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美貌過人
團扶著鍾意起來,駱琲恭謹地將鍾意引薦給裴度:“啟稟陛下,此乃於微臣府中住的姑家表妹,鍾姑娘。”
“呦,你這表妹可真是厲害,”佳蕙郡主從裴度身後冒出頭來,譏誚地瞥了駱琲和鍾意一眼,撇了撇嘴,嘲諷道,“這麽的高的地方,好好的,摔就能摔得下來。”
——這話可有些誅心了,鍾意抿了抿唇,蒼白著臉正要為自己辯解一二,邊上的裴濼先皺起了眉頭。
“佳蕙,怎麽能這樣話,”燕平王世子裴濼溫煦的微微臉色沉了下來,“鍾姑娘方才從上麵無辜摔下,也是因我和長瀝突然出現的緣故。你這樣,可有些欲加之罪、無理取鬧了。”
“我不過是瞧她摔得實在是巧,怎麽,敢摔還不敢叫人了麽?”佳蕙郡主被兄長得更不高興了,“當然,反正人是往哥你懷裏摔的,若是連你都不在意的話,那我還有什麽好的……反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巧來巧去巧的都是你們的事兒,你是吧,長瀝哥哥?”
傅長瀝一身黑衣,抱著劍孤身一人站在最邊上,在這群龍子鳳孫裏如同隱了形般,直到被佳蕙郡主提起,他才略略抬眼,盯著鍾意的臉沉思了半晌,然後微微蹙眉,審慎道:“方才確實是我與臨知魯莽了,不過……鍾姑娘生得好生麵善,我們是不是曾在哪裏見過?”
鍾意一怔,細細回望過去,很確定自己從沒見過這位長寧侯府的公子,微微一頓,語氣遲疑著附和道:“半年前,貴府太夫人過壽時,阿意曾隨舅母一道拜訪,想是那時候見過。”
——然則鍾意記得很清楚,長寧侯府一行,自己全程在後院被人呼來使去,連女眷的正桌都沒資格上,更遑論碰到傅長瀝這樣的之驕子。
隻是對方既開口了麵善,她不好拂了人麵子,縱萬般眼生,也隻好笑著道句故舊。
“哦,姑祖母大壽那日鍾姑娘也在?”裴濼被妹妹失禮的言行惹得大皺眉頭,當著眾人的麵不好什麽,隻歉意地衝鍾意笑笑,和善道,“倒是巧了,那時候我也在,可惜當時沒能見著……”
裴度抱臂在旁,若有似無地哼笑了一聲。
“可幸當時沒見著呢,”佳蕙郡主本想拉傅長瀝一道,卻又在他那兒碰了個軟釘子,接連得了兩次沒臉,佳蕙郡主看鍾意越發不得勁了,嗬嗬冷笑道,“不然這半年前見一麵,至今都還戀戀不忘著的,可不得再多一個了!”
佳蕙郡主這話得衝,鍾意垂下頭沒再言語,隻不安地揉搓了下籃子中的玉蘭花。
“佳蕙,”裴濼叫人含沙射影了兩回,再好的脾氣也上來了,沉著臉道,“你今日出來是吃了炮仗麽?怎麽越越不著調了。”
“我是吃了爆竹,比不上人家柔弱又溫馴的,”佳蕙郡主氣呼呼地提起裙擺往上走,途經鍾意,站定打量了她一番,轉頭朝康敏公主譏諷道,“都道你們駱家曆來出美人,今我這才是真心服了……怎麽偏康敏你不太行呢?”
康敏公主一張鵝蛋臉,平平無奇的臉上無波無瀾,覷不出絲毫端倪,聽了佳蕙郡主如此露骨的嘲諷,也隻默默掐緊了手心,眼神似根針般從鍾意臉上呲溜一下劃過,淡淡道:鍾表妹之貌美,一向過人。”
鍾意知康敏公主這是想起了二人早前在長寧侯府的不愉,神色微妙僵硬了片刻。
——北山之行,是鍾意在林氏麵前立下軍令狀才求得的,林氏甚至派了毫不知情的駱琲隨程……若是這般謀劃都落了空,日後萬不能再從那裏得到什麽助力了。
換言之,今日之行,於鍾意來,隻能成功不可失敗。
可誰想到如此不巧,前麵尚算順利,偏到了佳蕙郡主這裏,卻是不知怎麽一見麵就觸了人家黴頭!
鍾意輕輕吸了一口氣,拿出唾麵自幹的態度,對佳蕙郡主赧然一笑,柔聲道:“在郡主這樣的仙姿玉顏麵前,下又有幾人敢妄稱‘美’呢?”
“這嘴可真是抹了蜜般的甜,”佳蕙郡主眼神挑剔地從鍾意臉上劃過,往下落到她手上的花籃,嗬嗬笑道,“就是不知什麽人爬山拜廟,還捧著一籃子白花?這是算好了日子拜哪家的姻緣祠呢吧?”
二人不過初相逢,短短半盞茶不到的時間,佳蕙郡主已衝著鍾意挑剔三樁了。
其中惡意,未免不太像初識之人。
佳蕙郡主如此咄咄逼人,連一向在她麵前毫無脾氣的駱琲都在旁緊蹙了眉頭,鍾意卻不慍不怒,反而眼尾微彎,圓圓的眼眸睜大了一圈,高興地捧起花籃向佳蕙郡主引薦道:“郡主有所不知,這是打目山移栽過來的玉堂春,消痰,益肺和氣,蜜漬尤良*。”
“《綱目拾遺》上,新蕊初成,將開未足時,每歲一朵,於清晨空心,水煎服*,可安眠、減頭痛,靜安師太春來失眠早乏,囑咐阿意上山來時采上一籃帶去,郡主可要一起來些?”
來倒巧,佳蕙郡主有個什麽頭疼腦熱,林氏可比誰都警醒些,這籃子玉堂春名為贈與靜安師太,實也是鍾意想拿來討好近來困乏晚眠的佳蕙郡主。
果然,縱是有潑的鄙夷,對上鍾意這樣純然澄澈的笑容,就佳蕙郡主也不免打了個磕絆,一時竟不知該接什麽了。
“這可是‘多情不改年年色,千古芳心持贈君’的蘭心玉質?”裴濼見妹妹臉色似有緩和,也收斂脾氣來給二人打圓場,“倒是個知恩圖報的好物,佳蕙快拿著,也正好治治你近來睡不好的‘躁悶’之氣。”
“不對吧,”佳蕙郡主在兄長那兒得了個“躁悶”的評價,臉色一下子沉到底,幹脆躁悶到底,“你一個孤苦伶仃來洛陽投親的表姑娘,哪來的通手眼,能知道本郡主近來不好眠?”
鍾意一怔,愣在當場,竟像是被問住了般。
佳蕙郡主嗤笑出聲,嘲諷地掃了她身畔的駱琲一眼,一語雙關道:“你們家的人,都這麽上趕著啊……”
“郡主近來也不好眠麽?”鍾意似是才反應過來,語帶關切道,“阿意日前繡了個決明子的軟枕,郡主若是不嫌,可……”
“我失不失眠,”佳蕙郡主冷冷打斷道,“手眼通的表姑娘不是該早知道了麽?”
“啊,郡主誤會了,”鍾意頓了一下,似乎是忍不住般,微微笑了起來,無奈地解釋道,“年後春來雨水多,夜間不得靜,上了年紀的長輩覺淺,接連數日難以安眠,連靜安師太都不例外,阿意本是想著,王府長輩們或許也煩著這樁,這才想請郡主一道。”
“不過若是郡主覺淺,那倒又不同了,郡主年紀輕,恐不是嘈雜驚擾的緣故,決明子安眠,當然,郡主若是不嫌,阿意或可給郡主親自細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