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女人的智慧
回到東宮,屋子還是那間屋子,可人卻換了。之前那些穿得黑壓壓的內侍,換成了兩個嬌俏可愛的小侍婢。見兩人身著青綠色曲裾,梳著雙鬟髻,簪著翠綠的小珠花。寧逸心裏感歎,女孩子果然比那些黑烏鴉要賞心悅目得多啊!管四娘介紹說,年歲稍大些的那個叫居娥,小的那個叫奵兒,兩人都是要隨侍寧逸去外府的。
居娥和奵兒給寧逸行了大禮,寧逸便說道,“以後這些禮節都免了,我們在外麵住著,用不上宮中的這些規矩,你們也放自在些。我從前在宮都時,沒有貼身的侍婢,很多事情都習慣了自己做,希望你們別見怪。所以,平時除了照顧我,你們喜歡什麽,愛玩什麽,想做些什麽都可以,不必拘謹了自己。”
兩名小侍婢麵麵相覷,似乎不明白寧逸到底在說些什麽,被四娘低斥了一聲,“殿下的話你們不明白麽?”這才趕緊跪下,搗蒜似的點頭,怯怯地回道,“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寧逸一陣頭痛,心說,算了,慢慢來吧。
這時四娘詢問道,“讓居娥和奵兒伺候殿下更衣吧?”
寧逸無奈地點頭,更吧更吧,反正我也麻木了。古代真的不是普通得麻煩,在家一套衣服,見個客換套衣服,庭院裏散個步又是一套衣服,臨到吃飯了還得換套衣服……簡直比上廁所頻率都高啊!
見到屏風後架子上掛著的那件袍子,寧逸傻了眼,“這這這,這是什麽?!”
“回殿下,這是曲裾。”
“我為什麽要穿這個啊?!”
“這……這是您的衣裳啊。”四娘也被寧逸問傻了,心說,您不穿這個,那打算穿什麽呀?之前是聽焦融說過,公子與常人不一般,沒料到,今日一見到,便讓自己開了眼界。“殿下……”四娘瞬間反應了過來,笑道,“殿下怕是多年沒有著過女裝,看著不習慣吧?”
誰沒著過女裝?!誰不習慣?!你才不習慣呢!寧逸心裏一通吐槽。又看了一眼那件曲裾,杏色,印染著大朵的白梅紋,棗色織緞滾邊,用金線繡著五辦唐花菱紋。如此素雅大方的曲裾,卻要穿在自己身上,所謂穿上龍袍都不象皇帝,說得大概就是自己這種人吧……
奵兒的手腳可比東官那個小強盜輕柔多了,不時就給寧逸穿戴好了,曲裾的下擺露出棗紅色的襦裙。看著鏡中的自己,身材嬌小,氣質端莊,寧逸歎了口氣,心說,今天最好還是不要說話為妙,免得糟蹋了這一身衣裳。因為寧逸額頭還有傷,居娥隻給她梳了簡單的簪花髻,簪上一支紅珊瑚攢珠銀步搖,又將其餘的頭發攏在背後,係上一條棗紅色發帶。
剛收拾停當,元郎就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看到梳妝鏡前的寧逸,兩個人皆是一愣。
“元郎公子!”四娘上前行禮正色說道,“這話雖不該由老奴來說,可終究男女有別,元郎公子如此冒失,實在有違禮製!”
元郎被四娘斥責了一句,尷尬地撓了撓頭,嘿嘿一笑,退到門口,衝著屋裏大聲喊道,“弟妹,是我!我能進來嗎?!”
寧逸朝天翻了個白眼,心說,真是醫者不自醫!這個齊元本真是病得不輕!“進來吧!你再喊下去,整個郡都的百姓都能聽到了!”
管四娘把元郎引到外間坐下,搖了搖頭,說道,“你就是這個沒正經的樣子,難怪子書大人都不願意和你說話!”
“哎呀!四娘果然是明眼人啊!”元郎憨笑著回道,“那就拜托四娘以後在阿年麵前多替元郎說說好話啊!”
“哼哼!老奴在子書大人那裏可說不上話,再者,像子書大人那樣的人才,到了這個歲數還不娶妻生子,老奴看著都著急,豈能再助紂為虐?”
“他隻要願意娶,我也不怕嫁啊!”
四娘瞪了元郎一眼,說道,“又說這種話!小心被你老子聽到了又是一頓好打!別再禍害人家了,你們今後的路還長著呢!”
寧逸從裏屋走了出來,在上座坐了下來,剛想翹起二郎腿,隻覺得雙腿被曲裾束縛著抬不起來,試了幾下,隻能放棄。這時恰好瞥見元郎正看著自己憋笑,寧逸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假模假樣地順了順衣袍。
管四娘退到了一旁,讓奵兒去準備茶水。
“咦,今天怎麽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不說話了?”元郎看著寧逸調笑道。
寧逸垂著眼點點頭,說道,“今日換了這麽好的衣裳,我覺得我若是開口說話,必定看著十分好笑……”
“哈哈!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元郎笑得爽朗。
寧逸瞪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你,你怎麽一點都不驚訝?難道你早就看出來了……?”
元郎接過奵兒遞上的茶,呷了一口,故作神秘地回道,“我怎麽能不知道?我可是大夫啊!隻有阿年那種呆頭鵝才會被騙!”見寧逸將信將疑,便又笑道,“是那回你在小廚房暈倒,攥玉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沒有傳喚司藥局的人,而是找我來給你診脈,我就是那時知道的。”
寧逸咧了咧嘴,心說,原來都知道了,看我笑話麽……?都是壞人!齊攥玉就是壞人頭子!
“我說,你這樣其實也挺好的,模樣長得也不賴,隻要言行舉止上在琢磨琢磨,也就差不多了。再說了,你已經嫁給攥玉了,就認命吧!你是不知道,在西境,攥玉可是傾倒一片世家女眷啊!你若不動動心思如何留住夫君的心,小心將來地位難保啊!”
“我呸!傾倒一片?!小爺還惑陽城迷蔡下呢!”寧逸話一出口,就後悔了,果然不該開口說話,癟了癟嘴,寧逸說道,“你這就是性別歧視!憑什麽女人就非得天天在家裏琢磨怎麽樣留住男人?女人就那麽閑得沒事幹麽?”
“那你想幹什麽呢?出仕登堂麽?”
“不行麽?我且問你,子書若是願意下嫁於你,你會讓他辭去官職,在家裏織布煮飯麽?”
這個問題元郎的確沒想過,今天聽寧逸這麽問出來,竟然感覺如此怪異,幹笑了兩聲,回道,“那怎麽一樣?一則,我們都是男人,各自有各自該做的事業,二則,家裏也不缺織布煮飯的人啊。”
“廢話!說了跟沒說一樣!”寧逸瞪了元郎一眼,說道,“同樣是伴侶,為什麽換了性別,便換了相處之道?”
元郎被問得語塞,隻能回道,“這,自古曆來如此啊……”
“借口!窮則思變,思變則通,通則久矣!若沒有變通的思想,社會如何發展進步?!扼殺女人的智慧,你們這是犯罪!”
“好好好!我認輸,我認輸!”元郎舉著雙手製止道。
“看來,你這女誡倒是讀出新解來了!”齊越山好巧不巧地出現在了門口。
元郎趕緊把齊越山讓進了屋,抱怨道,“來得正好,可救了我一命!再被弟妹這麽說教下去,我都覺得自己沒能做個女人真是可惜了……”
“你也懂得審時度勢,既然已經認輸了,內親王為人寬厚,定會放你一馬的。”齊越山撇了寧逸一眼,輕笑道。
寧逸癟嘴,怪聲怪氣地回了一聲,“多謝王爺誇讚!”一低頭,頭上銀步搖的流蘇甩到了臉上,寧逸“哎呦”了一聲,引得齊家兄弟倆一陣笑。
“子書正在路上,估計馬上要到了,你不去接他麽?”齊越山問道。
元郎看了看兩人,起身順了順袍子,歎了口氣說道,“唉,我也是個不識趣的人……”說著,元郎從袖子裏取出一隻盒子,遞給寧逸,“我本就是來給你送這個的,這裏麵一個是祛疤痕的藥膏,別偷懶,堅持用,才有效果,還有一個香囊,我給你配的,不用每天隨身帶著,掛在屋裏就好,對你身體有益處。”
寧逸感激地接過盒子,心想道,別看這個齊元本平時不著調,甚至有些不三不四的,細心起來,倒也是讓人感動……不過,就他這兩下子,哄哄女孩子還差不多,想要把子書流年這樣的人騙到手,當真是比登天還難了……
等元郎離開後,齊越山從懷裏拿出一個錦袋,說道,“這個給你吧。”
寧逸點點頭,伸手接過,心說,今天什麽日子?又不是過生日,怎麽都送我禮物啊?打開錦袋,裏麵裝著一串乳白色的佛珠,結著金色的絲垂穗。
“這是我祖母的生前珍愛的佛珠,雖不如你丟失的那串珍貴,也不會變色,但也價值不菲,估計,整個西境也隻有這麽一串了。現在給你了,就當是補償你在平沙鎮的損失吧。”
“哦,謝謝!”寧逸這時真想狠狠抽自己兩下,早就告誡過自己好好管住自己的嘴,怎麽就是記不住!寧逸把佛珠拿在手裏研究了半晌,問道,“這是象牙嗎?”
齊越山搖頭,“不是,象牙可沒有它珍貴。其實,在很久以前,從西境出去,就是通向西邊鄰國的貿易之路,象牙,就是通過那條路被帶到桑農的,但是那條路後來被墨丘的突戎族阻斷了,象牙這種東西才變得稀罕。這叫硨磲,一來,要潛進海裏采取很不容易,二來,我們這裏是內陸地區,這種東西更是罕見,所以,比象牙更珍貴。”
原來這就是硨磲啊!隻聽說過,還真沒見過。寧逸拿著佛珠擺弄來擺弄去,說道,“平沙鎮的事也不是你的錯……對了,那些土匪真的抓不住嗎?我的行李不是找回來一部份麽?既然能找到,總有些線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