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紫禁城驚醒之夜
二零一九年十月的紫禁城,秋高氣爽,夜風颯颯。如牢一般的蒼穹,將高樓大廈,將車水馬龍,將芸芸眾生,死死地困在這個時空之內。十二點的指針,每跳動一次,失眠的人就會煎熬一次。每轉動一圈,熟睡的人就會夢魘一次。地上璀璨的燈光,照亮了大地,卻顯得夜空越發黑沉。像極了墨色的宣紙,濕透之際,那種黑搖搖欲墜。突然,夜色的黑從天空砸向大地。酒店總統套房,大床之上的柳致從心頭一震,大喊了一聲,猛然坐起。他急忙打開床頭的台燈,原來是一場夢。
不,現在應該說是蔓拉心頭一震,大喊了一聲,猛然坐起。她急忙打開床頭的台燈,看見床頭放置的彩金核桃吊墜,心情逐漸平複,原來是一場舊夢。
聽到蔓拉的大喊聲,一個黑塔似的老漢撞門而入,一臉擔憂地問道:“怎麽了,蔓拉?”他說著,急忙在房間裏四處查探。看沒什麽異樣之後,鬆了一口氣,看向蔓拉。
蔓拉整理了一下秀發,披上長衫,走下床走向窗台。凹凸有致的身材,立體而又肉感十足的臉,陰沉在玻璃之上。酥胸起伏不定,心悸還未停止,她緩緩地說道:“我到底是誰啊?”
老漢站立在原處,眼神嬌寵地看著蔓拉的背影。心想,原來是做噩夢了,還好,沒出什麽意外。於是,說道:“雖然你隻是叫我阿叔,但是,你現在的角色是我素拉迪·鄭的女兒。記住,你是蔓拉,也隻是蔓拉。”
蔓拉抱著自己白嫩的臂膀,往事曆曆在目。仿佛一顆子彈正重複地穿過自己的身體,她不禁一陣眩暈,險些暈倒。阿叔素拉迪本想過來攙扶,見蔓拉並沒有摔倒,便猶豫了一下,留在了原地,緊張地觀察著蔓拉。蔓拉感覺自己的情緒險些失控,皺起了眉頭,聲音顫抖地說道:“我以前很怕死,是因為有太多的理由讓我想活下去。現在不怕了,因為剩下的理由不多了。如今隻剩下兩個,而且馬上就會完成一個。”
阿叔素拉迪感覺自己嘴很笨,不知道怎麽寬慰眼前的蔓拉,搖頭歎氣半晌,還是沒有一詞一句可以說出口。他隻好轉身出門,把自己咬著牙剩下的半瓶威士忌拿進屋來,說道:“蔓拉,我是個粗人。雖然我知道,你不應該這麽想,但是我沒話說。我陪你喝酒吧,喝多了就好些。我每次有心事,都是這樣。”
蔓拉接過阿叔素拉迪遞過來的酒杯,一飲而盡,勉強地笑道:“阿叔,你不要忘了。我的酒量很大,和你喝酒,是在欺負你。”
阿叔素拉迪幹笑了兩聲,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尷尬。看蔓拉情緒已經有些好轉,便坐到窗子旁邊的沙發上,說道:“是不是該和我說說,你下午接到的那個電話。你做噩夢,是不是和那通電話有關。”
蔓拉歎了一口氣,點點頭,坐到阿叔素拉迪的對麵,說道:“是阿坤打來的,他來大陸了。”
阿叔素拉迪聞言大驚,猛地站起,一把將手中的酒杯攥碎,怒道:“你總算是露麵了,我必把你丟進鱷魚池,讓鱷魚將你生吞活剝。”
蔓拉見阿叔的右手被碎了的玻璃杯割破,趕緊起身取來酒精和紗布。先是安撫阿叔坐下去,自己半蹲著給阿叔清洗傷口,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傷口包紮好。略帶訓斥地說道:“你這一大把歲數,能不能稍微沉穩點。小心你的身體,氣壞可不是鬧著玩的。老太太是讓你來保護我,還是讓你來被我保護的?”
阿叔看著手中的紗布,又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身旁的蔓拉,慈祥地說道:“你這麽年輕,整天死啊死啊的,我都這麽老了,我更不怕。說,那個混賬人渣說什麽了,他現在哪裏?”
蔓拉收拾好破碎的玻璃杯,返身坐回沙發,歎了一口氣,說道:“今天上午畫蝶的工作室開業,我覺得他應該是跟蹤我到了那裏。等我回到酒店後,他和我通了電話,明天上午我們單獨見麵。”
阿叔素拉迪感覺到蔓拉會有危險,語氣很硬地說道:“約在什麽地方,我過去把他抓回暹羅。”
蔓拉笑了笑說道:“他沒說,隻是叫我等電話。我單獨去見他吧,抓住他的幾率會大些。你去,反而會驚動他。再說,你一個人,會有危險。”
阿叔素拉迪一直認為自己老當益壯,最怕被人說自己老了,再沒力氣做事情。於是,驕傲之心作祟,猛地站起,說道:“首先,我一個人去百分百能抓住他。其次,我不是一個人,這次我來紫禁城,我帶了二十個人。和我們住一個樓層,這這裏全力保證你的安全。不過,我打算一個人去見阿坤,讓你見識一下阿叔的本事。”
蔓拉笑著站了起來,再次安撫阿叔素拉迪坐下,柔和地說道:“阿叔,我知道你很厲害。阿坤那個賊人,你能手到擒來。不過,這裏是大陸,我們那些手段不可以在這裏用。這次回來,我和新認識的朋友學到了一些本事,明天打算用在這小子身上,試試效果。再說,我要不是單獨去,阿坤絕不會露麵。而且,他也不會輕易地讓我見到他,明天的會麵,他會非常的謹慎。”
阿叔素拉迪老聲長歎,眉頭緊鎖,想了一下,說道:“那我把人叫進來,你挑一下。不,明天你把人都帶走。不,我明天和你一起去。”說著,老頭覺得自己的計劃非常完美,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
蔓拉苦笑了一下,心想,這個老頭真固執,看來隻能轉移話題。自己和老頭先聊一些別的事情,迂回婉轉地讓他按自己的計劃行事才好。於是說道:“阿叔,這個一會再說。你電話裏跟我說,家裏邊有大陸的人在查我的信息,你可知道是怎麽回事?”
阿叔素拉迪聽蔓拉說起這件事,正好自己也要說起,便回說道:“我前天確定的信息,雖說是大陸這邊的人在打聽,但是我感覺應該是韓家的人在查。所以,在家裏仔仔細細地準備了一天,今天就趕了過來。”說到這裏,老頭臉一紅,似乎是在隱藏什麽。
蔓拉非常了解他,估計所謂仔仔細細地準備,其實是他偷偷地去喝酒,被灌得爛醉。阿叔素拉迪身體不好,醫生建議不要喝酒。鄭老太太也下了死命令,不允許他再沾酒精。可是,整個暹羅都知道老頭的癖好,根本戒不掉。蔓拉覺得,與其讓他偷偷地喝,還不如當著家裏人的麵喝,好歹撈一個安心。蔓拉看破但不說破,笑著說道:“我覺得不要大驚小怪的,前一陣子,我不是收了一家小公司和一家整形醫院麽。和一個股東有些不愉快,應該是他在打聽我的消息。”
阿叔素拉迪搖著肥碩的頭,說道:“我們現在不是怕這點事情的人,這次大陸這邊查你的,在我來之前,確定的就有三股勢力。你說的這位什麽股東,估計就是其中一股。”
蔓拉聞言,沉吟片刻,說道:“我在和第五集團談合作的事情,估計他們也在調查我的背景。我想應該不是什麽大事情,上百億的合作,做背景調查理所應當。”
阿叔素拉迪舉起一根粗壯的手指,問道:“那還有一個呢?”
蔓拉搖搖頭,說道:“現在我還想不出是誰,韓家人要查我,需要拐這麽大的彎麽?”
阿叔素拉迪認真地說道:“在家裏,他們的一舉一動,我們都在盯著。他們一直不清楚你真實的底細,家裏知道真相的人,隻有我和老太太。任何想通過把我灌醉,弄清狀況的人,都會被我立即打斷腿。”說著,老頭陷入了最近一場醉酒的場景之中。
蔓拉略帶埋怨地說道:“昨天,你打斷了誰的腿?跟我說實話,我保證不和老太太告你的狀。”
阿叔素拉迪驚異地說道:“你怎麽知道,誰告訴你的。”
蔓拉嬌羞地一笑,看來自己看破也要說破啦,要不老頭一定用暴力打遍手下人,報複告密者。於是,說道:“阿叔,你什麽樣,我很清楚。你從來不做準備,昨天你要是不喝醉,不用老太太下命令,你一準就過來了。”
阿叔素拉迪傻笑了幾聲,舉起粗大的手掌,拍了拍自己的後腦,害羞地說道:“還是你厲害,一猜就中。酒吧的老板娘,糊弄我喝了很多酒。她當我不知道她是韓家的人,我昨天去也是打聽消息去了。”
蔓拉倒吸了一口氣,說道:“老頭,你打女人!”
阿叔素拉迪傲嬌地說道:“你怎麽能這麽看我,我可沒打她,我是把她養的小白臉給打了。估計,現在正在醫院裏接腿呢……”說著,老頭得意地笑了起來。
蔓拉笑道:“那你也沒喝醉啊”
阿叔素拉迪孩子般笑道:“這不打人打得興起,回莊園就喝醉了……”說到這裏,老頭突然感覺不妙,說道,“鬼丫頭,你在跟我轉移話題呢!明天你甭想自己去,要不就老實地給我在酒店裏待著。我來這裏就是跟著你,保護你。你到哪裏,我就跟到哪裏。你要是出一點意外,別說老太太不放過我,我這個老頭子都立即死給你看。”
蔓拉莞爾一笑,心想,老頭雖然魯莽,卻也精明。但是,她自認為比心機,還是自己更高明。她也不搭話,依舊按著自己的節奏說道:“今天中午,我本來要去接人來紫禁城看病。因為你突然來了,我改變了行程。休息之前,我已經安排好醫院。明天上午,病人就會來到紫禁城。我想了想,阿叔和第五集團私下多接觸接觸,會對我們合作有好處。大陸這邊開通了陸路和海路兩條和平發展通道,以第五集團的實力,借助他們特色小經濟體開發項目,我們打敗韓家,會很容易。”
阿叔素拉迪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說道:“我清楚第五集團的實力,但是我沒清楚你說的意思。”
蔓拉繼續說道:“今天去接病人的是,第五集團總裁第五振浩,還有彭畫蝶。明天上午,你替我在醫院接一下病人,順便和第五總認識一下。”
阿叔素拉迪想了想,說道:“我剛來半天,這裏的事情,我根本弄不清楚。雖然,咱們自己家也是開醫院的,但是你這個安排是不是不妥啊。”
蔓拉淡淡一笑,說道:“阿叔,我會讓我的司機跟著你,大概的事情他知道一些。第五總和畫蝶也認識他,醫院的關係我也非常熟,你就做你擅長的事情就可以。”
阿叔素拉迪心想,蔓拉向來穩妥,應該也不會隨便安排自己做這件事。隻是,這位病人什麽來路,這麽大陣勢。於是,他問道:“這位病人是什麽人,是第五集團的麽?”
蔓拉搖搖頭,猶豫了一下,說道:“不是,是……柳致從的母親,要不畫蝶也不會放著剛開業的工作室不管,開業典禮沒結束就飛去眸城接人。”
阿叔素拉迪一聽病人是柳致從的母親,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沉默半晌,歎了口氣,說道:“老人家什麽病?”
蔓拉難以掩飾地傷感道:“基本已經確診,是癌症。今晚稍作休息,明天一早就出發,乘坐第五總的私人飛機,來紫禁城。”
阿叔素拉迪歎了一口氣,神情也有些傷感,大概也明白了蔓拉的用意。於是,低沉地說道:“辛苦你啦,丫頭。明天你要小心,我會安排人暗中保護你。”。
蔓拉點點頭,想說什麽,但是心情又開始低落了起來,從而無話可說。素拉迪歎了幾口氣,站起身走向蔓拉。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準備離開,又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桌子上的酒瓶,關上了有些破損的房門,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