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見二叔離開,靳木桐心中仿佛放下了一塊擔子,長出了一口氣。她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茶幾上的這幅畫上。


  她拿起了畫,苦笑道:“我拒絕了二叔,這下是真的別無他路了。”


  就在她心緒有些複雜時,那柔和的聲音再次傳來:“嗬嗬,放心。”


  簡單的一句話,卻仿佛有種特殊的魔力,平複下靳木桐有些煩躁的心。


  而且字畫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主動道:“理論來講,一家古董店隻要古董藏品尚可,便能經營下去,隻是目前……”


  它並沒有把話完,靳木桐卻已經聽出了它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這些庫存有些是我爸留下來的,有些是我買的,我們都不懂這行,自然被坑了。”


  靳木桐完,目光掃過房間那一排仿品,眸中浮現失落。


  畫安撫道:“不必自責,書架頂端最右邊角落有兩本書,一本叫做《曆代古玩鑒賞大全》,另一本叫做《古董修複基礎指南》,兩本書都是最基礎的古玩店經營知識,如果你願意,可以看看這兩本書,會對你有所幫助。”


  靳木桐聽到他的話,走向書架取下這兩本書。


  這兩本書都是民國年間編撰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就放在這書架上,如今年代久遠,兩本書都遭到了蟲蛀,還好內容的部分還算完整,翻頁雖然艱難一點,隻要心還是問題不大。


  “看書之後我要做什麽?”靳木桐下意識的問道。


  “看過之後,便可以去古玩市場甄別古董。”


  靳木桐聽此,頓時有點欣喜:“到時你能幫我甄別古董嗎?”


  畫沒有立刻答複,隻是傳來了淺淺的輕笑聲。


  靳木桐頓時有點臉紅,倒不是她好吃懶做凡事靠別人,隻是古董甄別又不是做幾道題,不是看幾本書就能會的。


  要是看書有用的話,世間就不會有那麽多人買古玩時打眼吃藥被坑了。


  畫仿佛懂得她的顧慮,柔聲道:“你且放心,我會幫你。不過作為“品古齋”的傳人,總是要懂一些東西,萬一我……”


  “你怎麽?”靳木桐下意識的問道。


  “嗬嗬,沒什麽。”畫輕笑一聲繼續道:“總之,哪怕有我的幫助,若是你完全不懂,想把這間店做大也會有難度。但現在,你需要學習的基礎知識,書上都有,之後理論結合實際,你的能力就能快速提升了。”


  靳木桐聽他的很有道理,也不好意思當真好吃懶做凡事交給畫來做,當即應道:“好!”


  她打開了手上的書籍,看著那生疏難懂的文字,心中難免有些焦慮,但目光落在畫身上,心立馬定了下來。


  更何況,如今已經回絕了二叔,她也的確想要再為“品古齋”拚一把,等下她能做的,也隻有聽畫的話,乖乖看書。


  兩本書都非常厚實,而且圖文並茂,知識點深入淺出,通俗易懂,真的很難想象,在將近百年前竟然有這麽優秀的古董類書籍。


  靳木桐最初隻是當做任務強迫自己看下去,後來卻是看入了迷,一邊看一邊做筆記,恨不得整跟這兩本書黏在一起才好。


  而這幾,畫也再也沒有主動發出過任何聲音,似乎也不想打擾她。


  唯有她看到一些晦澀難懂的文字,主動詢問時,畫才開口,耐心細致的為她講解一下。


  時間很快到了周末,這,靳木桐早早把店關了便去街上逛逛。


  每到周末,海西路便熱鬧非凡,這裏有古玩地攤,吸引著不少外地人特地趕來逛攤。


  雖地攤上魚龍混雜,不過有時候運氣來了,也會淘到一些不錯的東西。

  隻可惜,這種運氣從來都不屬於靳木桐,以前她缺乏基本的古董鑒別能力,就算了解一些皮毛,也很容易就被攤販坑了,店裏的不少仿古工藝品就是她從地攤上買的。


  今她來到地攤,雖然看了幾書了,卻也知道自己水平有限,加上囊中羞澀,逛了半個多時,愣是沒敢在一個攤位上停留。


  她耳邊響起了熟悉的溫柔聲音:“怎麽不靠近攤位了看看呢?”


  靳木桐頓時搖了搖頭:“我書還沒看完呢,湊過去我也分不出真偽,而且哪怕是真的我也未必買得起。”


  畫的聲音似乎透著某種笑意:“不用擔心,有我在呢。”


  有了畫的這句話,靳木桐似乎有了些底氣,見前方的一個攤位上有人正拿起一個青花瓷賞玩,便也湊了上去。


  那是一個中年禿頂男人,似乎對手中的這個青花瓷碗十分心動。


  靳木桐之所以也被這件東西吸引,因為這件瓷碗並非普通常見的瓷碗造型,而是高足瓷碗。


  這在書裏也有記載,她昨才翻到過這種器型的瓷碗,這種瓷碗通常是用來放祭祀品或者作為酒具。


  具體用作什麽用途,書裏並沒有明,不過,看樣子似乎有點明代的意思,隻是不知道東西真不真。


  此時攤主見這個客人反複把玩不願撒手,旁邊又有人圍觀,自然臉上有幾分得意:“您可瞧好咯,這可是我從河南洛陽收來的,那地方有多少好東西你應該有數。


  我在這海西路擺攤也擺了十多年了,這種貨色也是難得。別看它造型釉色有元代的風範,可我告訴您句實話,元青花那麽稀有,我這可沒有。


  這是明代洪武的東西,您要不認得它,快趕緊放下,省的待會我多費口舌。”


  中年禿頂哪裏就肯放下,聽到這話更是越發的把這高足碗捏在手裏,另一隻手從兜裏掏出了一個便攜放大鏡:“東西對不對,我得再好好看看。”


  靳木桐站在旁邊不由莞爾,她雖也不是內行,不過好歹不至於拿放大鏡來看。


  古玩行當就是這樣,識貨的上手心中就有數,不識貨的,拿放大鏡也沒用。


  中年禿頂男看了半,終於問道:“你這碗多少錢能賣?”


  攤主瞥了他一眼:“就怕你買不起。”


  禿頂男臉色漲紅,掛不住,索性道:“再貴也有個數,你看。”


  攤主伸出右手,五指合攏:“這個數,少了免談。”


  禿頂男一驚:“五……五萬?”


  攤主啐了一口:“明代洪武年間的官窯,你出五萬?你逗我呢?五十萬!”


  禿頂男再不舍也隻能把瓷碗放下了:“你這也太貴了,再東西真不真也不一定。”


  攤主擺擺手,再不想和這個外行人多。


  靳木桐看到這裏挑了挑眉。


  她最初隻是看熱鬧,聽到攤主報價也心裏一驚,在地攤上也這麽張口就報價五十萬,她店裏的東西都沒這麽貴呢,難怪生意做不下去。


  她正在想著,突然耳中傳來一陣陣孩童一般清脆的吐槽聲。


  靳木桐到處看,並沒有看到有孩子在附近,她頓了一下,壓低聲音問道:“畫,是你在話?”


  畫的嗓音溫柔而磁性:“不是。不過你可以看看這個地攤最角落的位置。”


  靳木桐循聲望去,隻見攤主鋪在地上髒兮兮的布上最邊上的位置擺放著一個的陶俑,而她詫異的發現,她竟然能看見那個陶俑人一手叉腰,一手摳鼻,那家夥囂張的樣子,簡直……欠揍。

  “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拿個一個垃圾玩意愛不釋手,卻忽視了爺的英俊瀟灑風姿綽約,愚蠢而又可憐的人類啊。”陶俑上的人一邊,一邊故作老成的搖了搖頭。


  靳木桐瞬間感覺自己的三觀有些震裂,所以……她這是不僅能聽見古董話,還看見了它的動作?

  而在靳木桐的注意力被陶俑吸引的時候,那個禿頂男支支吾吾繼續討價還價:“這樣,你再少點,我出八萬塊。”完,他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攤主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得:“賣不了,我虧了。這東西保真,我也沒指著它發財,可你也不能讓我血虧。你要不了解行情自己去問問。”


  陶俑臉上的嫌棄更甚:“這老頭想發財想瘋了!拿著一個破東西敢這麽要價,嘖嘖,沒眼光沒節操沒底線!”


  禿頂男:“那你多少?”


  攤主:“這樣吧,我們各讓一步,二十萬一分錢不少,我也不愁賣,不信你起開,待會就有人來問這件東西。”


  禿頂男想了又想,終於咬牙:“行!二十萬就二十萬!不過我沒帶那麽多現金,你等等我,我這就去取錢!馬上就回來!你可一定要等我啊!”


  完站起身轉身就跑了。


  攤主頓時慌忙道:“哎,這算什麽事啊!你好歹給點定金呐!”


  可那人似乎很著急,生怕自己慢一步攤主就要把這瓷碗賣給別人了,跑得飛快,轉眼就沒人了,攤主自然把他叫不回來,隻得作罷。


  這時周圍已經有不少人圍觀的了,眾人都圍著這個二十萬的瓷碗各種品評。


  古玩行的規矩就是,當有人在跟攤主談價格的時候,別人不能插手,一旦放下走人,隻要沒付款,那這件東西誰付款就是誰的。


  所以,不少人對這瓷碗都有興趣,隻可惜價格太高且又有買主,除非能出價更高,否則是拿不下這件東西的,所以眾人就算有興趣也隻是圍觀。


  靳木桐的興趣卻在那陶俑身上。


  禿頂男一走,陶俑便叉著腰哼哼唧唧:“哦嗬嗬,又是個去取錢的,取著取著人就不見咯,你倆這麽能演,怎麽不去組團出道演相聲去呢?不過也是,就你們這一模一樣的套路,爺都看膩了,演相聲也賺不到錢。”


  靳木桐一愣,原來是這樣。


  所以剛才那個禿頂男竟然是跟這攤主一夥的!兩人在這海西路擺攤演雙簧呢。


  她過去也吃過這種虧,剛到地攤上逛的時候還算冷靜,可是一旦看中某個寶貝的時候,那就很容易眼熱衝動。


  今沒想到又撞見了一次,如果不是這個陶俑背後揭穿的話,隻怕她還被蒙在鼓裏呢。


  她又打量了陶俑一眼,這個角落放了不少跟它類似的陶俑,看上去都比較舊,不知道是做舊的還是真古董,不過這個會話的陶俑估計是個真貨。隻是這品相……實在有點太差了,不僅髒兮兮的,而且陶俑的服裝部分被磨損的比較厲害,細節基本都沒有了。


  圍觀的人漸漸散去,靳木桐收回目光,走近蹲了下去。


  她的目光再沒有落在陶俑上一眼,反而是掂了掂禿頂男看中的那個瓷碗。


  攤主抬眼看了靳木桐一眼:“妹妹,我看你在旁邊也站了這麽久了,這東西值多少錢你也心頭有數,不是你能買得起的,想要的話回去找你家大人來買吧。”


  靳木桐心中一聲輕笑,這激將法如今對她可一點用都沒了,她看向攤主:“老板,你這件東西不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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