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爭個名兒
“好的呢，別個兒不來惹我，我又何曾想去搭理別個兒來，大家相安無事，便是最好的結果，您說呢，蔡小姐？”
婉清懂那蔡胥的話中音，旁人若以為她是那軟兔兒，怕是她也不可能成為那翠腴樓裏頭牌，早就被其他個吃得來連骨頭碴子也不剩。
紅樓中的人事變動，可比那染布坊的色彩多上許多許多來，你若眼力見兒不夠，不可能爬得到上層去，更莫去想那頭牌之名。
既然那又著書卷氣兒的女子嘴中夾著暗刀子，那婉清亦沒有必要還裝作個賢淑模樣，讓自個兒心底難受，倒不如說出來，落得個痛快也好。
“倒是有張伶俐的嘴兒，難怪能哄的男人開心。”
讀書人罵人那不叫罵人，人家個兒是讀書人，讀書人的罵話能算罵嗎？是算不得上的呢。
“也是呢蔡小姐，若不是那金先生去了翠腴樓，若不是我恰好有著一張巧嘴兒，若不是我有這張巧嘴兒哄的金公子開心，又怎麽可以被特別邀請來這兒呢，那張鎏金邊兒的帖子，怕是小女子我前大半生都未曾瞧見過的呢……”
這女人吵起架來，無旁人拉著，怕是要吵到那斷氣不成，索性正當那蔡胥想要再次言語時，從她旁竄出一個著（zhuo）著一身兒藍布長褂，仆人模樣的瘦巴巴的男人。
“蔡小姐，金公子提前兒為您備好了一份兒禮，說要您親啟，且說您一定會歡喜那物件兒。”
旁人聽不清那瘦猴男子的話，他那聲調實在太低，怕是隻有那湊過耳去的蔡胥聽得清楚。
“你在這兒規規矩矩的呆著，便是最好，若要想其他事，你還沒有那個資格。”
方才揚起的笑顏斂了下去，那蔡胥斜著眼瞧了瞧婉清，爾後隨著那瘦巴男子離開了此地，不曉得具體去往了何處。
婉清對於她的話也沒再說回上一句，她隻是抿著嘴兒，微微笑著，目送那蔡胥的離開。
“讀書的男人不是個好東西，這書讀多了的女人也……”
“莫要胡亂言語，這兒畢竟不是我們呆的翠腴樓，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先收著，到時候我們姐妹聚在一起的時候，當作玩笑話說上一兩句，也未嚐不可。”
婉清蔻指輕輕點在玉鳳朱唇上，讓她莫要繼續說下去。
“好好好，我不說了，免得像那被人攆出去的玉墨般，落得個一身狼狽，到時回了去，我都難想那姆媽會怎樣教訓她。”
這確實是件開心事兒，那玉墨連連膈應玉鳳，就算玉鳳不去招惹她，她也依舊不依不饒的纏著她，這如今兒被趕了去，玉鳳心情也好上了許多，
“瞧你這得意樣兒！”
“怎麽，我就這般得意，瞧見她那如同吃了死鴨子的麵兒，我便歡喜！”
玉鳳說這句話，七分罵那白眼狼般的玉墨，還剩三分，就落在離著她們不遠處的那蔓枝身上。
雖說來到這洋人的地界兒上，瞧不見平日話頗多的蔓枝說上一句，可玉墨那點小心思是誰人傳的？
還不是眼前這個“小家碧玉”般的蔓枝傳的，你不說，我不說，大家都不說，可心底透亮，大家夥該明白的都明白。
玉鳳說出那句話的緣由，本是想瞧見蔓枝露出難堪的表情，可人家依舊那副麵色，還時不時朝著來往的行人打著招呼。
若不是知曉她那底細，一眼兒瞧過去，還真真會誤以為是哪戶的大家閨秀呢。
確實那身湖青色的刺繡妝花裙很襯她，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群俗話百試百靈。
不信，你便去街上尋個討飯的乞丐，為他捯拾一番，再為他換上一身兒的大家貴公子的綢緞袍，誰會將他與那街口討飯的乞丐聯係到一起。
雖這般比較太過粗俗，可事實便就是這樣，你不接受也得接受，這例子反過來，亦是同一個道理。
婉清著（著）身兒藕粉色的煙雲蝴蝶裙，勾勒出了她那曼妙的身段兒來，又再加上她那雙煙斜雲深眸……
那經由過的洋人眼珠子都望直了，若不是被他們女伴扯著膀子拉走，他們怕是會在這兒圍出一個圈兒來。
這世間若有什麽生靈可以形容婉清的容貌，大概也隻有那化成人形的狐狸吧。
若回到那翠腴樓裏去，她可不會這般精心裝扮自個兒，畢竟，她又沒有想要讓瞧見的人。
“不知婉清妹妹也來了，姐姐該早些迎上來的，怪姐姐，怪姐姐，等回到那翠腴樓裏，我送給妹妹一盒絳仙坊裏的胭脂，權當給妹妹賠罪了。”
那宴會的氣氛逐漸濃了，他們這地兒來往的洋人已然瞧不上幾個了，等到了這個時候，那蔓枝才假情假意的貼到婉清的身邊，裝作一臉無辜樣兒。
“都說那玉墨不懂就別亂發話，不僅惹了妹妹生氣，還害得翠腴樓損了名聲，瞧這次回了去，我不與姆媽好好說說，狠狠法她一頓，叫她失了體統規矩！”
說著說著，蔓枝臉上的怒意越來越濃，好似她自始至終都站在婉清她們這個麵兒上，此前被趕出去的玉墨不幹她任何事，玉墨說的話，與她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嗯，多謝蔓枝姐姐了，不過怕是不能繼續陪姐姐說話了，我與玉鳳都有些乏累了，就先回房休息下，等會玉鳳還要去作陪客人，我也要去赴這宴會，需要休憩一番。”
婉清攜著玉鳳先一步離開了此地，獨留下了蔓枝一人。
你說那蔓枝為何不去休整下，等會兒以更好的態度接待客人。
她也想休息，可著實沒地兒了。
她們這兒從紅樓裏出來的女子與那戲樓裏出來的戲子擠在一個房裏，那什麽味兒都有，什麽人兒也都有，可都是些末等人，以蔓枝的性子，她又怎會與那些人擠在一團，人家，可是要進那上層去的人兒呢。
這天色也已然不早了，天地兒一步一步的昏暗下來，那赤紅的日變成一顆蛋黃兒，斜著墜入那山做的鍋裏，隻是聽不見那滋啦、滋啦的聲兒罷了。
洋房中的各盞五色燈籠也亮了起來，洋東西加上這國人的花燈，顯得是那般的不倫不類，可人晚上瞧不見東西，必須要著燈籠，便也管不上什麽不倫不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