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還魂
花洛讓王蘊生提前給郡主請了三四個接生婆,又備請了三位大夫守在外間。現在人員已經到齊,接生婆正在給郡主接生。
入了春,天黑的晚。但王府真正的主心骨還未歸來,花洛脫不開身,不知他在朝堂上發生了什麽事。
花洛一直派人去催請,又命人把蘇郡主的母親接過來,以防萬一。蘇郡主這一胎生的艱難,身上全被汗水打濕,被子也換了兩三床,孩子還沒有生下來。整個主院的人皆提著心,不敢太過放鬆。
“瓊兒,身子怎麽樣還能受得住嗎?”蘇母走進產房,直奔女兒床頭,替女兒把貼在額頭上的頭發攏開。
蘇郡主從白日發動開始到現在一直在用力,可就是生不出來。早已氣虛無力,連回答母親的話都吃力不少:“娘,我沒事。”
“別怕,有娘守在這裏,什麽也不用怕。”蘇母用帕子不斷地給女兒擦額頭臉頰:“好孩子。”
花洛就守在產房哪裏也不去,凡是從外麵傳遞進來的消息必先經過她的首肯才能把話帶給產婦。
“不好了,不好了,老爺早朝上被天子訓斥當場關押進了天牢,各位大人都在彈劾老爺與外敵通信,現在牛禦史大人正帶著幾百兵丁過來抄家。”院門外的小廝慌裏慌張地跑進主院,老遠就能聽到他的大叫聲。
“管家呢?”花洛叫人按住來通報的小廝,不讓他大聲嚷嚷,擾了產婦。
小廝哪裏管得了這些,被捂著嘴還一直嗚嗚個不停,手一放開,他又大喊大叫,王家快完了之類。
“把人鎖進柴房,把二夫人老太太她們都請進來,看看是怎麽回事。”現在當家的二夫人,男丁也就是二老爺老太爺他們,待事情問清了,再作下一步打算。產房花洛是不準備離開一步,給了人可乘之機。
花洛交待完事,又進了產房,就在一旁邊盯著接生婆動作。
“我剛聽見外麵有動靜,模糊中聽到老爺犯事了,這是真的嗎?”蘇郡主抬起頭問,似乎非要求個答案。
花洛避開來來回回忙活的下人們走至床前,握著她手道:“你聽錯了,是個下人得了憶症在外麵胡說八道呢!若你夫君真犯了個事,不用我去請郡夫人來,郡夫人自己就會來。”
“是這個理。你爹早早地就下了早朝,現在不知在哪快活呢!”郡爺在她走時根本沒有回來,說這些不過是安慰女兒讓其好好生產,不要想其它壞事。
二夫人攜著老太太,府上的二爺、三爺,二房的大小主子都到了前廳,牛禦史帶領的兵丁扣開大門,讓門房稟了府內主事的人,才被管家親自領進前院。
“牛大人大駕光臨,不知府上犯了什麽罪,需要大人親至?”二老爺趕忙臨上前。
牛大人客氣拱手道:“我奉皇命,來府上搜一件證物。這件證物關係到國家生死,所以請諸位不要阻攔。”
“不知是什麽證物,大人描述一二,我們也好替大人找出來。”二老爺躬身問。
“這個本大人也不太清楚,不過,有人指出這個證物在你家,隻待本官一搜就可知是何證物。”牛大人也不與他們說太多費話,“本官有公務在身,還請麵前帶路。”
大半夜的他還帶人來搜證據,早點完事早點回家。
王府各房都被這些官兵一一搜索,最後在庫房中,還有二夫人房中發現了大量與外敵通信的證據。
牛大人拿著手中的書信,命官兵好好看著王府的主子們,不要讓人逃跑了。
“大人,後院還有一處沒有搜,小人剛入院門口就被人攔下,不知裏麵還藏有什麽。”有人過來稟報。
“快帶路。”牛大人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麵。
蘇郡主院中,生產還有繼續,孩子已經快要出來了。院門被拍得響聲震天,蘇母一直在給女兒打氣。
花洛守在房中,直到孩子的哭聲響起的那刻,剛想放鬆一下,就看到接生的一個婆子猛地從一旁托盤中拿起剛用過的剪刀想要對孩子不利,被花洛一腳踹倒在旁。
越是混亂的時候,越是百狀況出,外麵的人不顧裏麵的產婦,想直入產房,被蘇母抵擋了一陣兒,最後蘇母被推開,幾個婆子從外麵闖進來,就到處亂翻查找些什麽東西。
突然出現的黑衣客見一個婆子殺一個,蘇母背上中了一刀。花洛把孩子放在蘇郡主身邊,囑咐人好好照料,就上去幫忙,救下蘇母。
黑衣人遇到阻攔,直接甩一個飛刀朝蘇郡主而去,剛放下蘇母的花洛,不得半刻停歇飛過去接過了飛刀,與黑衣人大戰了幾個回合,以黑衣人退走結束。
屋內剩不下多少人,蘇母令人快收拾了屋子,不要驚擾了剛生產完身子還虛弱的女兒。屋中靜下來,屋外似乎更靜。
給蘇母療完傷,包紮好傷口,花洛出了產房,小心地探出門外,外麵倒了一地人,好像還有一個穿著官服的男人。
她又退了回去,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這府裏有條道,我先送你們暫躲一陣子。”在府中的時日長,花洛就到處采點,看沒有迷道之類可供人臨時逃跑的路線,別說,還真給她找著了。就在園子裏的一座假山後麵,裏麵有個不大不小的暗室。
“好,我們快去。”丫頭們扶著蘇母抱著孩子,花洛背著剛生產完的產婦悄悄向花園裏走去,剛好錯過了前來尋人的幾個小兵。
等安置好蘇郡主幾人,花洛出來探聽發生了什麽事。
前廳燈光通明,所有人被驅趕至這裏跪在冰冷的地上。
“大人,你們說要搜府,我們給搜,為什麽還要如此對待我們?”
“哼!你們好大的膽子,殺了牛大人不止,還殺了我們幾個兄弟。我就是現在殺了你們也沒人敢說什麽。”
“我們一直待在這裏,牛大人發生了什麽事,我們完全不知道啊!這天氣還冷著,大人受得,孩子可受不住。”
“死到臨頭了,還管什冷不冷的,找死是不是。”
一會兒,裏麵就傳來巴掌聲,還有孩子大聲哭泣聲。
花洛在房頂,揭開瓦片,正看到下麵,一個帶刀的小兵抽出長刀舉對要對眼前跪在地麵的人做些什麽,被花洛用石子打中了手,刀從手中滑落,砸中了自己的腳。
“誰,誰在哪裏,快出來。”抱著腳的人叫喚。
花洛隻是看了幾眼,就移開了去。路過時,抓住一個落單的小兵問清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兵知道的不多,不過足夠花洛拚湊得起劇情。
王蘊生出事了,他們這些人是臨時抽調過來入王府搜集證據,已經找到了一些與人來往的書信。
信在牛大人手中,隻待搜集證據足夠,判王蘊生死罪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王蘊生在天牢中,花洛一時半會兒還進不去,隻得去找了他的嶽父郡王爺,問清楚事情的因由。
花洛去了郡王府沒見著人,最後屋上行走時,看到從另一家府上剛出來的郡王爺。
當他的轎子走到街角時,花洛闖了進去。
“你是誰?”郡爺問。
“別管我是誰,我問你今日朝堂上發生了什麽,王蘊生的事情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他犯了何錯?”花洛拿出蘇郡主的貼身之物,亮給他看,“我受郡主所托,請你務必告知實情。”
郡爺歎了口氣:“年前,女婿他獻了一策,擊退北方數萬外夷,保住了邊城數十萬的百姓。在我們都不認為對方會卷土重來,安心過個好年時,對方乘夜一舉擊破了數十座城,俘虜全城百姓為奴。
等信息傳到京都時,已經是月前的事了。這兩天那邊有將領傳出一個消息,說前次獻計之人早與外敵串通好,佯裝退敵,卻是等著眾人鬆懈之時,大舉進攻,拿下邊關數座城池。女婿今早被陛下問責,又有禦史舉證,陛下震怒,令牛大人拿著陛下手令上王府搜集證據。我為他求情,連我也差點淪為階下囚。
我無可奈何,下了朝,就到各家去拜訪。希望能為女婿開脫一二。”
花洛認真地聽著,原來都在這裏等著他們,“我知道了,他被關在哪間牢房,你知道嗎?”
“不知道。裏麵派了重兵把守,我使了什麽法子也進不去。”郡爺搖頭。
“現在王家府裏亂作一團,你說的那個牛大人情況有點不太好,我覺得你的行動都行不通,不如去照看一下王家府中裏的眾人。”王家除了王蘊生有個官身,其餘都是白身,使不上力,隻得郡爺去坐鎮。
“我明白。”郡爺問:“你不跟我一起回王府嗎?”
“不用了,我還有其它要事在身。”花洛出了轎子,抬轎的人感覺轎子變回了原來的重量。
花洛借著夜色掩映行走在黑暗中,進入牢房中。能被天子指令關押的犯人,門口的守衛肯定比別處的多,她就尋著這處看守人多的地方走。
天牢中,王蘊生身穿一身裏衣,躺在草堆上,臉色雙手青腫,顯然是用過酷刑。
“考慮的怎麽樣?時間可不等人,你不想你出去的時候,家中隻剩下你一個吧!聽了我的話與我簽訂契約,很快你就可以出去了。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誰也攔不住你,甚至連帝座你也可以坐坐試試看。”雲道長引誘。
布了那麽久的局,憑他一人之力,想破根本就不要想。還是乖乖地做他的手下,以後世界重歸於黑暗之時,他就是統領所有世界的最高存在,對於手下,他向來是慷慨的,做一個小世界的王者還是小小的意思。
“七前年,你害我害得還不夠慘嗎!我不會再聽你的話。沒有證據,陛下不會定我罪。”道人再出現在他麵前,王蘊生就想起了七年前的種種。根本不是他跌下馬,而是被道人給打下馬,扭曲了他的記憶。讓自己誤認為早已死去,再次睜眼隻是重生一遭。
“你還是太年輕,史書上記載的誣案還少嗎!朋黨之爭,權利之爭,犧牲的何止一人,沒證據也會給你造個證據出來。想想你的父母妻兒,他們會先你一步進入輪回,你死後還要背負萬載罵名,你甘心嗎?”
墮入黑暗的靈魂是他所需,不然他一個個世界費力布置這些陷阱有何用。他有千萬分身,總能拉攏過來一幫手下。這個不行,還有下個,不信她一人能忙得過來個個都看著。何況他最近選的兩個世界,天道不完善,這個世界更是連天道意誌都無,任何靈氣法術在這裏都不適用。他布置的陷阱,她不會這麽快找過來的。
王蘊生沉默,丟官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現,今天卻發生在他身上。平日看著要好的同門同僚也跟著落井下石。一天的時間,足夠讓他體會到什麽是人情冷暖。他在回想自己一步步從稚齡到登上四品官位的台階是怎樣一步步走上來的,一切仿佛是在昨日。
五歲被父母拘著讀書,八歲那年二弟去世,他發誓要替他爭回一個官位。十二歲參加童子試得了第一名,過了四年去參加了鄉試、會試、殿試。一路走下來,等當上真正的老爺,已經二十出頭,那年他娶了妻,生了子。喜悅之情無法言表,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他的人生仿佛是一場早被安排好的劇本,一波三折。多年求子不得,一房一房地妾納著,一個又一個的女兒出生。夫妻離心,他醉心後院裏的花紅柳綠,以期再生一子。失憶的兩年,政事荒廢,百姓怨恨。緊接著又是峰回路轉,一路高升入京,坐了現在的位置。
先妻喪,娶新婦,奏新策,邊關得勝,人生又上了一個台階。恰好新婦又有了孕,於仕途家庭順心如意時,一朝又跌入穀底。
這麽一出好戲,是他半生曆程,如若不能寫出一個劇本流傳下去,總是有一點遺憾。總比戲文裏處處是公子小姐,沒半點新意的強。
“我想見一個人,你能把她帶到我麵前,我就依照你說的辦。絕不反抗。”既然對方這麽神通廣大,連天牢都來去自如,若他真有這樣的本事,簽下契約又有何妨。
“這個可以辦到,但是在你簽下契約的前提下。我怕我這一走,你可能就掛了。”凡人的身體又脆又弱的還想的多,忒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