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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誰比誰清高

  第一場春雨,伴著隆隆春雷來到這片大地。都說春雨細如絲,可是今年的這場春雨,卻出人意料得強烈。豆大的雨點兒啪嗒啪嗒落在窗子上,蜿蜒出一條條粗重的痕跡。流離聽著外麵滴滴答答的嘈雜,突然想到之前讀過的一句話,說是雨是流浪在外的靈魂,濕漉漉地在窗外等著誰。


  流離艱難地從床上挪到窗前,打開窗子,任清冷的風裹挾著粗大的雨點撲打進病房。


  雖然已經是驚蟄,但春寒料峭,冰冷的涼意隨風而入,流離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春風春雨愁煞人,可麵對著如此磅礴的一場春雨,流離竟覺得暢快。


  病房裏太壓抑了,悶在裏麵太久,她連感官都已經麻木了。所以知道唐亦風病逝的消息,她竟然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是傍晚吧,她醒來,要見唐亦風。花火瞞不過她,一個勁兒地哭。葉安一直沉默著站在一旁,最後隻告訴她,流離,你還有我。嗬嗬,葉安跟她說,你還有我。多麽可笑,現在的她,最不屑的,難道不就是他?流離一直笑,她越笑,花火在一旁就哭得越慘,“阿狸,你哭出來呀,哭出來會好受些。”


  那時候,葉安似乎也一直抱著她,告訴她,流離,哭並不是一件丟人的事,你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不是蜘蛛俠也不是無敵鐵金剛,那麽多事,你不該一個人擔著。他說,心裏的苦,你可以不跟我說,不跟花火說,但至少,在你自己麵前,你可以哭的。


  流離隻是笑,說了一句話,卻是對著花火,“我不是不哭,是真的哭不出來。”


  當痛到極致的時候,便感受不到痛。當一個人想哭都哭不出來的時候,是傷到極致了。


  其實從很早以前,流離就知道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無用的東西,尤其對不在意你的人來說。這個世界上,生她的人不在了,養她的人也不在了,唯一兩個把她捧著手裏的人,都到了另一個世界,她還有什麽可以哭的?流離不會忘記唐亦風對她說過的最後一句話,阿璃,要幸福。


  所以,在唐亦風離開後,她怎麽可以哭?她怎麽可以讓他在另一個世界還擔心自己一直操心的女兒不幸福。


  呆呆地趴在窗台上,濺進來的雨水打到臉上,清爽的寒,流離關上窗子,索性走到外麵去。


  月讓屬下打探了很久,才找到流離所在的這家醫院。費盡心思進來,見到的,竟是一個在茫茫春雨中站著的傻不愣登的身影。


  臉色蒼白透明,濕冷的長發披肩,一雙眼睛空洞洞的,比潺潺的雨水還要氤氳迷蒙。月心裏像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尖銳地疼。


  “一個多月不見,體重和智商怎麽都嚴重下降了。”月努力壓下想要繼續上前的衝動,在兩步之外停住,扯了扯嘴角,語氣輕鬆調侃地說。


  從流離被花清越帶走,他就知道流離早晚是要見葉安的。他本想等著葉安處理唐靜姝的事情時適時補上一刀,讓葉安和流離再無重新開始的可能。但照現在的情況看來,似乎不用他動手,葉安就已經出局了。


  流離回身,見是他,楞了一下,卻沒反應。對於月,她說不上有多討厭,但絕對不喜歡。流離轉身往病房走,對身後的人視若無物。


  月無奈一笑,隨即也邁開步子跟著往前走。他好不容易才擺平葉安放在外麵的人,才不會因為流離的一個冷眼就被打擊回府呢。


  “我說過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一路瀟灑地跟到病房,月反客為主地關上門,找了個沙發隨意坐下,看著站在窗前擦頭發的流離悠悠地問。


  流離擦頭發的手一抖,顯然被他的問題嚇了一跳。事實上,不管是誰,如果被一個奇怪地陌生人莫名其妙地表白,然後劫持,然後再突然出現表白,都會驚訝。流離的反應已經算是鎮定。


  “你真執著。”流離繼續擦濕漉漉的頭發,抽空白了月一眼,不冷不熱地諷刺。


  月悠然自得的表情被流離的話刺激得一變,隨即笑得燦若外麵的水花,“多謝誇獎。”說實話,月也不知道自己從什麽時候起變得這麽執著,以至於抓著一個玩笑性的問題追根究底。可看著流離的身影,他覺得這種執著也沒什麽不好,至少他搶的是葉安的女人,這不違背他要打擊葉安的初衷。


  “你沒其他事的話可以走了。”習慣了他這種不正經的說話方式,流離也不跟他多費口舌,直截了當地開口趕人。


  月對流離這種說三句話不到就開口趕人的方式感到十分受傷沮喪,雌雄莫辨的臉上漂亮的五官揪作一團,對著流離很不滿很憂傷的抱怨,“不就是破壞了你和葉安的婚禮,掐了你們的一段孽緣麽,至於這麽嫌棄我嗎?”


  見流離不為所動,月誠懇地上前一步,說得更加賣力,“我毀人姻緣這種做法雖然損了自己的陰德,但對你來說這應該算是好事吧。要不是我,你也不能這麽早就認清葉安的真麵目不是?你……”


  “夠了!”流離冷冷地打斷滔滔不絕、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某月,涼涼一笑,“葉安不是好東西,你就是麽?你和葉博文有什麽樣的聯係,你劫持我是為了什麽,你以為到了現在我還不清楚嗎?”


  流離看著月錯愕的表情,心裏有些暢快,繼續說,“這件事我不告訴葉安是因為不管怎麽樣他都背叛了我,之所以不追究你的責任是因為我覺得你有你的立場,我沒什麽好說的。可是月,我不說並不代表我不知道。你,葉博文,包括葉安,在利益麵前,你們誰比誰清高?你們都一樣,誰也沒資格說誰比誰更齷齪!”


  流離並不是傻子,月接近自己的目的,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不單純。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現在還來找她,但流離終歸是對月存了戒備和怨恨的。要不是他,即使再不堪,她和葉安也不至於走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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