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純粹的對決
五月初三，陳風推開門，笑著道：“好天氣！”
不是好天氣，陰雨連綿不止，狂風怒吼，這怎麽能算好天氣？
慕容秋荻立在門口，仰頭望一眼紛紛揚揚飄落的雨，輕笑道：“這也算好天氣？”
陳風淡淡道：“昔日我曾在炎炎烈日之中擊殺了號稱大漠飛虎的萬裏濤。”
慕容秋荻點頭：“我也正是自那一戰以後才注意到你的，萬裏濤被稱為大漠飛虎，打家劫舍不可數計，可沒有人拿他有法子，更極少有人可以尋到他，但你居然尋到了他，而且一劍便要了他的命。”
陳風道：“他的武功並不算可怕，隻是狡詐多段，雖然江湖上稱他為大漠飛虎，但大漠飛狐更適合他，不過那一戰是炎炎烈日之下，等我回到苦水鎮的時候，全身上下至少流了十斤汗，喝了一大缸水，可我認為是好天氣。”
“我明白了。”慕容秋荻愉快笑了起來。
陳風道：“你明白了？”
慕容秋荻點頭：‘是不是好天氣和天氣沒有幹係，而在於人？今日雖然陰雨連綿，但你認為是好天氣便是好天氣，今日烈日高照，你認為是壞天氣便是壞天氣，今日秋風送爽，你認為是壞天氣也是壞天氣，今日若是隆冬臘月，你認為是壞天氣也就是壞天氣，而天氣的好壞從來不在於天氣，而在於人。’
陳風微笑點頭：“看來你真已經明白了，不過今日天氣好不好不僅和我有幹係。”
“燕十三？”
陳風淡淡一笑：“倘若沒有燕十三這個絕佳的對手，今日絕不是個好天氣。”
慕容秋荻仰頭望天上紛紛揚揚落下的飛雨，忽然燦爛一笑：“真是個好天氣。”
陳風詫異：“為什麽是個好天氣？”
慕容秋荻望著陳風：“能瞧見兩大頂尖劍客的交鋒，這難道不是個好天氣嗎？”
陳風一怔以後笑了起來：‘不錯，這的確是個很好的天氣，很不錯的天氣，你能明白這一點，我也放心了。’
陳風、慕容秋荻的對話是淺顯易懂的，可顯淺易懂之中也蘊含了非常深刻的韻味，而這種韻味成為慕容秋荻、陳風之間的一種默契，也唯有他們之間才存在這種默契。
陳風、慕容秋荻走入了柔風細雨之中。
其實柔風細雨也可以說淒風冷雨，但因為他們的心情很好，因此是柔風細雨，清風暖雨。
不過陳風、慕容秋荻沒有走多久便停下了腳步，他們瞧見一個人立在大方客棧的屋簷下。
這人居然是令狐衝。
自那日和白小樓一戰之後，陳風便沒有見過令狐衝、洪七公兩人，陳風本以為令狐衝已經離開了，但沒有想到居然再一次遇上了。
令狐衝筆直立在雨中，神情不羈而瀟灑，但陳風從令狐衝眼中瞧出了一種以往沒有的鋒銳，那是一種屬於劍客的鋒銳。
陳風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笑意，在令狐衝麵前停下了腳步：“你在等我？”
令狐衝點頭：“今日是你和燕十三決鬥的日子？”
陳風：‘是。’
令狐衝道：“我想看你與燕十三的決戰。”
陳風淡淡道：‘這場決戰雖然不是給人瞧的，但也沒有阻止別人來瞧，你可以去也可以不去。’
“我知道。”令狐衝很快回應，望著陳風：“可我希望能征得你的同意。”
陳風眼中一閃而過冷芒：“理由？”
令狐衝道：“他日你若未死，我必然會擊敗你，故而今日你與燕十三一戰，將是你昔日的敗因。”
陳風笑了起來：“你認為可以從這一戰中瞧出我的破綻？”
“或許可以，或許不能。”令狐衝道：“但我相信自己有這個本事。”
陳風露出了一抹欣賞之色，道：“我也相信你沒有這個機會。”
陳風不再說什麽了，隨即繼續走著，走向與燕十三約定好的決戰之地——大方賭坊。
令狐衝也什麽都沒有再說了，他深深望了一眼陳風的身影，而後便跟在陳風的身後，朝著大方賭坊而去。
令狐衝不知道對陳風應當要感激還是怨恨！
——陳風以不可抵擋的劍術擊敗了他，但與陳風一戰，他也極其了久違對劍術的追求與對勝負的執著，在渾渾噩噩近一年以後，他終於尋到了一個目標——擊敗陳風。
因此令狐衝也不知曉對陳風感激還是怨恨？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令狐衝希望陳風、燕十三這一戰可以擊敗燕十三。
可這一戰陳風是否能擊敗昔年的天下第一殺手燕十三呢？
不止一個人在思忖這個問題，許多人都在思忖這個問題：陳風、燕十三一戰誰將取勝！
這所謂許多人之中便有四無公子蕭四無、江南第一風流劍客燕南飛、茅大先生茅以升、慕容世家如今掌權者慕容秋荻，還有一心想取得燕十三佩劍的殺手烏鴉。
他們都在思忖同一個問題：“陳風、燕十三一戰誰將取勝。”
其實這個問題最應當思忖的人應當是陳風、燕十三。
因為他們是決定這一戰勝負的人，因為他們才是這一戰的主角，可無論陳風也好，燕十三也罷，他們都未思忖這個問題。
決戰在即。
此際陳風的想法是：燕十三是否已領悟出了奪命十五劍？希望他已領悟出了奪命十五劍，若擋不下這一招，死在燕十三的劍下又有何妨！
而此時燕十三的思緒是：陳風和白小樓一戰已重創，不知道他的傷勢是否已完全康複，希望他的傷勢已經痊愈，他是個不肯占人便宜的人，我燕十三也同樣如此！
若有人知曉陳風、燕十三這一刻的思想，那人必然會愕然沉思。
這一戰極有可能是陳風殺了燕十三或者燕十三殺了陳風，可這兩人居然彼此都希望對手能在對巔峰的狀態，彼此都關係對手此時此刻的情況，他們從這方麵來說，簡直不像是生死相向的對手，而是摯友。
而他們的想法之中卻也還蘊含了對彼此決戰的渴求，從這一方麵來說，他們又是不可置疑的對手，都已將彼此當做真正的對手。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情況。
——或許真正對手之間的對決便也如此。
他們已將自身的一切都付諸於這一戰中了，這一戰的交鋒對於他們來說已重於任何事物。
他們對勝負也好，生死也罷，都看得不重了。
他們更在乎這一戰能絕對精彩，絕對不讓自己和對手失望。
這才是真正純粹的對決。
此刻燕十三、陳風便是這種狀態。
除開這一戰，除開對手，他們都已心無旁騖了。
自己也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