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

  春滿月留了下來,這件事兒來說的,不是個普通的太監、宮女,而是帶鶴羨他倆出翹惜春的趙總管。


  “你這不要臉的東西!定是使用了什麽陰法子勾住了男人的魂,讓他們順著你的意改了留下人的名兒!”


  李蘭芳出了屋子站在小庭院兒中間對著春滿月的屋子叫罵。


  那時候趙總管還沒來這屋子,倒是此前與李蘭芳勾搭在一起的那個太監先一步跑了過來說話。


  “他們留了你這件屋子裏的人,就是不知道是你還是那個最後才跑來的女人。”


  “沒關係,這留的定是我!”


  說這話時,李蘭芳緊攥著手心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子。


  “定是我!定是我!那人開口便就顫了一聲兒,明眼人都瞧見了,這留的定是我。”


  這話越說越沒底兒,李蘭芳心裏也知道自己是要比春滿月遜色三分。


  “你去通知這件屋子裏的人,叫她趕緊走了,留下的那個好好接待著,畢竟此後是要去老佛爺跟子前唱戲的,人兒也已經離個名角兒差不了半分了。”


  屋外兩人宮女交談聲兒竄了進來,李蘭芳快步走到門前候著。


  伴隨著吱吖一聲兒門響,屋外那倆宮女走進了屋子四處打量了一番。


  “咳咳,這屋子裏的李蘭芳可在?”


  一宮女問道。


  “小女子便是。”


  李蘭芳麵兒上洋溢著喜色,心裏懸著的那顆石頭噗通落了地兒。


  這宮女一說,她心裏已經將留下的那個名兒安在了自個兒身上。


  “你跟我走?”


  “不知要去哪候著……”


  “去哪候著?不用候著了,你收拾好東西隨我離宮,出了宮,你回你原本的戲班子也好,去其他地兒也好,都不關我的事兒。”


  這宮女話語間已經有幾絲不耐煩的意味,誰願意為別個無關人等耽擱時間呢。


  “不是我留下來嗎?”


  李蘭芳有些慌了神,連忙追問了一句。


  “快些走,莫要誤了時辰。”


  這次便是將不耐煩表現了出來,直接開始催促。


  李蘭芳本以為是自個兒留下,卻不料鬧了個烏龍,丟大了臉,這才出來了最開頭的咒罵一幕。


  李蘭芳前腳跟子被轟走,後腳跟子,趙總管便就進了來。


  “你留下來了,之後老佛爺有個宴請外邦友人的席,你就那時登台去唱,至於有什麽紅頭,那就看你討不討得到老佛爺的歡心了。”


  趙總管說這句話時,眼神卻停留在鶴羨身上。


  “那我弟弟可以在這兒求學嗎?”


  春滿月對於自個兒有機遇去老佛爺麵前唱戲沒什麽波瀾,倒是替鶴羨問了關於他的事兒。


  “在這人上人的地兒,難.……”


  鶴羨握著的手鬆了幾分,春滿月離鶴羨近,似乎聽見了他似有若無的那一聲歎息。


  “不過倒也是沒半分機會。”


  趙總管隨後又補上了一句。


  “如何?”


  春滿月上前一步繼續追問道。


  “還有一個人可以助他,我恰好有個機會帶他去那人麵跟子前,不過那人脾氣古怪,凡事要順著他,若是不順他,怕是我也要被他轟趕出去。”


  趙總管抿嘴笑了笑,隨後走近鶴羨身前,戳了戳他腦袋,輕罵了一句:“你這榆木腦袋也不知道能不能開得了竅!”

  “嗯,你自個兒好好的,實在不行,我便.……”


  鶴羨先是看了一眼春滿月,隨後回過頭來看著趙總管。


  “去哪?”


  他似有些迷糊,對著趙總管問了一句。


  “瞧瞧,瞧瞧,我便就說他是個榆木腦袋,走吧,跟著我,到了便就知道了。”


  趙總管拉過鶴羨。


  “一切警言慎行。”


  鶴羨被趙總管拉走,春滿月最後留了一句話給他。這是個吃人的地兒,稍有差池,便就不知不覺掉了腦袋。
……

  “多大啦?”


  趙總管牽著鶴羨一邊走一邊交談話語。


  “十五.……”


  “哦……”


  趙總管似乎是在想什麽,故意拖長了語調。


  “誌向是什麽?”


  “做學問……”


  鶴羨打心底裏不喜歡身旁這個趙總管,雖他麵上常帶著笑顏,可這笑,卻總是讓人周身泛起一股子的寒意。


  “那人最喜歡如你們這般愛做學問的人了,到了他麵前,你們指不定會成為知己呢!”


  趙總管哈哈大笑著,一旁的鶴羨聽到了這趙總管的話,將那人形象也加深了幾分,大概也是個做學問的夫子。


  “這京城您待了多長時間了?”


  鶴羨剛問完,便就見那趙總管的笑臉立刻的收斂了起來,陰沉著一副麵色。


  “抱歉,問了不該問的……”


  “也罷也罷,過來四五十年了,從前落腳地兒也早就想不起了。”


  趙總管說這話時,麵上也帶著笑意,不過隻有半般嘴臉揚起。


  “六歲入的宮,七歲時淨的身,家底子薄,聽說來了京城不至於被餓死,所以三五兄弟姐妹被送到了這京城裏,最後活下來的,也就隻有我一個。”


  “其他人是怎麽……”


  鶴羨想問其他人是怎麽死的,可話未說完,趙總管反問了一句:“你可知道這黃燦燦的城下埋了多少人的骨頭?”


  鶴羨搖了搖頭。


  “下邊兒這句話也就隻能對你這樣的傻小子說說,這城啊,便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鬼,人全被它那亮堂的表象迷了眼睛……”


  脊獸被雪覆蓋了起來,顯出圓圓的一坨來。一旁,立著幾隻嘰嘰喳喳撲騰翅膀的灰麻雀,一陣風吹過來,那幾隻麻雀也飛了起來逐風而去。


  “來了!”


  趙總管扣了一聲門,裏麵人聽到了是趙總管的聲兒,也沒有過多的詢問,直接便啟門放兩人入了府宅。


  “好早不早,正要說你,你便就來了,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呢,人呢?我要你帶來的人兒呢?”


  白淨臉兒,皮子鬆在一起,層層疊疊的長了些老年斑,佝僂著一張背,不過沒拿拐杖,看著神態還算精神。


  “這不是給你帶到了嗎,心急的像個猴頭模樣,那件事兒便就敲定了,到時候老佛爺腳跟子前我要的那個名兒可要說準了。”


  趙總管提醒了麵前的老太監一句。


  “說準了。”


  老太監上下瞧了一番鶴羨,隨後問了一句:“是胡鶴羨吧?”


  “是。”


  鶴羨點了點頭。


  “那就好。”


  這老太監也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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