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獨自出走清風山
“你想把我怎麽樣？”男鬼的聲音裏沒有緊張，似乎還湧出幾分期待。
“把你怎麽樣？我沒想過…”餘班坦言告之。事實上他真的沒有想過捉到男鬼後要將他怎麽處理，他不是不想，隻是沒有權利。他又不是黑白無常，不可能帶他去地府。這次來隻是因為事出緊急，他想先引出男鬼將他穩住，保住民宿再說。至於其他，他還沒來得及想。
“沒想過？”男鬼表示很失望：“那現在想行不行？不然我替你想。”緊接著。男鬼便羅列出一堆處理它的方法：“你可以將我千刀萬剮，還可以將我煎炒烹炸？你可以盡情的侮辱我，折磨我，所有最凶狠最歹毒的招式都可以往我身上招呼，我統統接受。”
餘班顯然沒有想到這個男鬼還有這種特殊癖好，難不成是個變態！想到這，餘班趕緊放開了鎖住男鬼喉嚨的手，然後嫌棄的道：“我的刀功不好，又不喜歡吃鬼魂料理，所以不能給你提供千刀萬剮和煎炒烹炸服務了。至於其他的，我可是正經斯文心存良善之人，那些惡毒的招式我一樣不會。”
見餘班不肯，男鬼立即痛哭流涕起來：“你是天外聖君的傳人，你若不肯動手殺我，誰還能再殺死我一次啊！難道我這孤魂野鬼真要在世間世世代代的飄零下去了嗎？”
“世世代代飄零？這話怎麽說？”餘班奇怪的問。
“公子不知道，哦，不對，如今這個年代，要稱呼您先生了。我本是遠古時代的一隻小鬼，那時沒有地府，我們死去的人便由鬼王統領。天地初定，仙妖戰亂頻起，我們鬼王不願參與其中，於是和當時掌管仙界的仙君定下協議，隻要我們保持中立，他便把找一個山頭給我們棲身，並且絕不會讓任何仙界的人來打擾我們。
鬼王當即同意，左挑右選後選中了一個風景秀麗的山頭，然後便帶著我們隱居其中了。
後來妖王連璩因新娘自裁於紅羅帳前，大受打擊。心灰意冷之下無心再戰，於是便領著他的一眾妖魔去了蠻荒之地隱居。
一個仙界女子的性命，為長期戰亂的仙妖兩界換來了和平。這名女子也算死得其所了吧！
連璩帶著他的部下離開後，仙界開始繁衍生息，日益壯大。沒過幾年，就再不是妖界所能抗衡的了！
據說新婚之夜過後的連璩性情大變，不苟言笑，易怒易爆。他帶領著妖界去了荒蕪之地後，先是在那裏種下了好大一片紅梅林，他自己則終日在紅梅林中醉生夢死，渾渾噩噩地虛度著光陰！
連璩不準妖族任何人穿喜慶之色，更不得大聲嬉笑玩樂，所以妖界除了那片紅梅林就再無半點色彩，所有族人的臉上都籠罩著一片陰霾。
誰也不知道這位昔日叱吒戰場的妖王
如今怎麽突然就變得如此頹廢不堪了！難道真的僅是因為一名女子的死？可是他與那名女子分明隻在戰場上見過一麵，怎麽會對她的死如此掛懷，甚至日日用酒來麻痹自己作踐自己呢！
這件事無人得知原因，也無人敢去詢問原因。
連璩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無法再繼續統領妖族了，於是他在一個冰冷刺骨的冬夜裏，寫下了傳位給同族堂弟的遺書，然後在那片紅梅林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夜下了整晚的雪，連璩的屍體被發現時，他身上已經積了厚厚的雪。他雙眼緊閉，身體很安詳的靠在一棵紅梅樹下，手中還握著一枝紅梅。他的嘴角還掛著一絲許久未見的笑容。
曾經令仙界諸將聞風喪膽，望風披靡的一代妖王，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是妖界的巨大損失，卻是仙界的極好消息。
以前有連璩在，仙界總是會忌憚妖界幾分。如今他走了，妖界再也沒有如他那般修為深厚，驍勇善戰之人，仙界怎還會把妖界放在眼裏。倘若他們再有一點不軌之心，一旦被仙界抓住把柄，仙界自然會出兵鎮壓他們，令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想必當時的新任妖王也是明白這點，所以由他統領妖界後，妖界一直規規矩矩，再不敢和仙界有所衝突。
從此，仙妖兩界井水不犯河水，天下終歸太平！
太平了，對別人是好事，可是對於我們這些為了躲避戰亂而答應仙君不再踏出清風山一步的鬼魂們，卻是極大的諷刺。所以不久後，我們這些厲鬼便起了叛心。”
“叛心？不會吧！”餘班見過鬼王魑耄，他覺得他的手下對他都很忠心，怎麽會起叛心？不過更令餘班想不通的一點是，這隻男鬼為什麽會對妖界的事知道的這麽清楚，莫非他與妖界還有關係？
於是餘班繼續問道：“還有一點我不明白，你明明是鬼，怎麽對妖界的事了解這麽清楚？”
男鬼臉色突然暗淡下來：“我和妖界並無來往，隻是認識他們其中的一位長老而已。關於這點，你聽下去就知道了。至於離心之事，確實存在啊！”
男鬼歎了口氣，繼續道：“天下安定之後，仙界開始分山派嶺，封官加爵。凡界的各海各地也都派了龍王和土地公等人管轄，又在地下建了地府，專門負責捉拿鬼魄，轉世投胎之事。
仙界派了自己的人管理地府，我們知道這個消息後很氣憤。明明之前死去的鬼魂都是主動找來我們清風山的，可是地府一建成，那些死掉的人的魂魄立即就被黑白無常接去了地府，然後等待著投胎轉世。
這不是要把我們孤立起來了嗎？而且明明有我們鬼王在，就算建了地府，也應由我們鬼王掌管才對啊！
我們這些部下
都為鬼王憤憤不平，可是鬼王卻說，如此也好，免得以後鬼魂越來越多，清風寨都住不下了。
既然主子都不在意了，我們這些小嘍囉自然也就不敢再說什麽！
可是在清風寨住得越久，大家越覺得越孤單苦悶。因為我們鬼王當初答應了仙君絕不踏出清風山一步，所以我們在山裏就像坐牢一般，隻不過這個牢籠比較大，是一座山而已。
沒人喜歡被禁錮的滋味，更何況是一群不能如正常人生活的厲鬼。我們雖然不說，但是心裏開始羨慕那些地府裏的鬼魂，他們可以投胎轉世，可以再世為人。而我們卻每天都是在同樣的地方，過著同樣的生活，幹著重複的事。見到的也都是那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麵孔。
偶爾山裏來了幾個凡人砍柴采藥，我們就如同看到了稀有物種一樣，有的躲在樹上，有的藏於花間，仔細的瞧個不停。可是我們又不敢惹出一點聲響，生怕嚇壞了他們，下次就再不肯來了。
如此無聊透頂的日子，大家心有怨卻不敢言，隻因為我們要照顧一隻鬼的心情。那隻鬼就是我們的鬼王魑耄。與我們不同，他很享受這裏的生活，或者說，他更不喜歡一向管理別人的自己，出了山被別人管理的滋味。
他以為我們也同他一樣喜歡這裏，而我們在他麵前時確實也表現得如此。
每隻厲鬼都知道，如果當初沒有魑耄的收留，我們死後的魂魄指不定在哪裏無依無靠，獨自飄零呢！
每隻厲鬼都懷著感恩的心情，陪他演著苦悶的戲。
可是有一日，閻王突然登山拜訪，說是勸服鬼王帶領我們去地府投胎轉世。知道這個消息後，大家都很興奮，隻希望鬼王能夠答應他，這樣，我們就可以脫離這個牢籠，重新感受外麵的花花世界了。
誰知，他們沒聊多久，閻王就被鬼王轟下了山。據那天侍候的人說，當閻王剛說明來意後，鬼王便發了好大的火！他覺得閻王要毀了他的清風寨，還要送他的弟兄去死。鬼王沒有給閻王留一點情麵，更叫囂著讓他以後都不要再來這裏。
知道事情是這個結果，我們都不開心。可是在魑耄麵前我們又不能表現出來，畢竟他是王，他說怎麽做，我們便怎麽做，這麽久以來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也習慣了如此。
我們繼續地過著難熬的日子，本以為閻王自那以後再也不會來清風山了，可誰知，過了不久，我們就又得知了閻王上山的消息。
於是大家都暗暗地為閻王打氣加油，隻希望他口才再好一些，直接將鬼王勸服。
但是幸運並沒有降臨在我們身上，閻王又被震怒的鬼王趕下了山，我們的心願也再次落空了。
接下來，閻王一次又一次的拜訪，鬼王
一次又一次的驅趕，我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如果說閻王隻來一次，我們的心在被撩撥之後或許還可以歸於平靜。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撩撥，終於讓我們再也無法繼續隱忍下去了，就在那個閻王又被驅趕的午後，我們一群厲鬼氣憤地來到了大殿，決心要和鬼王攤牌。
鬼王的身邊站著的是對他最忠心的兩名厲鬼，據說也是陪伴在他身邊最久的。他們的修為很深，我們這些小鬼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若是平時，我可能還會有些膽怯，但是如今我卻顧不了那麽多了。今日若不把心裏的苦楚說出來，以後陪伴自己的就是永無止境的孤寂和絕望。
鬼王見我們一行人來勢洶洶，於是便問我們發生了什麽事。
大家本就對鬼王有所畏懼，經他這麽一問，一時竟無人敢出聲。
我作為來清風寨時間最短的厲鬼，對魑耄不似別的厲鬼那般感情深厚。他們對他雖然恐懼敬畏，但更在意他的心情，所以大家都不好意思開口，怕傷了他。可是如今的我隻想出山，所以他們不出聲，我便壯了壯膽子，走上了前。隻想著把心裏的話一吐為快，到時候，即便魑耄氣極了要殺我罰我，憋在心裏的話說出來了，我也舒坦了。
‘鬼王，請問您為什麽不答應閻王的請求，帶我們奔赴黃泉，重新投胎做人？您可知道，我們在這裏已經受夠了單調乏味的生活，我們是真的想要離開這裏，哪怕要經曆奈何橋，哪怕要忘記前塵往事，我們也甘願！這裏的生活真的太無趣了啊！”
我的一段話說完，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或許是因為我說得太過直接，又或許是怕一會兒魑耄發怒，我會連累他們。總之我身後的那幾隻厲鬼已經慢慢地和我保持了距離。而魑耄，則是用他那雙恐怖至極的眼睛盯著我，像是要將我生吞活剝一般。
看到這種眼神，我原以為不會害怕的心竟也不由自主的狂跳了起來。
‘你說什麽？你說你要離開清風寨！你說這裏單調！無趣！乏味！比起這裏，你更願意去死！’隻一句話的功夫，魑耄便飛到了我的身前，緊接他用他鋒利的爪子緊緊地扼住了我的喉嚨。
‘咳咳…咳…’我被魑耄掐的幾乎就要斷氣，而我身後那些厲鬼，早已嚇得跪倒在地。
‘你們也是和他一樣的想法嗎？’魑耄掐著我，眼神卻望向了我的身後。
‘不不不，我們沒有…我們…我們願意守在清風寨，守在您的身邊…’我身後的厲鬼顯然被魑耄嚇到了，他們用顫抖的聲音說著違心的話，就怕魑耄一時怒火攻心，對他們大開殺戒。
‘咳咳…怕…怕什麽…現在不說…咳咳…以後就再沒機會了…’我勉強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
，隻希望他們不要因為這樣就膽怯不語，因為我知道，若想讓魑耄改變心意，隻有大家團結起來才行。
可是這幫蠢鬼又怎麽懂得這個道理，他們如今隻想保命，所以紛紛對我倒戈相向起來。
‘你…你胡說，明明是你煽動大家造反，我們…我們來隻是為了揭穿你…’
‘是啊…我們都很喜歡這裏，喜歡呆在鬼王身邊，隻有你覺得這裏無趣，是你想走別拉上我們！’
‘鬼王明鑒，這件事和我們沒關係，都是他一個人挑起來的…’
這些人向我瘋狂的甩鍋，我無力還擊，也懶得還擊，反正在來之前我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如果魑耄殺了我，反倒成全了我。
我認定如果我能再死一次，或許我就可以離開這裏，可以投奔地府了。於是我閉上眼，一臉輕鬆的道：‘他們說的沒錯，隻是我自己想走，我想背叛你，你殺了我吧！’
誰知這時魑耄卻鬆開了手，他轉過身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如果隻是你一個人這麽想，那我便沒什麽好動怒的了！
我將清風寨視為我的家，將你們視為我的家人，我們一起在這裏生活了這麽久，彼此陪伴彼此信任，我對你們付出真心，你們對我也十分有義。
朝起狩獵，滿載晚歸，吃肉喝酒，快意恩仇。人生如此，還有何憾！
我很享受這樣的生活，雖然沒有外麵的世界繽紛多彩，樂趣無窮，但這裏卻是我們的一方淨土。我想守護住它，也想守護你們！
可是今天你領著一群兄弟來質問我為什麽不將你們送往地府，說實話我很氣憤！我從未想過我的親人兄弟會如此急迫地想要離開我為他們全心全意想要守護好的這片家園，這裏有我們的回憶和誓言，如今你卻嫌棄了它。所以我很生氣，我恨不得掐斷你的脖子，可是我終究下不了手。隻因為我說過，我早已經將你們視為我的家人了呀！
剛才得知有這種想法的隻是你一個，那我便安心了。我的付出隻是你一個不懂，對我來說，雖然有絲遺憾卻也能坦然接受。
你要自由，我不攔你。我會放你下山去尋找你的自由，但是從此後，你再不可說自己是我清風寨之人。更不可打著我的旗號為非作歹，不然無論你到了哪裏，我都會把你捉回來，讓你魂飛魄滅，再無可能存留於世。’
‘你…你要放我走？’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看見我身後剛才還在誣陷我的那群厲鬼，此刻正用羨慕的目光注視著我的時候，我才確定，我真的可以離開了。
魑耄沒有回答我的問話，他有些傷感地走出了大殿。望著魑耄走遠，他身邊的那名貼身厲鬼突然走到我的麵前，對著我和我身後的厲鬼們道：‘
別以為我平時不知道你們在背後打什麽鬼主意，隻不過大家都是相處久了的兄弟，我不願在鬼王麵前多嘴罷了！可是今天我倒要問問你們，這些年鬼王究竟哪裏對不起你們，在天地戰亂，生靈塗炭，你們無處藏身，漂泊無依的時候，又是誰給了你們一個安穩的家，那個時候，你們可曾嫌棄過這裏乏味無趣？如今天下太平了，有了更好的去處，你們便開始嫌棄起這裏了？你們的體內的各個器官是漸漸長了出來，可是唯獨缺了良心！所幸今日你們及時醒悟，沒有同這隻黑心鬼一般把心中所想說出來，不然徹底寒了鬼王的心，鬼王念在舊情不傷你們，我可不會饒恕你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