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菩提苑
蘇提其實與梵空並不相熟，雖大家都認識幾萬年了，梵空性子冷，平日裏對誰都愛答不理，也就對伽羅尊者還算熱牽年紀對著一本枯燥的經書能看上一整，幾位古佛都對他青眼有加，紛紛預言他會是年輕一輩兒裏最先成佛的。
梵慧與他相比稍顯遜色，他生性活潑，倒也不把修行放在心上。蘇提卻覺得梵慧才是最有慧根的人，佛四大皆空，若苦苦修行，不正是有所求嗎？無求無欲，才叫四大皆空吧。
蘇提躡手躡腳湊上前，一把抽掉梵慧的經書，和尚猛地驚醒，嘴裏還聲背誦著經書，蘇提笑盈盈地看著他，待他清醒過來之時，摸了摸他光亮的腦門兒，煞有介事地點評:“嗯，師弟背的不錯。”
“師姐！你回來作甚?”和尚瞪大眼睛，原本清秀的麵容驚異到扭曲，手中的經書“啪嗒”掉了下來，砸在腳麵上，梵慧不管不關上前推她，“師姐，你快走！”
梵空皺眉，撿起地上的經書，蹙眉瞪著他們兩個，眼中的不滿快要溢出來了，最終還是抿了抿嘴，聲道:“我去守著，至多半柱香。”
蘇提的衣角快被梵慧搓爛了，她猶豫了幾分，暗自思索“難道伽羅是把她驅除佛界了?不至於這麽快吧，不過剛剛分開兩個時辰罷了。”
想通了這一遭，蘇提也不急，壓低嗓音問道:“我為何要走?佛陀山是我的家啊！”
一句話剛完就換來了梵慧的抽噎，和尚也不推她，紅著眼睛把這幾日之事一五一十了出來。原來，蘇提綁走了寄瑤仙子，伽羅把她救回來，送她回白虎帝君府上，白寄瑤不願意，在白虎神君麵前哭了一遭，直鬧到君那裏，仙子間爭鬥，犯不上爭個你死我活，君隻讓伽羅並山蒼子代為好好管教，近日消停些，不必出門了。
這相當於讓蘇提禁足幾日，白虎神君不滿意這無關痛癢的懲戒，非要君給個法，最後判得二十法鞭。伽羅自言沒有管教好蘇提，請求君代蘇提受罰，昨兒剛受刑回來。
蘇提聽的牙根兒癢癢，怒聲道:“我要剮了那賤人！”她一把推開梵慧，就去拔手中的劍，梵慧大驚，匆忙伸手攔她。
梵空冷笑，拉住梵慧，不讓他去攔蘇提，“師姐盡管去，這次害的師尊平白遭受二十鞭，下次呢？師尊替你給她償命嗎？”
蘇提頓住，深吸了口氣，握著驚蟄的手微微發抖，她是氣極，恨極，氣的卻是自己，做的事，卻讓伽羅替她承受後果。
“師姐若是心有所愧，日後還是謹慎些吧。”梵空拍了拍梵慧，示意他站回自己守門的地方，“如今白虎族又送來一位白寄璟少主，就是專侯著師姐你的，若是不能忍耐，還是早些離去的好，省的給師尊惹上麻煩，下次，就不是二十法鞭這般簡單了。”
蘇提沒有回頭，等眼中熱辣的感覺消退，才低聲對著梵空道了一聲“多謝。”
月色當空，應著佛陀山一片靜謐，佛界與界不同，同是修行之地，佛界卻日出日落，四季交替，講究順應道之理。
此時伽羅的房內還亮著一盞燭火，想來還未休息，蘇提從窗戶翻進去，就見到白衣僧人坐在塌上閉目修行，她也不出聲打擾，跪在伽羅麵前，靜靜等他修習。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伽羅睜眼，看著蘇提跪在麵前，也不話，隻拿一雙烏溜溜的眼珠瞧他。再看窗戶大開，房門緊閉，不由皺眉:“又是翻窗進來的？”
蘇提膝行幾步，跪在伽羅床前，“尊者，你打我吧，是我錯了。”她伸出手去拽伽羅的袍角，依稀能瞧見僧衣下尚未結痂的鞭痕，她把頭放在伽羅手裏，使勁往他手心蹭著，聲道:“尊者，是不是痛極了?”
伽羅揉著她的頭發，低聲問她:“可知錯在何處?”
蘇提仰著臉，眼角還有未幹的淚痕，張嘴卻是:“錯在沒有一刀捅死她，是蘇提做事不利索，讓尊者受驚了。”
伽羅臉色鐵青，握著蘇提的頭發似乎想全部薅光，他畢竟是修行佛法之人，最嚴厲的話不過是“去外麵跪著。”此外，再沒有別的嚴厲的詞句了。如今被蘇提氣狠了，也隻能抿著唇，神色冷淡地看著她。
蘇提最怕他這樣，一句話不，眼神跟帶煉子一樣，一刀刀往她身上剜，她嚇的縮著脖子，抱緊伽羅的手，“蘇提剛才笑呢。”
伽羅歎了口氣，從她懷裏抽出手，拿來榻前的葡萄，剝開一顆喂進她嘴裏，無奈道:“起來吧。”
蘇提自嗜甜，伽羅的房中常備著一盤點心，或是當季水果，其實劃給蘇提住的菩提苑裏種著各種水果，蘇提硬是要來伽羅房中蹭吃，哪怕這水果是從她的菩提苑裏剛摘出來的，她也要一口咬定，伽羅房裏的水果要比她院中長的甜上許多。
蘇提伸出舌尖舔掉唇角的汁液，眯著眼睛對伽羅笑道:“甜~”
房內的燭芯爆了一下，“噗”地一聲，伽羅回神，桌子上的紅燭已經將要燃盡，再有一個時辰，就亮了。
“回去睡一會兒，待明日禮佛會結束，帶你去凡界。”伽羅拿出一條帕子替她擦嘴，素白的帕子上沾了葡萄汁液，染出一塊淡紫，虛虛浮在上麵。
蘇提任由他像時候那樣照顧自己，末了從櫃子裏翻出一個花盆，化出原型把自己栽進去，這才開口道:“我才不去菩提苑睡，那兒地方被人睡過了，太髒！”蘇提性情乖戾，她的東西，別人碰一下，她就再不肯碰了。
如今白寄瑤住在那裏，她決計不踏入那裏一步，這些時日都是回山蒼子的雲荒去住，有時出去野，在外麵隨意找個地方就住下了，算起來，自從三千年前白寄瑤住到佛界，想要拜伽羅為師開始，蘇提就不怎麽回來了。伽羅隻當她性子野，卻未曾想到這一點……
斟酌了片刻，瞧著蘇提放鬆的神情，伽羅還是開口道:“其實寄瑤本性不壞……”
蘇提本在抖動著本體的葉子，聞言靜默了片刻，花瓣對著伽羅一張一合:“尊者非要提她嗎？”
有些融一眼看見，就知道是生的對手。隻是蘇提從來沒把白寄瑤當成對手，她隻是單純的討厭這個仙子，用澤漆的話，大概就是:“她長了張討厭的臉，多瞧她一眼，都覺得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