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排星台泛舟
眼前一片開闊!寧逸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寬敞的露台上,露台傍山而建。銀色月光鋪滿了地,露台的邊沿是一排朱漆雕欄,下方有一片湖泊,一直一直向前延伸開去。右邊的山壁上有涓涓的山水流淌而下,水量雖不大,但是從山壁的顏色與附著的青苔來看,等到春夏雨水充沛的時候,這裏必定是個大瀑布!
“這裏是……?”寧逸回頭問齊越山,此時,她也顧不上什麽能不能回頭了。
“排星台!”
“排星台……”寧逸下意識的把手伸向天空,“是啊,那麽高,可能真的能摸到星星也說不定呢!”
“排星台是離宮的露台,如果我們安正常的方式上來,就要進離宮,走階梯而上,不過,依我估計,你也不敢進離宮,所以,我帶你抄了近道上來。”
怪我咯……?寧逸撇了撇嘴。環顧四周,地上帶有花紋的淡青色磚塊已經變形翹裂,露台與宮殿相連的一側,六扇對開的朱漆大門,與欄杆外的瀑布交相輝映,必定是氣勢旁礴,寧逸已經腦補出了當時剛建成時的情形。
“離宮?這裏叫做離宮嗎?可是,這裏不是物華宮的一部份嗎?宮之下,充其量也隻能叫殿不是嗎?而且,東宮已經是上殿了,這裏怎麽能稱宮呢?不是犯衝麽?”寧逸一口氣又問了好些問題。
齊越山搖頭,說道,“物華宮是行宮,所以,院子各有各的名字,卻不稱宮、不稱殿。就好比,現在的東宮本是一個叫做榴園的園子,並不是物華宮的上殿。而離宮本是物華宮的前身,其餘的院落則是之後經年陸續建造起來的,是才有了物華宮這個統稱。要說上殿的話,離宮才算是物華宮的真正意義上的上殿。”齊越山走到了露台的邊沿,伸手撫上了欄杆,欄杆上的朱漆已經因風蝕雨淋而開裂甚至脫落。
“那麽……這裏是誰的離宮?”寧逸試探著問道。
“你不知道麽?”齊越山反問道。
寧逸立刻警惕起來,快速地搜索著自己的記憶庫,反複地問自己,我知道麽?我應該知道的麽?就離宮來說,必定是屬於皇家的,皇家,指得不就是我的家麽?那我是必須應該知道的!但是,如果這個是屬於前朝的,或者曆史更久遠的,就不好說了……
“我,之前因為落水,腦袋受了點傷,有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這句話,寧逸怎麽都覺得自己像是在詭辯,僅僅是為了掩飾自己穿越而來的事實,因此,話說得很小聲。
而在齊越山,卻聽出了別樣情緒,諷刺道,“哼!能有你這樣的知己,恐怕連司傲也無憾了!”
“啊?什麽意思啊?!”
“字麵意思!”
兩人一陣沉默,寧逸走上前幾步,大著膽子靠近齊越山,說道,“關於連司傲的事情,我有話要說。”
齊越山雙手支著欄杆,目光方向遠處,冷冷地回道,“說。”
“我知道,連司傲的事,給你帶來了不少困擾,我很抱歉。關於這件事,我想暫時保留自己的立場,因為,我真的記不清從前的事了。至於,連司傲這個人……客觀上,我覺得以後是不會再有見麵的機會了,而主觀上,我希望不要再和這個人有任何的瓜葛了!”
過了片刻,齊越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他可能會繼承他父親的王位,成為繼任的北燕王。你難道不想見見那樣的連司傲嗎?”
寧逸無奈地一笑,回道,“關於這個人長得什麽樣子,我都沒有了印象,他現在是什麽樣,將來又是什麽樣,與我來說,沒有絲毫意義。我之所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的瓜葛,是因為自打我從自家的蓮花池子裏撿回一條小命後,便發現,他竟然給我添了這麽多麻煩!若不是他,興許我現在還在宮都逍遙地過我的小日子……”
“那麽就是說,來西郡,也並非出於你自己的意願了?”齊越山交抱起雙臂,看著寧逸。
“這……”寧逸抬手抓住了胸前的緞帶,抿了抿唇,又回道,“這些事情,不僅你想知道,我自己也很想知道!我還是那句話,能夠來到西郡,受到你的照拂,我已經很幸運了,也很感激你!如果有一天,我能想起從前的事,一定第一個告訴你!”
齊越山冷笑一聲,說道,“感激就不必了!我們也是各取所需而已!”
“如果,你覺得是那樣,便是那樣。隻是,你交代的事,我寧逸絕不怠慢敷衍!”
“現在你不怕上賊船了?”每每寧逸認真表決心的時候,齊越山總覺得她很滑稽,那幅認真的神情,與她稚嫩姣好的五官完全不相配。
“我……那是,措辭不當,嗯!措辭不當!”寧逸尷尬地笑了笑。
“哼!擅詭辯,性狡詐!”
“小七多謝王爺誇讚!”寧逸躬身施禮,旋即甩著雙手,走來走去,裝模作樣地東張西望,“那麽,船呢?我們不是來劃船的嗎?船在哪兒呢?”
齊越山皺了皺眉,從背後拽住了寧逸的風帽,說道,“別亂轉,這邊。”
來到露台的盡頭,寧逸才發現那裏有一道十分隱蔽的向下的石階,石階又窄又陡。寧逸一手挽起新鬥篷,一手扶著山壁,側著身子,顫顫巍巍地往下走。
終於走到了排星台底下的小平台,隻見那裏拴著一艘雙槳小船。齊越山伸出手,先把寧逸扶上了船,隨後解開纜繩,自己也跳了上去。
湖麵不見一絲漣漪,平得猶如一麵明鏡,隻有齊越山手裏的雙槳推出時,才泛開圈圈水暈。與齊越山相對而坐,這時,寧逸才看到,露台的欄杆下方,刻著“排星台”三個大字。心說,究竟是誰給取得名字,也忒得狂妄了!是想以天為盤,星為子,對弈穹空嗎?
“走這條水路,可以一路到達天水鎮。”齊越山突然說道。
“什麽?!”寧逸不敢相信,在物華宮的深處,居然暗藏了一條如此便捷的水路。
齊越山收起了槳,任由小船飄蕩在湖泊中央。看了一眼順著山壁流淌而下的山水,又說道,“有水自天而來。”
“有水自天而來,天水……”寧逸喃喃自語道,“對弈穹空,自天引水,離宮的主人,若不是狂妄自大的瘋子,那便是權傾天下的豪傑。”
齊越山沒有答話,隻是報以一聲輕笑。
“咦?你怎麽不劃了?咱們不是要劃到天水去嗎?”寧逸雙手扶著船沿,左顧右盼。
齊越山瞪了她一眼,說道,“隻是帶你來看看而已!”環顧四周,齊越山又說道,“這是個清淨的地方,偶爾心煩時,我會來這裏。”
“哦。這一路過去,到天水鎮得多久?”寧逸索性站了起來,好奇地向遠處張望,引得小船左右直晃。
“你快給我坐下來!”齊越山緊張地扶住船沿,命令道。
“怎麽了啊?我就是看看而已……”
“我,不擅長水性,你這樣很危險,快坐下!”齊越山緊蹙著眉說道,語氣十分得不悅。
“啊?!”寧逸愣了愣,繼而指著齊越山一陣大笑,“哈哈!什麽不擅長水性,你就是個旱鴨子吧?”說完,寧逸又跳著雙腳,故意變幻著重心,小船一陣猛烈的晃動,“放心吧,萬一船翻了,我救你!我的水性可好著呢!”
才誇下海口,寧逸腳下一絆,整個人就朝外撲了出去,當真是樂極生悲……幸而齊越山眼疾手快,一把將寧逸拉到了懷裏。
船底與水麵碰撞著,發出“啪啪”的聲響。好一會兒寧逸才從剛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周遭又安靜了下來,寧逸隻聽到齊越山有力的心跳聲,原來自己已經被他牢牢地鎖在了懷裏。
寧逸小小地掙紮了一下,卻被齊越山嗬住了,“別動!再亂動,就扔你到水裏去!”
“不要!”寧逸嚇得緊緊抓住了齊越山的衣服,她知道,齊越山這個人可沒有什麽紳士風度可言,他能說得出,就能做得到。其實剛才她也隻是想惡作劇一下,冬泳這種事,她可不想嚐試。
“若是你的水性真如你說得這麽好,又怎麽會險些溺斃在自家的蓮花池子裏?”齊越山鬆開了手,扶起寧逸問道。
寧逸疑惑地看著齊越山,不明白他究竟想說什麽。於是,齊越山又說道,“那麽可能性隻有兩種,其一,你是真心求死,其二,有人想要你死。這兩種可能性,你更傾向於哪一種?”
“會……是誰?”
“不知道你擅長水性的人。”
“父皇、太子、皇後應該都是知道的,那麽,隻有……連司傲……?”寧逸頓了頓,又推翻了自己的定論,“不不,應該不是連司傲,他若是真想我死,也不會讓章台千裏迢迢送解藥來,因為你若是死了,我也就完了。”突然,一個古怪的念頭,一個陌生的名字閃過寧逸的腦海,“是北燕王……”
“為什麽是北燕王?”
“嗬嗬,狡兔死,走狗烹……”寧逸的眼裏泛起了水霧,齊越山的臉變得模糊起來。“我救了他的兒子,他卻不希望我活下去!”
“你為什麽要卷進北燕王的家事中去?!”
寧逸醒了醒鼻子,搖頭說道,“可能是為了來西郡吧,皇後以送我到西郡為條件,要我助連司傲從宮都脫身。好像就是這樣的,我自己也很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