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4章 上一世的哀(9)
腿還是軟的,無法準確無誤地穿進拖鞋裏,應景時索性直接踩到地板上,雙手撐著床艱難地一步步朝著床尾移動。
短短幾步路,耗盡心力。
應景時的臉一白再白,手背上的針孔血不斷淌出來,他低喘著挪到床尾,蒼白的手伸進牧景洛的西裝口袋裏,拿起來解鎖。
牧景洛的密碼多少年了也沒有變過。
他順利解鎖,指腹按在上麵輸入一個個數字,將爛熟於心的手機號碼輸入進去。
他緩緩站直了身體,感覺背脊的骨頭一根根在作響,他握住手機,聽耳邊的手機鈴聲響起,呼吸逐漸凝住。
接電話。
白茶
鈴聲響到底,那邊都沒有人接。
應景時站在床邊,臉色徹底青了,一隻手垂在身側,修長的手指輕微顫栗,鮮血順著指骨滑落,滴在地板上。
他不死心地又撥一遍電話過去,依舊是響到底還是沒人接。
她就算是補覺也是午後再補覺,這個時候她絕對不會在睡,不可能手機響都聽不到。
這麽想著,應景時咬著牙繼續撥過去,人轉身往外走,心下不安越來越重,連牆和家具都不扶一下,就徑自往外走,恨不得立刻飛出醫院。
剛跨出去兩步,人就毫無預兆地摔倒在地。
摔得很重。
“砰”的一聲,他的腦袋一片空白,四肢百骸如鐵水澆過,痛得他人一下子蜷縮起來,手機也掉在一旁。
光線陰暗的病房裏,應景時轉過身來趴在地上,咬著牙往前爬了兩下,重新抓回手機放到耳邊,一雙漆黑的眼死死地睜著,幾根血絲橫錯在裏邊。
接電話
求你了,接。
他趴在那裏,薄唇顫栗得厲害,忽然,手機鈴聲中斷,那邊接通了。
耳邊傳來熟悉的女孩聲音,小小的,低低的,“喂”
是白茶。
他身上的痛楚似乎一下子消失。
應景時放心地閉上眼,正要開口,就聽那個一個年紀稍大的男人聲音傳來,“打什麽電話要打電話出去打,別在這邊徘徊。”
話落,那邊就迫不及待掛了電話。
這聲音
應景時想起來,白茶偶爾會用網絡電話給家裏打電話,他在手機裏聽過這聲音,是白茶父親,她有時也會偷偷溜回白家看看父母的近況。
想來這一次又去了,還被父母抓包。
牧景洛的號碼她不認識,被父親責備自然會第一時間掛斷。
聽到了白茶的聲音,應景時終於安心下來,擔心打擾她和父母的相聚,沒有再打過去。
等他能出院了,他一定要給她和她父母說和,辦一場轟轟烈烈的婚禮。
“景時,報告我拿”牧景洛從外麵推門進來就見應景時倒在地上,頓時急得將報告一扔,上前扶他起來,“怎麽倒地上了,有什麽要求按鈴就行,有護士,也有家裏人在。”
“沒事。”
應景時笑笑,渾然什麽事都沒發生,順手將手機還給他。
牧景洛有些奇怪地看著他,怎麽摔一跤還這麽開心。
此時,白家的客廳裏,江茜紅著眼坐在沙發上,一旁的丈夫白朗彥麵無表情地將手中的手機擱到茶幾上。
茶幾上還放著一台電腦,電腦屏幕亮著,上麵全是一些錄音段落。
夫妻二人靜靜地坐在那裏,江茜看著電腦屏幕,想到什麽越想越難受,捂著嘴無聲流淚。
這幾年來,他們夫妻狠了心想教女兒認清一點現實,不要太執拗,可怎麽可能不想女兒。
白茶怕他們不接電話,換了多少的網絡電話給他們打,其實他們哪有那麽多陌生電話打來,每次看到都心知肚明是她,每次江茜都會偷偷地錄下兩人的通話,哪怕很快會怪,聽女兒一聲“喂”也好。
白朗彥正值盛年,烏黑的發間卻起了幾絲白,臉上已經細紋許多,他抬眸看向一旁,冷冷地開口,“你們要我們做的,已經做了,你們可以走了。”
一旁的沙發上,林宜和應寒年正沉默地坐在那裏,幾個保鏢站在他們身後。
林宜太敏感了,她聽到應景時要見牧景洛,就開始查問女兒,料到有些不對勁,就同應寒年來白家請求幫忙。
林宜看向默默流淚的江茜,心下也不好受,眼眶酸澀,“對不起,我知道這個時候來請求你們幫忙,是給二位傷上加傷,但我們確實走投無路了。”
是真的走投無路。
應景時昏迷四個月終於醒來,若在他剛醒來兩天時就得知白茶的死訊,怕是他這身體再也不可能好了。
“我不要聽什麽對不起,你們趕緊走,我們夫妻不想見到你們。”
白朗彥冷冷地道,他也是到白茶死後才知道自己居然還結了這麽大一個親家。
真是可笑。
應寒年握著林宜的手站起來,並示意保鏢將一張黑卡放到茶幾上。
見狀,白朗彥怒不可遏地站起來,抓起那張黑卡狠狠地甩到應寒年的身上,“你們這是什麽意思買我女兒的命嗎還是給我們幫你們繼續騙兒子的錢”
應寒年站在那裏沒動,任由黑卡砸上來,臉色微沉。
“老公”江茜見狀嚇到,連忙拉住白朗彥,“你這是幹什麽,茶茶的死是意外。”
白茶和應景時之間怎麽一回事,應寒年和白茶第一時間就上門同他們說了。
雖然有千絲萬縷,但車禍實屬意外。
林宜站在那裏,看向他們二人,聲音微哽,“這四年來,白茶一直在照顧景時,如果沒有那場意外,白茶就是我的兒媳”
“兒媳”
白朗彥怒上心頭,歇斯底裏地吼出來,“你們不過是將她當成照顧你們兒子的保姆她臨死前才知道你們是何方神聖你們有當她是兒媳過嗎你們了解她嗎”
聞言,林宜的長睫顫了顫,輕聲道,“今年2月13日,白茶穿一件米色的長裙,在超市買了些菜和草莓,還送我兩顆奶糖,她這天跟我說的話比之前多了,我看得出她是真的高興,我想,這孩子的抑鬱症也好了不少,真好。”
白朗彥聽著,和江茜呆立在那裏。
這話是什麽意思
白茶不是不知道應景時的家庭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