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她的恩情

  山坡最高點聳立的黑衣軍團靜靜地俯視著下麵的漫天之火。


  全身籠罩在黑衣之中的士兵牽著低聲咆哮張著顯露出尖銳猙獰牙齒的狼穿過人群，停駐到最頭端的身影後麵，低垂著頭恭敬喊道:“大巫師！”


  身披藏青色鬥篷的男人緩緩地轉過身來，看著來者手中的狼，發出低低但輕盈的笑音:“狼啊！”


  緩緩踱步上前，從士兵手裏接過韁繩，俯身摸摸它腦袋上的毛發，原本低吼不止的狼竟然安靜下來，跟隨著返回到原來站立的位置俯視下麵快要結束的戰鬥。


  忽地從漫天大火中衝出匹駿馬，沾滿鮮血的男人大肆斬殺襲擊的人員，用胸膛緊緊地護守著懷裏的女子，全然不被廝殺所畏懼的女子。


  大巫師突然輕笑出聲，叫得周邊人都莫名其妙但也不敢開口詢問。


  “千寧！”男人喊道，身側一直靜默不語的黑衣女子吹起清脆的口哨，嘹亮的響音劃破整個夜空，穿透過廝殺的戰場，傳達到每個人的心底。


  地上的黑衣軍隊快速散開，不過片刻功夫，消失在夜裏。


  鄒香若聽到那嘹亮的口哨音，抬頭看山坡最高處，那裏隱隱有人影消散。


  “大巫師？”身後的慕容勤蹙眉自語。


  “他很厲害？很可怕？”一場爭鬥一旦安靜下來就是一片哀嚎痛苦，鄒香若強迫自己不去看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傷患，偏頭詢問道。


  “嗯！是個謎一樣可怕的男人！”慕容勤似乎不想多說，吩咐著周邊士兵清掃戰場。


  “慕容將軍，王爺他……”劉三慌亂的嗓音從對麵飄來，不一會就出現在視野裏。


  宣牧渾身沾染血跡，麵色蒼白，氣息微弱地坐於馬背上，隨時可能會栽倒於地昏死過去，但仍舊強撐著盯看著鄒香若，“你受傷了？”


  鄒香若順著他視線看自己胸腹處的衣裙，已經被血水浸濕，正待解釋，身後的慕容勤高喊一聲，從馬上哧溜而來，奔上去，扶住快要掉落於地的宣牧。


  沒有人掌握韁繩，鄒香若對馬匹無奈，也哧溜下馬，捏住宣牧的手脈查看。


  安寧城郊的戰爭攪得人心惶惶。


  兩地距離頗近的神仙寨人們也是惶惶不安，天未亮，人們就聚集在木樓前議論紛紛。


  “不行，我要去找師姐！”鄒香若已經出去三四天了，鄒子文焦急不堪就要往外奔。


  綠葵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姐姐不會有事的，你這麽衝動跑出去，要是有什麽人進來，誰來保護大家？”


  鄒子文本就是個急性子，思考方式不全麵，被她這般一說頓時安靜下來，抓著自己頭發原地踱步，“要是師傅在就好了！”


  綠葵知曉他擔心鄒香若的安危，輕歎口氣，看向其他人:“最近外麵很亂，各位暫時不要隨便出村子。加強巡視和防護，防止歹人進入！”


  話雖說如此，但也有人沒有聽到這個意見。


  二丫娘一大早就背著竹簍出村，穿過片翠綠的小樹林，踏入高低不平的峭壁間，這裏地勢險峻，山洞甚多且隱蔽，需要仔細查看才能瞧清楚裏麵的光景。


  二丫娘手裏柱著根長棍子，撥開鬱鬱蔥蔥的蔓藤，落出個狹小的石洞，裏麵倚靠坐著位青壯男子，雙眸緊閉，初生的陽光投射到他剛硬的臉上，柔和而安靜。


  很快，男人便聽到響動，咻地睜開雙眼，宛若驚醒的豹子，整個身子都變得緊繃，手抓住地上零碎的石塊，冷冷地打量突然入侵者，但看清來人後，又慢慢放鬆下警惕，看著女子進來蹲到自己身前，取下背上的竹簍。


  二丫娘從圓口竹簍裏拿出個粗布包裹，打開，露出撲鼻的饅頭香和剛出鍋的小菜清香，隨後又拿出包藥草，輕聲說道:“讓我看看你的傷！”


  此人正是黑風寨黑豹，那晚，鄒香若為慕容婉菲進行了處理，隨後有黑衣人和宣牧的突然侵入，雖然他早就做好準備，但沒想得竟然會出現高強的黑衣隊伍，不僅驅散了他的寨民們還將他們囤積的財物洗劫一空。


  當時宣牧傷勢未愈，且一心救走慕容婉菲，絕對不能傷他於此，是那個全身籠罩在黑色中的女子，手段幹脆利落而凶狠，如果沒有人下達撤退命令的話，他黑豹早就死於全屍，而不是雙腿受傷被眼前這個婦人救治。


  黑豹的思緒放到眼前自己的傷勢上來，雙腿上均有深長的劍傷，起初沒有及時處理而潰爛散發出腐爛的氣息。


  經過連續幾日的藥草敷，已慢慢結痂可以緩慢抬腿。


  “多謝！”二丫娘為他重新包紮好，黑豹低聲告謝。


  一時又想起為慕容婉菲處理傷口的鄒香若，心裏暗暗稱讚，現在竟然有如此多醫術厲害的女子。


  片刻思緒又飄忽到寨子的災難，臉色也暗沉下來，暗暗懷疑黑風寨這般落敗之勢恐怕拜她所賜。


  這幾日雖短暫地相處，兩人並沒有過多的交流，此時見他神情萬變，知曉他定是心有恨意，原本都走到洞口，片刻猶豫，終於折回身來道:“你的傷口恢複的不錯，這幾日我沒有時間來看望了！”


  黑豹回過神來，怔怔地看著她，又看看自己手邊包裹裏的事物和藥草，確實是幾天的份量，疑惑出聲:“出什麽事了？”


  二丫娘一時又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黑豹輕歎口氣:“此時能否聽聽一個故事？”


  瞧見她輕輕點頭，且站立於洞口邊，黑豹視線露到對麵石壁上蜿蜒而上的蔓藤:“很多年以前，有個一家三口過著雖不富裕，但很快樂的生活。可在男孩子十歲的時候，父母得怪病無錢醫治，便四處借貸乞討。有一天這個孩子在街上撿到個厚實的錢袋，正準備還給失主，反而被汙蔑是小偷，那些人對小孩子拳打腳踢幾欲要他命。”


  “這時出現位身穿華貴衣裙的漂亮小姑娘，她振振有詞地為男孩洗刷冤屈並給予錢財他去看治。當男孩興高采烈帶著大夫回到家裏見到的卻是無生氣的父母。男孩子埋葬了父母，回到街道上想以身回報小姑娘的恩情，可惜已無身影。過了許多年，男孩子長大成人，當了一方霸主，擁有了財富和跟隨的兄弟，當再次見到長大成人的小姑娘。男孩的思想轉變為占有。”


  “明明是天壤之別的身份啊！卻仍舊存留著吃天鵝的心思！”黑豹說到最後，臉上露出自嘲的笑。


  二丫娘緊緊背上的竹簍，未著一詞，徑直出洞口。


  黑豹恍若回神來，一拍自己腦門:“方才我都說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


  費力的站起來，緩步挪到洞口，看著消失在山坳間瘦削的身影，黑豹眼眸裏又是晦暗:“她的恩情也還不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