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淚相別
聽得出李彥白的聲音帶著顫抖,也許是難過,也許是傷口太痛了,梅若彤聽著聽著,也難過地落下了眼淚。
若她是真的梅若彤,她肯定不會排斥李彥白這樣的人,甚至會以有李彥白這樣的人陪伴為榮。
可她不是,她並不愛這個世界,她還有退路可走,她還渴望回到原來生活的地方,她承認自己是自私的,她愛自己更多一些,她還有善良寬和的韓煜,她想和他一起去過自由的日子。
在那個世界裏,她不用再擔心自己的命隨時會丟掉,不用恪守繁雜庸俗的禮教,更不用見了所謂的皇室宗親就要行禮甚至下跪。
她可以和韓煜一起努力工作,無論貧富,但人是自由的,而不是困在後宅,在無休止的算計和爭鬥中耗完一生。
李彥白聽著梅若彤隱忍的哭聲,看著她顫抖的肩膀,眼裏也忍不住含了淚,輕聲說:
“彤彤,你抱我一下,給我一點念想,我們從此兩不相欠,我再也不糾纏你了,好嗎?”
梅若彤的身子僵了一下,心裏掙紮了許久才慢慢地轉向李彥白,卻還是說服不了自己去抱李彥白。
眼淚自李彥白蒼白的臉頰上滑落,他苦笑著慢慢地往後退去,終究是不愛的,那怕是要她的一份憐憫也是在摧毀她的自尊,還是算了吧。
梅若彤忽然咬著嘴唇,上前一步輕輕摟住了李彥白的腰,把頭貼在李彥白的胸口哽咽著輕聲說:
“王爺,對不起,我還是更願意和韓大夫一起過自由的生活,我做不到騙自己,也不能騙你,真的對不起。”
李彥白明顯瘦了許多,穿在身上白色裏衣顯得空空蕩蕩的,淚水洶湧而出,他用右手緊緊地摟著梅若彤的肩膀,眼淚順著下巴滑進了梅若彤的發髻裏。
“你和我的母妃很像,都是看起來柔順,實則內心極為剛強的人。母妃被困在深宮數年,過得生不如死,我甚至懷疑她從來都沒有愛過父皇,她隻是在忍受。
母妃是被人害死的,可她到死都不恨害她的人,因為她終於解脫了,她是不敢自己死的,因為怕連累我。
她隻是不停地跟我說對不起,要留下我一個人在這世上了。”
李彥白哭到哽咽,下巴緊貼著梅若彤的頭發,淚如雨下地說:
“所以,我能理解你,我也不想讓你重複母妃走過的那些路。
你和韓煜一起好好的過吧,如果有一天他對你不好了,你就回來找我,我會盡我所能,給你最多的自由和最好的生活。”
梅若彤隻是哭著搖頭,卻哽咽得說不出一句話。
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是會有很多遺憾,隻是有的遺憾想起來笑笑也就過了,可有些遺憾,即使人到暮年,想起來依然會淚如雨下。
生命到了最後,有多少人最想見的人不是陪在身邊的那一個,而是年少時輕易就錯過了的那個人?
李彥白注定會成為她生命裏的後一種遺憾,痛入骨髓卻又無能為力。
李彥白緩緩地放開梅若彤,用右手輕輕抹掉她臉上的淚水,柔聲說:
“你這兩晚都沒睡好,眼圈都是黑的,回去睡吧,等傍晚再過來看我就行。”
梅若彤不敢看李彥白的臉,急忙低著頭往門口走,她不敢把李彥白此刻的淚眼留在記憶裏,她怕此後餘生都不能安眠。
看著梅若彤離開,李彥白微微地笑著,眼淚卻再次洶湧而出。
候在院子裏青竹和秋影、夏風看到梅若彤流著淚出來,直覺就是李彥白肯定又欺負她了。
青竹急忙跟在梅若彤身後回正房,臨走又回頭恨恨地瞪了一眼夏風。
梅若彤奔回自己的臥房,蜷縮在床上隻是哭,一句話都不肯說。
青竹和碧溪、小小急得團團轉卻是一點兒法子也沒有,直到梅若彤自己哭累了沉沉地睡了過去。
梅若彤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她的雙眼腫痛得幾乎睜不開,剛坐起來便覺得一陣陣地眩暈。
青竹和碧溪、小小都無聲地守在臥房裏,一看到梅若彤醒來,就忙一起伺候著她梳洗換衣。
小小早就在爐子上煮著幾個雞蛋,這會兒忙拿出來剝好了放在梅若彤的眼睛上輕輕地滾著。
梅若彤已經收拾好了心情,閉眼斜靠在床上問青竹李彥白怎麽樣了。
可是過了好一陣,也不聽到青竹回答。
梅若彤疑惑地握了小小的手讓她停下來,然後睜開眼看著青竹又問了一遍。
青竹垂著頭,使勁兒咬了咬嘴唇說:
“姑娘上午睡著後,王爺就坐著馬車回京城去了,他把夏風和王府的一大半護衛都留下來了,說讓護著姑娘,直到我們平安返京為止。”
碧溪和小小顯然也很難過,都垂著頭不出聲。
梅若彤隻是沉默了一小會兒,就笑了笑對青竹說:
“這樣也好,你去和廖管事說一聲,我們明天一早就去西洛山行宮,然後再回洛邑,想來那時候也就離秋闈放榜不遠了。”
青竹難過地紅了眼圈,小聲問梅若彤:
“姑娘,王爺到底是怎麽了?你們上午是不是吵架了,他為什麽拖著那麽重的傷急著趕回京城去?”
梅若彤很平靜地搖了搖頭說:
“我們沒有吵架,王爺回京是急於去處理我們遇刺的事情,你們也不要擔心皇後娘娘和梁姑娘那邊,我會去解釋清楚的。”
青竹隻好悶聲應了,慢慢地走出屋子去找廖勇。
夏風坐在東廂房門口,看到青竹出來就臉色陰鬱地站了起來。
青竹沒來由地一陣心虛,很無奈地向夏風走過了過去。
夏風冷冷地看著青竹低聲說:
“你上午還敢瞪我眼睛?你們姑娘離開後,我和秋影才發現我家主子也狠哭過,傷口都崩開了,裏衣上一大片血,王爺要是真的有個好歹,你說這賬怎麽算?”
青竹沮喪地歎了口氣,垂著眼睛無精打采地說:
“我們姑娘回去後也哭得厲害,眼睛腫的都見不了人,我能怎麽辦?我連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不知道。”
夏風哼了一聲,不滿地說:
“還能有什麽事情?我家王爺受了那麽重的傷,難道還有力氣對梅姑娘動手不成?定是你家姑娘又說了什麽話害王爺傷心,她一向就是個心硬的人。我們主子那麽眼高的一個人,何曾被一個女人這樣戲弄於股掌之間?”
青竹也惱了,抬腳狠狠踢了夏風一下低聲罵道:
“我們都感謝王爺救了我家姑娘,可也輪不到你來壞我家姑娘的名聲,我家姑娘什麽時候戲弄王爺了?你沒有證據就不要亂說,否則我跟你沒完。”
夏風哼了一聲,複又坐回東廂房的台階上生悶氣,再也不肯看青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