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翡翠台
一早醒,天兒還是朦朧亮,幾顆星珠子點綴,倒是讓這迷蒙的水墨畫多了幾分明朗。
婉清先醒,梳洗完備後出了屋看著這熟悉而又陌生的天地。
“我為什麽回來,是咽不下那狗一般的官嗎?”
她喃喃自問。
天邊浮現出一張張臉來:嘴邊長著粒痣的紅姑,吃了糖葫蘆嘴邊還沒抹淨的鶴羨,溫婉的玉卿,大大咧咧地玉鳳,還有兩個男子的麵容。
“醒來便又是新的日子,過去的記在心坎上,等到自個兒強大了,有力氣了,便就掄起拳頭揮打回去!”
不知何時,蔡胥也起了身來屋外坐在石頭椅子上邊兒。
“想不到你這個滿肚子墨水的女子也會使這些粗俗的話來!”
婉清被蔡胥逗笑,捂著嘴與她打鬧起來。
“等等,說回正事,你真覺得他們可以幫我們?”
婉清握著蔡胥的手,語氣中有著一絲顧慮。
“半邊天兒都落在了他們的手裏,清兒半邊天兒都沒了,我們添上一把柴火,就讓這把火燒得更加旺一些。”
兩人望天邊,天熏紅,一輪暖陽竄出山頭掛上了天邊。
“這累了幾千載的朝又會是這般容易倒的嗎?”
“興許是,興許我們也就成了兩具無人問的白骨,掩在了厚厚的黃沙裏。”
蔡胥舒了口氣,露出釋然的神情:“人生不過死一字,若是早點死,也好省下此後數十載的煎熬。”
“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婉清挪了身,摘下一片叉在蔡胥鬢角的碎葉。
……
“姑娘,顧先生請二位裏邊坐。”
一人穿過廊道,來到婉清、蔡胥居住的後院通報。
“有人來傳話了,我們就先去瞧瞧。”
“還望您先候著,我們拿些物時,去去就回。”
蔡胥開了口,讓傳話的人先候在屋外,她拉著婉清去了屋內取東西。
“取什麽?”
婉清隻知道蔡胥去西洋收集了些許洋人機械設備圖紙,她不懂,所以也就沒問那些東西有何用。
“一張圖。”
“什麽圖?”
“一位西方傳教士繪畫的清朝的疆域圖,上邊兒人手裏的大概也是陳舊不堪,未得到及時替補的。這一張是昨年他回國請畫師畫的,雖然有些地方是猜測,不過大體麵貌也描述得一致。”
蔡胥將羊皮卷打開,裏麵赫然是一幅用西洋畫法描繪的山川走勢圖。
“這張圖,若是他們有人知使,甚於黃金百兩。”
“拿好我們便就先去,若是人等煩了也不好,指不定在背後罵咱們怠慢呢!”
“他一個男的還就不能等兩個小女子半步了!還有什麽夫子最喜伶仃的女子,全是些騙人的混賬話,還不是為了自個兒瞧著舒服!”
“好好好,罵的好!”
一人在門外拍手鼓掌。
“姑娘家的閨房我還是不便進去,免得汙了姑娘家的清譽。”
說話是個男人,語氣溫文,該是個書卷人。
“有什麽大不了的,這屋是你的,床是你的,隻有我倆不是你的,你要進就進,又不是沒有長那兩條腿!”
蔡胥對著屋外又罵了句。
“那就冒犯了。”
門開,緩緩走進一個麵容蒼白色的男子,手執一卷破書,身穿一襲亂衫,沒有那些大家公子的書生相貌。
“不知兩位姑娘從西洋的何處歸?”
開門見山,沒有多餘的客套寒暄。
“從法蘭西回。”
“姑娘來我們這又要作甚?”
“救亡,換新。”
“何為救亡換新?”
“倒清。”
幾字數語,;兩人問話且暫停息。
“姑娘也該是書香門第家,為何淌這趟渾水?”
男子咳了一聲,隨後接著問了一句。
“你也是讀書人,為何又要背棄書中所教授的四書五德呢?”
蔡胥反問。
“姑娘也真是聰明伶俐,是我敗下陣了。”
“我名顧緣,相逢即是有緣之意。”
“蔡胥,蔡家女,無其他意思。”
“婉清。”
三人互相介紹自家門。
“給你這個,大抵值得上黃金百兩。”
蔡胥將那幅地圖拋給了顧緣。
“山輿走勢圖,不知姑娘是從何處得來的?”
顧緣語氣加重了些。
“從西方傳教士手中換來的,西方人早早就了解了我國大概,卻不料我國大部分國人依舊處於蒙昧之中。”
蔡胥輕笑了一聲後,又長長歎了口氣。
“是啊,掌權者自然希望民眾愚昧,那樣天下方好太平。”
顧緣將手中的破卷捏得更加緊了些。
“先生注意身體,您身子弱,莫要動怒。”
一旁人瞧見他漲紅的臉色連忙勸解道。
“若是兩位姑娘不嫌棄,這小後院便就交付給兩位姑娘,日常起居也有人來料理,不勞兩位操心,隻是希望日後顧緣有不懂的地方,還來請教請教兩位。”
遠處雲聚,遮掩了初生的日光,似天穹又要降下一場風雨,席卷人間事態。
……
“有好些日子不見何二郎來這學堂了,莫不是又被看管他的老婆子抓住,關進了那屋子裏不讓他出來吧?”
“我可不知,那混世魔王一天兒不在,我們也討得一天的安心,若是他在,又氣壞了夫子,我們日後可沒辦法繼承咱爹的官位呢!”
兩耳通四周風聲,兩旁的閑言碎語鶴羨沒有參與進去,可也聽了個大概。
“安靜些,今兒有位特殊人來,想必你們之前大概也都見過,了解了他一些,熟知了他一些,日後莫要打鬧,大家好好處。”
“進來吧。”
伴隨著夫子拉長的調子,何二郎苦喪著一張臉,一步一步地挪進了學堂裏邊。
“這不就是那個混世.……”
剛要開嘴的小胖子瞧見了候在門邊父親遞來的眼色閉上了嘴。
“進去坐吧。”
身旁的宮女開口提醒。
“第一桌。”
夫子指了指最前方的那張紫檀木桌。
“不用了,我還是坐在鶴羨旁邊吧。”
何二郎將身後跟隨的一大幫子人趕走關上了門。
“老是有一大幫人在背後嘮嘮叨叨的,聽著就煩。”
他摸了摸腦袋,對著鶴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嗯。”
鶴羨將書卷展開,攤在了何二郎的書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