衣服,嘟著小嘴委屈地說道,“小七哥的心情,金哥兒懂!今日之事,金哥兒不會跟王爺告狀的,可是小七哥也不能再冤枉金哥兒了!”說完,金哥兒又朝眾人揮揮手,“散了,散了,都散了,有什麽可看的?!都閑著沒事做不成?”
圍觀群眾以為好戲結束了,遂也三五結對邊議論著邊散去了,金哥兒趁勢扭著屁股,順著人群想開溜。
“站住!”寧逸大喝一聲,嚇得金哥兒小身板兒一激靈。寧逸舉起掃帚指著金哥兒說道,“人可以走,頭上的東西留下!”
“憑什麽憑什麽憑什麽?!”金哥兒昂著脖子,扯著小雞嗓子衝著寧逸一通叫。圍觀群眾,見還有下文,又匯攏了過來。
“金哥兒,你聽好了。你現在頭上簪的東西叫雙鳳金步搖,是秦國公夫人大婚時的行頭,這對釵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是因為秦國公夫人把這對釵送給了內親王。我這麽說,你懂了麽?你現在把這對釵交給我,我小七以人格保證,絕不會有人為難你!”寧逸一字一句地朗聲說道。
寧逸的話,金哥兒哪能不明白,這對釵就是他從寧逸屋子裏翻出來的,寧逸敢公然道出這對釵的來曆,那肯定不會是他偷盜所得的贓物,那麽,隻有一個可能性,秦國公夫人把雙鳳金步搖送給了內親王,而寧逸就是內親王!難怪他有那麽多好看衣裳,難怪焦融對他低頭哈腰的,難怪王爺會與他共坐一騎送他回院子……
不甘和委屈,金哥兒把牙咬得咯咯作響,豆大的淚珠滾滾地往下落,怨恨的業火已經把金哥兒最後那點理智都燃燒殆盡了。
“誰要你保證!金哥兒就是賤命一條!這苟延殘喘的日子不過也罷!今兒小爺就跟你同歸於盡!”說著,金哥兒拔下頭上的金釵就朝著寧逸的照麵刺去。
寧逸沒想到一句話就讓金哥兒失了心,瘋了般地朝自己撲來,寧逸連連倒退了數步,撞上了背後的人群,也不知是誰推了她一把,失去重心,身子向前一傾,竟朝著金哥兒衝了過去。
金哥兒哪啃放過這個機會,揚手朝著寧逸的眉眼劃去,寧逸腦袋一側,閃避不急,眉稍一陣刺痛傳來,溫熱的血已經汩汩地往下淌了。金哥兒見一招得手,緊接著又揚手朝寧逸的脖子刺去,手還沒落下,就被一個人影踢中了腹部,踹了開去。人影轉身橫抱起寧逸,腳跟蹬地,向後滑出了兩三丈。
“小七,你怎麽樣?!”
事情發生得太快,這時,寧逸才看清,來人是景星。景星一副怒不可遏的神情,寧逸從來沒見過那樣的景星。拍了拍景星攬住自己的手臂,寧逸笑道,“我,我沒事。景星,你好帥!嗬嗬。仔細別把你衣服弄髒了。”
“還笑!寧小七,你真是傻子嗎?!唉……你且忍忍,我這就帶你去找元郎。”景星轉頭又對氣喘籲籲跟過來的焦融吩咐道,“把那個狗東西拿下!等攥玉回來發落!今日好事圍觀者,每人賞十板子!”話音才落,景星便腳尖輕踮躍出了數丈。
“元郎,元郎!”景星一腳踹開了元郎的院門,拐過照壁,見元郎正在院子裏分曬草藥。“元郎,快來幫忙!小七受傷了!”景星直接把寧逸抱進了屋子,放在了暖塌上。
“怎麽了怎麽了?”元郎丟下草藥,洗過手,提著藥箱跟了過來。“喲!這是怎麽鬧的?”元郎邊說著邊給寧逸查看傷口。
“給個狗東西用釵給劃的!”提到這事,景星就氣得不行。寧逸扯了扯景星的衣服,示意他別說了。
“嗯?”元郎看了看景星,又看了看寧逸,問道,“是跟人打架了嗎?”
“差,差不多啦……”寧逸尷尬地笑了笑。
“還真是打架啊?!嘖嘖嘖,你一個……”元郎打了個格愣,瞟了景星一眼,又繼續往下說,“你可是物華宮的正主兒,居然跟下人大打出手,你這讓攥玉情何以堪啊?!”
“哎哎,怎麽說話的?會不會說話?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景星覺得元郎這話很不受用,“你怎麽不說攥玉把小七當個下人使喚,讓小七情何以堪啊?!攥玉什麽時候把小七當正主兒了?!”
元郎搖頭,“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元郎收起了藥箱,查看了一下寧逸的傷口,說道,“行了,血止住了,傷口太深,要縫合,我去準備準備。”才轉身,元郎又像想起了什麽,轉頭問道,“疼嗎?”
“還,還好……”
“不疼才怪!”
寧逸和景星同時給出了截然不同的反應。
縫合的過程,讓寧逸好好體會了一把什麽叫生不如死,哆嗦著嘴唇,不停地唱著歌,給自己分散注意力。做完了縫合,元郎讓司藥局的小醫官給寧逸進行了包紮。
“元郎!”子書流年走進了屋子。看著地上一堆沾著血的麻布,子書流年大抵也能猜到,寧逸傷得不輕。
“你來啦。剛給小七做了縫合,養一陣子就沒事了。”
“怎麽沒事了?!那麽大的口子,以後留下疤痕可怎麽了得?!”見元郎說得那麽輕巧,景星氣就不打一處來。
“沒事沒事,老爺們臉上有點疤才帥!嗬嗬。”寧逸尷尬地笑著打圓場。
景星急得跺腳,元郎卻在一邊憋笑。
子書流年走了上前,寧逸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了,頭上纏繃帶,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你……”
“沒事的,我真的沒事。”寧逸被子書流年看得有些發毛,側了側身,避開他的視線。
“沒事就好。攥玉這會兒正在審姚鑫,讓我來找您過去。”
“姚鑫?姚鑫是誰?”
“就是金哥兒。”
“金哥兒?齊攥玉在審他?怎麽審?!”寧逸這下坐不住了。
“姚鑫已經對盜竊的事實供認不諱,並在眾目睽睽之下刺傷殿下,這條罪名也無從抵賴。”子書流年一板一眼地回道。
“那麽……會怎麽發落他?”
“死罪。”
“不行!”
“小七!怎麽不行了?!光是傷到你這條罪名,就能定他死罪了!”景星就搞不明白了,小七怎麽總在關鍵時候犯迷糊呢。
“罪不致死啊!況且我又沒怎麽樣,隻是掛彩了而已。讓我去跟齊攥玉說。”說罷,寧逸便大步地向外衝。
“小七你別去!攥玉他……”景星才想追上去,就被元郎攔住了。
“景星!讓他去。這就是小七,你改變不了她的。她和攥玉之間,讓他們自己慢慢磨合。”
聽到元郎的話,子書流年低頭輕輕一笑,默不作聲地跟著寧逸離開了。
寧逸悶著頭隻管往前衝,心裏不停地盤算著,該怎麽跟齊越山說。
齊攥玉這個人太過滑頭,有時,明明好像是順著你的話在說,卻能說著說著就把人給憋到死角去!跟他硬碰硬吧,顯然是個錯誤的選項,今天已經掛彩了,說什麽也不想再受傷了。要不幹脆說,那對釵是自己借給金哥兒的算了,可是,又要怎麽解釋後來打起來的事呢?啊!真麻煩!都怪這個(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此段內容我砍了!),動不動就要人死,人均壽命已經很短了,還要動極刑,國民生產力靠什麽提高啊?!對啊!國以民為本!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齊攥玉是個聰明人,他一定會理解的。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糟糕!迷路了……”寧逸望著前路,呆在了原地。就在寧逸傷腦筋的時候,一陣勁風吹來,還沒等她看清,景星已經站到她麵前了。對於景星這個來去如風的身形,寧逸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吐槽才好了,抽了抽嘴角,說道,“下次出場,能普通一些嗎?”
“我來帶你抄近道!”景星調皮地朝寧逸抬了抬眉毛。
還沒等寧逸反應過來,景星已經橫抱起她,借力假山和廊柱,躍到了屋頂上,一路飛馳。寧逸的驚叫憋在了喉嚨裏,等適應了這個高度與速度,寧逸的心情已經變得亢奮不已了。
“景星,那邊那邊,咱們跳得再高些!”寧逸指著遠處的樓台興奮地叫到。
“你是不是腦袋也被發簪插了?!那裏怎麽可能上的去?當我是鳥嗎?!”景星抱怨道。
“哈哈!景星,你好逗!”
景星從屋頂上縱身躍下,穩穩地落在齊越山寢殿前。放下了寧逸,景星抿了抿唇,說道,“你自己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我去你院子等你。攥玉脾氣不好,記得給他擼順毛,不然真惹他生氣了,保管他會把你送去爪哇國!”
“噗!”寧逸仿佛看到景星臉上寫了一萬個不放心,安慰道,“我知道了,我又不是真的傻。”
在景星目送下,寧逸邊做著深呼吸邊走進了齊越山的寢殿。
一進門,寧逸就看見齊越山拉長著一張臭臉,金哥兒已經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來了。
“小七見過王爺。”寧逸拱手行禮。
齊越山沒理會寧逸,隻對著焦融吩咐道,“姚鑫,賜縊刑,帶走。”
金哥兒一聽要被帶走就急了,撲上前去,扯住齊越山的衣擺,大喊王爺冤枉,王爺饒命。
焦融趕緊上來拉住金哥兒,勸道,“金哥兒,你就趕快謝恩吧!王爺賜你縊首之刑,也是念你往日有侍奉之功啊!”
縊刑?寧逸隻感覺腦袋裏像有口大鍾剛被撞過,嗡嗡的餘音不絕於耳。“王,王爺……小七以為,姚鑫雖有過,卻也罪不致死……”
金哥兒扭頭怒瞪著寧逸,喊道,“你閉嘴!金哥兒不用你貓哭耗子!今日就算金哥兒死在王爺手裏也是心甘情願的!你是什麽貨色?!可還有誰不知道你跟執金吾那點醜事?!”
嚇?!寧逸傻了眼,這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托馬斯大回旋是怎麽回事?金哥兒難道已經被嚇瘋了?
“王爺!金哥兒真是冤枉啊!您開恩啊!是公子逸說,隻要金哥兒願意夜夜伺候他,他就把秦國公夫人賞賜的雙鳳金步搖送給金哥兒。金哥兒是鬼迷了心竅,才會相信了他的鬼話啊!金哥兒以後再也不敢了啊……”
原來如此……姚鑫,臨死,你也想給自己找個墊背嗎?我特麽還真是蠢到銀河外去了!寧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今天失血過多,突然覺得天旋地轉。寧逸扶著額頭,身形晃了晃,險些就昏倒了過去,還好有焦融,及時扶住了她,把她攙扶到椅子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