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遇山賊(4)
一陣鏗鏗鏘鏘的打鬥聲戛然而止,聽見悠揚的遠古笛聲,勾起了禾守玉對往昔的追憶,驀地,她的雙肩抖了一下,忍不住一個寒戰。
??“我這是怎麽了?說好了不再提從前,從前都是不堪回首,難道,莫非我還在談戀那宮廷的奢華生活?”
??不知聽誰說過,擁有過富麗堂皇生活的人,是不願苟且過落魄潦倒的日子的。
??難道,從此以後,將注定此生隻配擁有村野婦人的生活?
??葛威相貌堂堂,儀態威儀,就這樣甘願落人於後,我禾守玉多少有點為夫君叫屈?
??憑什麽不如我的人都能擁有王公貴族的生活,難道我沒她們漂亮?難道我比她們笨?難道我不夠努力還是因為我不配擁有?我雖不貪戀那些個榮華富貴,但我剽悍的人生難道就自甘墮落嗎?還有夫君,他可是苦了一生,他是硬生生被剝奪了幸福的權力,若不能替他出頭,天理難容!
??思及此,禾守玉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似乎對回京城胸有成竹。
??笛聲戛然而止,外界人聲嚷嚷,禾守玉隻掀開窗簾一條縫,窺見夫君背對著她,被人反剪雙手,那高高大大的身軀佇立在人群中,似乎在費力地與人爭辯著什麽。
??手中拿著玉笛的翩躚男子猛一抬眸,瞥見禾守玉的軟轎,禾守玉慌忙撒手,流墜感極強的窗幃“嘩啦”一聲輕輕搖擺,兩隻鈴鐺觸碰轎廂,打出叮叮當當清脆的聲響。
??旦兒睜大雙眼,“小姐,怎麽了?姑爺他?”
??“情況不妙!”
??旦兒臉色煞白!
??……
??一行人被蒙上眼睛押解上山,走不多時,穿過茂密的樹林,來到一片開闊地,這裏背靠懸崖,四麵環山,卻原來是另外一番境地。
??他們被分別關押在一個陰冷潮濕的破屋子裏,等待了漫漫長夜,卻始終沒有人前來搭理。
??禾守玉此生何曾受過這等苦楚?
??心內不免暗暗著急,但又不便袒露自己的情緒,她不像夫君,粗野慣了,這不,他已經鬧騰得倦了,便和著草地,枕在禾守玉的懷中,盤腿席地而睡,早就咕嚕咕嚕地打著響鼾。
??“我真是欣賞他!無論哪種環境都能巍然屹立!!”
??禾守玉搖搖頭,柔情地暼向葛威。
??旦兒嚇得瑟瑟發抖,她從小跟著小姐,也從未受過此等遭遇,不知道這些個山賊會不會吃了她們?瞥見姑爺這副無賴像,便又滋生出幾許厭惡。
??適才受到小毛賊毛手毛腳的桃紅和柳綠兩個丫頭,一直躲在牆角嚶嚶嚶過不停,轎夫們也躲在牆角,滿臉憂戚,不敢靠近小姐他們。
??誰也預知不到未來,山賊們供了好吃好喝,還歉意表示山裏條件有限,隻能委屈他們在牢裏將就蹲一晚。
??第二天,禾守玉被叫醒,葛威半眯著眼睛,立即警醒起來。
??“刀疤臉你不能帶走她,你想幹什麽?”
??葛威“謔”的一聲站了起來,猶如一座挺拔的大山,雖然腳上戴了鐐銬,他仍舊本能地用手臂擋在禾守玉麵前護著她。
??刀疤臉依然是昨日長袖短衣裝扮,他冷笑兩聲,“階下之囚,有何資格阻擋?”
??葛威正待發作,禾守玉偏生跳將出來,“夫君,沒事的,就讓我會會他們?”
??葛威泄氣了一般,不放心地目送禾守玉跟著刀疤臉而去。
??從土牢裏出來,上了一座大山包,山頂隱約看見穀底空地有一簇簇人丁在操練,廝殺聲有節奏地傳進耳朵,禾守玉料定刀疤臉必是皇宮裏的人。
??“你會吹簫?”
??刀疤臉停下腳步,上下打量禾守玉,她微倦的容顏,發髻鬆散,即便如此,依然能看出她的儀態萬千,在這荒蕪之地,竟然煜煜生輝。
??“你是宮廷裏的人?”
??“你不也是嗎?”禾守玉反問。
??刀疤臉陰鷙的麵容凝住了,他緊蹙雙眉,毫不客氣地問:“你是誰?你怎麽知道?”
??“你吹的可是《狩獵歌》?”禾守玉大方地笑了起來。
??“你是李存勖身邊的人?我可從來沒有見過你?”刀疤臉努力回憶,雖然這樣會讓他的臉有點扭曲,可那樣就會減輕他內心的痛苦。
??“後宮那麽大,你難道每一個人都認識?”禾守玉淡然一笑,“你是樂師?”
??“樂工!”刀疤臉垂下頭,“樂工而已?”
??“甭管啦,樂工、樂師都是沾了音樂的光,哈哈哈……”禾守玉笑得直不起腰,爽朗的笑聲籠罩山穀,就連那些正在操練的兵丁也忍不住偷眼抬眸悄悄一瞥。
??“你一直都這麽豪放嗎?”
??刀疤臉不悅,陰鷙的臉上泛著幽幽冷光。
??禾守玉收住笑聲,“就別兜圈子了吧?你一堂堂樂師,怎麽就落草為寇了呢?你不覺得這很好笑嗎?”
??“不好笑,一點也不好笑!”刀疤臉低吼一聲,“什麽落草為寇?簡直胡說八道!”
??禾守玉杏眼圓睜,“喲,就知道聽好聽的?你把我們劫持到這山裏,還不容我說你落草為寇了?”
??刀疤臉那張陰鷙的臉抽搐了下,很不情願地爭辯道,“……是劉祟……唉,算了!”
??“劉祟?你說的可是邢州人劉祟?”
??禾守玉緊緊拽住刀疤臉的手臂,緊張又激動地問道。
??刀疤臉並沒有立即回答禾守玉,甩開手臂,冷冷地瞪視禾守玉,“你那廂柴窯瓷器從哪裏來的?”
??“嗬嗬,原來是為了這個?亂世當頭,身外之物,不值當的東西,沒什麽值得一提的!你們想要,都可以拿去,隻要放了我們!”禾守玉知道,刀疤臉隻是奉命行事,真正幕後使者,一定是刀疤臉口中所說的劉祟。
??“放不放的,得官家說了算喲!咱們得快點趕路,這不,都已兩個時辰了,官家該是快責怪了?”
??“哼!”禾守玉雙手叉腰,“你還是快點帶我去見你們官家吧?”
??帳營,四周一片沉寂,禾守玉跪在營內中央,臉上雖疲憊不堪,那腰身卻挺得筆直。
??“好你個禾守玉,死到臨頭還嘴硬,你這副德性,真是跟你爹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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