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有人,人在一輩子的談情愛裏,如果沒有碰到過一個渣男或是渣女,也算是一種遺憾。


  可一旦真的碰到了,又會躲在被窩裏,一邊流淚一邊羨慕那些能夠遺憾終生的人。


  情愛裏的矛盾,從來都是沒有真理可講。


  我望著眼前的不遺憾,仔細算來,那次分手之後,我們已經有十年沒有再見。如果不是今的巧合,我其實已經忘了十年前的他長什麽樣。


  此刻見到十年後這副體態發福麵露油膩的世俗相,記憶就像一個時光穿梭機,帶著十年前的他又重新回到了我的腦海裏。


  那是一個體型偏瘦,皮膚偏白,梳著偏分,精明中透著市儈的青年人。當時,城南尚且隻是一個規劃圖,所有的繁榮、熱鬧全聚集在城東,高職畢業的他經過多年闖蕩,終是有收獲。回來後,花了不到三分二的積蓄在城東主街買下一個六十平的鋪子,轉行做起了二手房買賣。


  這門買賣,因他的油嘴滑舌,讓他幹得風生水起。


  我跟他認識的過程,十分鬼畜。


  大約是在一個深秋的傍晚,我跟菜菜子因為一件事,狠狠吵了一架。菜菜子氣急敗壞,雙手撐腰,喊著讓我滾蛋。


  我丟下一句“滾蛋就滾蛋”甩門而去。


  所有的因,從來都隻為結出一個果。


  與菜菜子吵架是因,負氣出走是因,遇到這個男人就是果。


  我拖著那隻老舊的行李箱,鬼使神差的走到他麵前時,他正趴在一張腿腳不夠利索的桌子前,桌上放著一台電腦,我用手在桌麵上輕叩了三聲,一張睡眼惺忪的臉從電腦的藍色屏幕裏緩緩探了出來。


  是個長得有點漂亮的男青年。


  這是我十年前見到他的第一眼印象。


  那是,我並沒有要徹底離開菜菜子的打算,我找到他,不是買房,隻想臨時租一套戶型,讓彼此分開冷靜。


  他猶豫了很久,正經的問題一個沒問,卻問了些不那麽正經的:“你是打算兩個人住還是一個人?”


  我沒多想:“一個人。”


  人的警覺,一時片刻的放鬆,都有可能成為日後一場遭難的導火索,已經不年輕的我,卻還沒有這個意識。傻乎乎的看著那個男人狡猾的向我靠攏還不自知。


  “我的房源本來是隻賣不租,但看你長得文文靜靜,也不像是個沒正經工作四處閑逛的太妹,呃,對了,你在哪上班?”


  “城東中心。”


  “呦,國企的,你們單位有錢人可不少,行,交個朋友,多幫我在你們單位宣傳宣傳。我呀,就破例給你推介一套地理位置絕佳,安全係數五星,價格公道合理的戶型。但是,你可千萬要記住了,絕對不能跟別人透露,房子是我租給你的。不然,我這金子招牌可就要砸你手上了。”

  “如果你的房子真有這麽好,我保證,絕口不提。”


  “房子沒問題,是一套婚房,人家夫妻搬進去還沒住三個月,就雙雙被公派出國深造了。他老婆的哥哥跟我是發,這麽好的房子掛別人那裏不放心,就交托給了我。跟你句掏心窩子的話,這要是換個本地房主,就算你保證,我也不敢租。畢竟,本買賣,聲譽最重要。對吧?”


  “對吧。”


  “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對吧’幹什麽?”


  話多聒噪是我對他的第二個印象。


  他啟動電腦,快速草擬出一份租房合同,我離家出走走得匆忙,身上現金不多,他隻讓我付了一個月房租,就把鑰匙給了我。


  仗義豪爽是我對他的第三個印象。


  等我看到房子跟他宣傳的無有出入時,所有視覺上的印象最後都幻化為一顆叫做好感的種子,被風吹落在了心裏。


  但半年後的撕破臉,我也是真的將他那張白臉撕出了幾道口子。


  由此可見,最初的愛,不一定是最終的愛,但所有的不愛絕對是真的不愛了。


  “伍柒,你來北京發展啦?怎麽都不聯係我呀?好歹也是相識一場,吃個飯總是應該的。”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不管當初鬧得有多難堪,你在他眼裏永遠隻有兩種可能,潛在客戶與固有客戶。


  既然是客戶,自然要好好哄著。


  我撇嘴一笑,卻怎麽也裝不出一個生意人的市儈來,幹脆放飛自我,不笑了,任由情緒冷著臉:“你怎麽能將我跟你相提並論?別忘了,我是燕雀你是鴻鵠,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他目光一滯,很快又笑靨如花。


  我眼尾一掃,在他胸前那朵新郎掛花處略是一頓:“你九年前不是結過婚了嗎?怎麽,有錢了,就學人家年輕趕潮流,來這麽氣派的地方辦九周年慶?呦,嫂子越長越年輕了,這有錢就是好吖。”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倒吸一口涼氣。


  年輕的新娘子一張姹紫嫣紅的臉率先結了霜;一旁的伴郎目光陰冷潮濕,掛在嘴角的笑,再也找不出和善二字,連我左手邊的薑北笙都趕著來湊熱鬧,給了我一記警示。


  明目張膽的踩人忌諱,難怪會成了眾矢之的?


  “伍柒還是當年那個伍柒。”想不到,最後站出來替我解圍的會是這貨:“話幽默風趣,喜歡開玩笑,十年如一日,沒變。”


  幸好這貨十年前就已告誡過我,生意人的脾氣,大多藏在幾副麵孔之後,沒到萬不得已絕不輕易示人。


  若是沒有這句箴言,隻怕我又要被感動了。

  “我們到底不是酒肉朋友,話直爽點好,顯得情真。呃,給你介紹一下,我新婚妻子,葉培。至於你的九年前那個,九年前就離了。葉培,這是我老鄉也是我曾經的夢中情人,伍柒。”


  瞧瞧這張嘴,不拿來做生意,果然是暴殄物。


  隻不過,他這招“討好舊情人,得罪新妻”的路數,我看得有點迷。


  “伍柒,我這邊介紹完了,你是不是也把我跟你身邊那位,相互介紹一下?”


  分手的時候,明明好要當彼此後半輩子的仇人,怎麽再見,見成了一出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徹,這貨是不是錢多,得了老人癡呆?


  我不太樂意的遲鈍了一下。


  葉培的臉徹底掛不住了,挽在新郎官臂彎裏的手使勁的拽:“好了沒?我腿好酸哦。”


  短短一句話,得我見猶憐。


  新郎官卻不解風情,任這隻百靈鳥在耳邊婉轉哀求,也隻是用手輕拍兩下以作安撫。


  倒是在旁觀望的伴郎,禁不住上前聲提醒:“莫總,你跟妹都累一了,還是先回房休息一下,別忘了,晚上還有一餐。”


  “沒事,耽誤不了多少時間。”新郎官抬手製止了伴郎的好意,目光越過我,別有深意的望著薑北笙,笑了,伸出一隻手:“你好,我叫莫佳。”


  對於我的不友善,薑北笙早就一副洞察先機的神情,故才一直沒吭聲。但此刻,人家既然主動提出要握手言和,他也絕無拒絕的意思,客氣的伸出手去:“你好,我叫薑北笙,是柒的老公。”


  老……公……


  我覷了薑北笙一眼,薑北笙衝我一笑,順勢還將那隻跟我前任握過的手搭在我肩頭上:“柒,別把剛才跟我鬧的脾氣,無辜撒到人家身上。”


  呃,他又想幹什麽?

  我滿眼狐疑。


  這一眼,落在莫佳眼裏,令他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呦,你們感情可真好。結婚多久了?孩子打醬油了吧?”


  我跟薑北笙不約而同的一頓。


  莫佳臉上那絲古怪又深沉了一分。


  葉蓓變得機警起來,收起先前的壞脾氣,露出一個得體又嬌羞的笑:“我累了,老公,我真的好累哦。”


  “行行行,這就回房間休息。一分鍾,一分鍾哈。”


  男人果然都是吃軟不吃硬。


  莫佳寵溺的拍拍葉培,再從褲袋裏掏出一張卡,遞到薑北笙麵前:“我終於知道今為什麽會多出一間房,原來是替你倆準備的。二位,別嫌棄,留下來晚上一起吃頓便餐,敘敘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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