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月下
說到這裏,梁皇後的臉色便放緩了些。
竇嬤嬤也跟著點頭,輕聲說:
“還是娘娘您思慮周全,讓咱們姑娘請了縣主過來,那位韓大夫也真不簡單,年紀輕輕的,竟然那麽快就找到問題所在了,真是老天保佑啊。”
梁皇後冷冷地笑了笑,哼了一聲說:
“老天再怎麽保佑,也擋不住有人要暗算。陪著陛下一路走來,我梁嵐的手上確實沾了不少血,可我敢發誓說從辜負過任何一個真心待我之人。真是萬萬想不到,我竟然是被自家人給算計了,而且還持續了十年之久。”
竇嬤嬤落下淚來,將手裏的小碗放回桌上,然後跪在床邊請罪說:
“娘娘,老奴有罪,老奴伺候了娘娘大半輩子,卻不知道娘娘一直在被人暗算,請娘娘責罰老奴。”
梁皇後挽了竇嬤嬤的手讓她起身,平複了一下情緒才說:
“嬤嬤也不必自責,我現在就寫一封信,你讓文君身邊的雲霄把信連夜送回京城去,一定要親手交給父親。”
竇嬤嬤忙點頭,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去給梁皇後準備紙筆。
李斕曦一直玩到半夜才終於困得受不住去睡了,青竹一天都沒歇息,也瞌睡得頭直點地。
梅若彤讓青竹先去睡了,她自己和韓煜坐在正廳裏說話。
韓煜先去外麵檢查了一下,又把門窗關好,然後坐在梅若彤身邊低聲說:
“皇後娘娘身上的毒不難解,說是毒,其實更確切地說是讓婦人難孕的寒氣,隻需慢慢調養就能好起來。不過這下毒之人的手段是真高明,隻是把其中一味香料調成了味道和外形都很相似的寒涼之物,就算是專業製香的宮人也未必能夠發現。”
梅若彤默然良久,才抬頭看著韓煜輕聲說:
“這件事情也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但你已經幫上忙了,若是娘娘不說讓你繼續留在身邊幫她,那你就早點回洛邑去,我還是擔憂你參與的太多了會有危險。”
韓煜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來之前他和梅若彤都以為梁皇後隻是身子不好而且年紀大了才至孕期艱難,誰能想到梁皇後竟然是中毒,而且毒物還是來自梁家?
這樣難堪的家醜暴露在外人麵前,雖說梁文君的話並未說完,可就是這樣,才更易讓人聯想。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你今天也是一整天都沒合眼了,你早點去睡,說不定明天皇後娘娘還會召見我們,須得小心應對才是。”
韓煜說完,摟了樓梅若彤的肩膀,看著她走進了內殿,自己才推開門走了出去。
月涼如水,山間的夜風已經帶著絲絲寒氣。
韓煜捏捏眉心舒了口氣,正準備去找個內侍領他回住處,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拐角暗影裏的李彥白。
韓煜楞了一下,就忙快步走到李彥白麵前行禮。
李彥白看了韓煜兩眼,默不作聲地背著手走進了旁邊的一間廂房。
廂房裏收拾的整整齊齊,桌上放著韓煜白天帶過來的藥箱。
韓煜在心裏苦笑,他自己都還不知道自己被安置在哪裏過夜,李彥白倒是比他這個主人知道的更早更清楚些。
屋角燃著宮燈,李彥白在桌前坐下,然後伸手指了指對麵的椅子。
韓煜拿起桌上的暖窠給李彥白倒了一杯水,然後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垂下眼眸不知道該說什麽。
李彥白不看韓煜,他眼睛看著窗戶,輕輕摩挲著手裏的折扇說:
“你很害怕本王?”
韓煜搖頭,他是真的不害怕李彥白,但是在李彥白麵前,他總是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壓力。
李彥白輕輕地笑了一聲,斜睨了一眼韓煜說:
“把今天的事情都給本王說一遍,不要漏掉任何一個細節。”
整件事情都是在李彥白的授意下進行的,就算是他去向梅若彤詢問,梅若彤肯定也會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韓煜抿了抿嘴唇,把白天在臨章殿裏發生的事情細細地說了一遍,當然,他不會說出自己和梅若彤和猜測。
以李彥白的精明,韓煜知道自己就算是說了也是多此一舉。
李彥白默然不語,良久才笑了笑說:
“這倒是出乎本王的意料了。”
韓煜猶豫了一下,才輕聲問:
“王爺,草民和縣主現在都還不知道皇後娘娘接下來會如何安排,不知您有什麽建議?”
李彥白左手拿著折扇,右手食指輕輕地敲著桌麵,過了一會兒才答道:
“皇後娘娘一定會留你在行宮裏住下的,你好好用心,盡量保得皇後娘娘母子平安,若是真的做不到,也不必過於害怕,接下來的事情本王會替你們善後。”
韓煜站起身向李彥白道謝,李彥白輕輕地嗤笑了一聲說:
“自古富貴險中求,韓大夫應該明白這個道理才是。”
韓煜苦笑了一下,點頭表示默認。
李彥白站起身,不說話,隻背手盯著韓煜的臉看,眼神裏卻看不出喜怒。
韓煜心裏漸漸緊張起來,他倒是不怕李彥白對他做什麽,而是覺得李彥白這個人實在是深不可測。
坊間都傳二皇子李彥白因為被中宮厭惡才至數年不得見天顏,可這個人現在卻費盡心機地要保中宮娘娘母子平安,這真的是讓韓煜很想不通。
“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是本王先結識梅姑娘的,可你卻近水樓台先得月,所以本王不喜歡你。”
李彥白微微地笑了笑,然後用手裏的扇子輕輕點了點韓煜的肩膀說:
“勝敗尚且未定,你要記得恪守君子之道,不然你以後會後悔的,明白嗎?”
韓煜的臉微微漲紅,他有些憤怒地抬頭看著李彥白說:
“王爺就算看不起草民,也不該如此羞辱彤彤。”
李彥白似乎有些放心了,眉眼舒展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說:
“以後在外人麵前,韓大夫最好還是稱呼她為梅姑娘,方為君子之方正。”
韓煜怔了怔,想了想又無法反駁,隻好抿了抿嘴唇不再說話。
李彥白已經推開屋門走了出去,銀白的月光將把他的身影長長地斜射在屋子的地板上。
天還未亮,梁文君已經醒了過來,其實這已經算是她睡得很長的一個夜晚了。
流雲早已習以為常,她輕手輕腳地伺候著梁文君梳洗完畢,又給梁文君倒了杯熱水送到手上,然後才站在梁文君身邊輕聲說:
“姑娘,皇後娘娘昨晚後半夜才睡,又讓雲霄送了封信回京給老太爺。竇嬤嬤昨晚還過來探望了姑娘兩回,說娘娘說了,讓姑娘隻管安心,凡事都有娘娘在呢!”
梁文君垂眸輕輕地點了點頭,一滴淚落進了碧青的茶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