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7章狼狽不堪金鼎系
湖邊栽滿了薔薇花,開著大朵大朵的紫色、白色的花,絢爛奪目。
湖中段的位置,用實木搭建了一個游廊,頂上是鋼化玻璃,用來遮擋風雨,上面爬滿了紫藤花。客人可以直接沿著游廊穿越小湖,極有情趣和特色。
湖北面,是幾排徽式建築,白牆灰瓦,檐角飛翹,屋檐下,掛著銅鈴。南風吹過,銅鈴發出一陣陣清越的叮噹聲,讓身居深山的會所,更增幾分靜謐幽寂之感。
這幾排建築,從表面上看樸實無華,顯得淡雅,也與周圍的湖光山色融為一體,但只有走進去,才感覺到裡面的奢華。
一名身著職業套裙的女領班將朱凌菲引進一間裝修豪奢的包廂,朱凌菲就看見父親、李靜潮、馮友凡、歐陽南華幾個人坐在一起商量事情。
雖已經到了飯點兒,但飯菜還沒有上,只有茶几上幾杯清茶,茶几上碩大的水晶煙灰缸裡面堆滿了煙蒂,整個房間煙霧繚繞,朱凌菲根本看不清父親的表情,嗆人的煙味兒,能把人掀出來一跟頭。
朱凌菲看他們都沉默不語著,一個個臉色凝重,也沒人和她打招呼,就在門邊選了一個位置坐下,能多少躲避一點煙味,也不過多的驚動他們。
她注意到,一向儒雅的李靜潮,襯衣皺巴巴的,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淡定和儒雅儀態,頭髮都有幾分油膩和凌亂,手裡拿著一疊材料,不知道在和歐陽南華和馮友凡說一些什麼,但可以看到他雙眼都是通紅的,顯然這些天都沒有睡好覺。
事實上,歐陽南華和馮友凡乃至朱冠蘭的氣色也不見得好多少,都是一臉疲態,讓醜陋的眼袋浮現出來。
「你來了……」見朱凌菲進來,朱冠蘭沖女兒點了點頭,他的臉色很是凝重,也沒有多話,轉過頭對李靜潮說道:「葉凡這次聯合省國投,去尚海與尚海醫藥洽談合作事宜,我想老喬是不可能不知情的,但是,眼下你們把東海一定規模的製藥企業悉數併購,國醫館要發展,他們這麼做,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若國醫館集團將觸角深到嶺南之外,也意味著大量的稅源留在了尚海。老喬這種打法,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但他也給中顧派的幾位老領導擺出了姿態。他是被逼到了極致才這麼做的,所以,我這邊很難發力……」
他的語氣透著無奈和怨憤,中顧派尚在職位的成員,位置最高的就是他和喬振邦,他沒有想到一向看上去保守守成的喬振邦,會來這麼激烈的一手。
雖然因為她加入國醫館集團的事情,父女二人之間來過多次唇槍舌劍,讓二人之間的感情都變得疏淡了一些,但朱凌菲此刻聽到父親的語氣這麼無奈和焦慮,也忍不住有幾分心疼。
喬振邦來這一手,表面上是喬振邦與尚海幫聯合,讓中股派的利益受損,顯得沒有大局意識,但是若深入了解事情的整個經過,巴掌就打在了他父親朱冠蘭臉上,朱冠蘭在高層,打壓醫藥產業併購基金,協助、聲援金鼎葯業,讓金鼎迅速在嶺南攻城略地,將國醫館集團的發展空間擠壓為零。
但國醫館集團不得不發展,也就只能與尚海幫聯合。固然,與尚海幫聯合,能壓制團派的威風,但同時也會給中顧派造成不利的影響。但是最後,中顧派一定會把罪名記在了他朱冠蘭的頭上。
李靜潮也想到了此節,他沙啞著聲音說道:「葉凡與尚海醫藥聯合,將要組建華夏最大的醫藥集團,但是,這對嶺南的利益有沒有損害?國醫館集團,能不能以嶺南為大本營作為發展的基礎,不要過分的發散?我們金鼎提出,要將嶺南打造成南方最大的醫藥生產和集散基地,之所以落戶東海,也是為了和國醫館集團合作,為了這個目的。這個問題,朱副主席能不能和張牧之老爺子談一下?」
李靜潮是想讓朱冠蘭慫恿中股派的幾位幕後老領導,以派系利益為考量,壓制葉凡,不要將觸角伸得太遠,和尚海醫藥聯合起來。
其實李靜潮擔心的還是嶺南省國投集團與尚海醫藥合作以後,今年年終將交出更漂亮的答卷,甚至比金鼎國際還要漂亮的答卷。
因為省國投集團和金鼎國際,企業性質和設立的初衷,是非常雷同的,中央的幾位大佬,也存在比較兩者的心態,若省國投的業績太漂亮,會對李靜潮造成很不利的影響,甚至會讓李靜潮挪位置。
朱凌菲面色平靜,但心底里暗暗齒冷,心說,大概李靜潮這個人從來沒有想到葉凡和喬曼會破釜沉舟地與尚海方面聯合吧!
前段時間,徐系一派佔據上風的時候,李靜潮對葉凡可謂是窮追猛打了,接連併購,搶佔產能、肆意圈地不說,甚至在公眾跟前放出豪言,要用三種產品和國醫館打擂台,這時候,看葉凡爆發犀利的鋒芒,卻要選擇「合作」。
馮友凡負責家族世俗產業,對官場的潛規則也很瞭然,附和道:「葉凡這種行為,是嚴重削弱中股派的行為,我想,中顧派的幾位大佬,是不會沒有看法的。朱副主席,您現在要抓住機會,給喬系致命一擊,以後,中顧派還是您當家啊!」
派系之間的核心成員,存在合作,也存在競爭,每個人都要為派系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
張牧之年事已高,已經退居二線,身體狀況每況愈下,也要將權柄交出去,朱冠蘭和喬振邦是最有希望繼承張牧之衣缽的兩位大佬,是要爭一爭的。
派系之間,存在競爭,也存在聯合,並非不可調和,其實就像喬振邦開始與尚海幫合作,就是朱冠蘭傾向於金鼎葯業,傾向於團派,也無可厚非。最後判定的標準,是誰為派系爭來最大的政治經濟利益。
若朱冠蘭能促成金鼎葯業和國醫館集團的合作,將嶺南打造成南方地區最大的醫藥產業聚集地,甚至兩者聯合,走出國門走向國際,也可謂功不可沒,甚至,能高喬振邦一籌。
畢竟,若兩者合作,最後的利益都落在了嶺南之內,表面上看是為喬振邦增光添彩,但是中顧派會明白,最後這一切也都是中顧派的成績,也顯得朱冠蘭更有大局意識。
利益關係盤根錯節,朱冠蘭越想越覺得頭大,他自己都沒想到,原本兩大葯企的爭鋒,最後會演變成華夏三大政治派系的爭鋒。而這個爭鋒的導火索,竟然捏在他一直不怎麼看好的燕京第一號大廢材葉凡手裡。
一時間,這位經過無數大風大浪的朱冠蘭,竟然沒有了主張。
這時候,朱凌菲卻緩緩開了口,道:「我想,喬振邦沒有讓嶺南吃虧的道理,葉凡和喬曼都對嶺南有很深的感情,也不會讓肥水流到外人田,是不是,先了解一下喬叔叔和葉凡的真正意圖?」
朱冠蘭皺著眉頭擺了擺手,道:「葉凡這小子就是睚眥必報的操蛋性子,他能有什麼對東海對嶺南有好處的方案?他這時候,就是為了報仇!金鼎葯業壓制了他好幾個月,他不跳起來才怪……」
朱凌菲沒有說話,其實,她並不清楚葉凡和喬系的整個計劃,但是,心底里,她卻不認為喬系或者說葉凡的計劃會那麼簡單!
「還是給譚功達打一個電話吧……」想了一想,李靜潮以建議的語氣道:「譚功達是您的老部下,也一直支持國醫館集團的發展……」
和張牧之溝通,朱冠蘭的確有壓力,現在要給譚功達打電話,他卻沒有什麼心理障礙,畢竟,譚功達是他一手提攜起來的。
電話很快接通,朱冠蘭表達了希望國醫館集團與金鼎合作,捨棄尚海醫藥的意願,譚功達聽完,嘴角浮現一抹不屑的微笑——
其實,朱冠蘭支持金鼎葯業在嶺南攻城略地,鬧得喬振邦狼狽不堪,譚功達一直是知情的,可以說,中顧派的所有大佬都看在眼裡。但是,中顧派的幾位大佬,都從整體利益出發——若是金鼎入駐東海之後,合法經營,與國醫館正常的競爭,並不是一件壞事,反而對嶺南經濟的整體有促進作用。
但,這並不意味著中顧派上下不知道朱冠蘭向團派傾斜示好的險惡用心,譚功達對老領導保持著應有的尊重,但對朱冠蘭這種牆頭草的作風卻不敢苟同,沉思片刻說道:「區域經濟縱向聯合發展,打破區域經濟發展的局限,是一種不可逆轉的趨勢。振邦主張和促進國醫館集團和尚海方面合作與協同,也是從這種高度和大局出發。我們衛生部也樂於見到,有一家超大型的醫藥企業出現,與兇猛的外資葯企抗衡,守住我們的一畝三分地。老領導,您是不是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譚功達雖然語氣很客氣,但是,綿里藏針,暗藏機鋒,一句一個「高度」,一句一個「大局」,豈不是說他朱冠蘭沒有大局觀,視野太過於狹窄?
朱冠蘭聽得臉色變成了醬紫色,青一陣白一陣,心中不可能不惱怒,但是,他卻沒有出言反駁。
派系最重要的是團結,所有成員的觀點、政見趨於一致。而現在,一向對他言聽計從的老部下譚功達竟然展露出犀利的刺芒,那原因就只有一個——
張牧之老爺子,是認同喬系的做法的……或者說,已經對他與金鼎葯業走得太近心中很是不滿了!
但現在,自己也沒有真正進入團派的核心,甚至連邊緣都不算……
想到這裡,頓時,朱冠蘭的一顆心迅速沉到了谷底,如墜冰窟,背上冒起了絲絲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