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6章帶路黨說

  葉家人本是分配了一架直—11國產直升機，餘下的二十名不到的武者，則分配了兩架直升機，而且是俄羅斯進口的米—26直升機，原本空間很大，足夠坐了，但是邱冷海還是非要和葉凡坐在一起套近乎。


  直升機起飛后，迅速越過高崇入雲的蜀山群山，盤旋著飛向西北方。


  邱冷海擁有半步先天的修為，而且非常健談，漫長的飛行過程中，閑來無事，和葉凡談起了他在世俗界和古武門這些年的經歷。


  「事實上，我家原來挺趁錢的……」邱冷海笑著說道：「北昌第一化工礦業集團，你聽說過嗎？那是我父親的企業。我家是古武門大家族，雖然不能與四大家族相比，但也算是不小的一股勢力了，而且，在世俗界很有名氣。但我這個人，也不喜歡古武修為，不愛經營企業，喜歡尋訪名山大川。徐霞客是我的偶像。所以，我父親一直挺反感我的！」


  「當富家翁多爽，爬山很爽嗎？」葉凡笑道。


  「富家翁有什麼意思？再有錢，睡的不是一尺長的床，死了不是裝在一個小木匣里？」


  邱冷海笑著說道：「山水無長主，閑者是主人。你的心多大，你的腳步走到多遠，你的世界才有多大。我更喜歡親近自然，呼吸新鮮的空氣，讓眼睛被山川染綠……」


  葉凡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很好的一碗心靈雞湯。」


  「其實，我三十歲之前，一直就是浪蕩公子，從沒有回過家。玩遍了世界的名山大川，你不到那些地方，真不知道世界多大多美！」邱冷海打開了話匣子，苦笑道：「我只是三十歲的時候，回過一次家，但我以後更不想回去了……」


  「難道你老子用棍子敲你腦袋了？」葉凡問道。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也是家族棄子啊？」


  邱冷海開了句玩笑，隨即正色道：「不是。其實我父親一直想讓我繼承家族產業，我那年回去，也是因為家族企業出現了危機，想讓我回去解決！順便在家族企業內，樹立權威，繼承董事長的位置！但是，我卻越走越遠了……」


  邱冷海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道：「那一年，我們家的一個化工廠出現了安全事故，一個廠區全部爆炸了！毒氣瀰漫方圓三十公里，一萬噸以原油為主的原料和半成品泄漏入贛江，最後流入了贛湖我父親讓我回來，就是讓我處理這個危機的。好吧，浪蕩了那麼多年，我也不得不為家族做點事情，否則，我真成了不孝子了。」


  葉凡三人靜靜聆聽，沒有打斷他。


  邱冷海笑道：「處理就處理吧。我一邊考察污染情況，一邊制定了治理計劃。一天下午，我來到了那個地獄一般的湖岸，那時候湖水已變成黑色，波浪在黏稠油膜的壓迫下變得平滑而無力；原本生機無限，芳草遍地的灘涂也被一層黑油覆蓋。我和一些志願者就在這黑灘上尋找那些還活著的水鳥，它們在油污中掙扎著，一個個像是用瀝青做成的黑色雕塑，只有那一雙雙眼睛還能證明自己是活物，那油污中的眼睛多少年以後還常常在我的噩夢中出現。我們把那些水鳥浸泡在洗滌液中，想把它們身上的油污洗掉，但十分困難，油漿和羽毛死死地粘在一起，稍用力羽毛就和油污一起一片片掉下來……傍晚，那些水鳥大部分還是死了。當時我渾身油污地癱坐在黑色的海灘上，看著夕陽在黑色的大海上落下，感覺這就是世界末日了。」


  「那你怎麼辦啊？這可很難解決啊！」葉破軍和顧心澄聽得心頭一顫，互相對望了一眼，都出現了不忍和同情之色。


  「當時的事情千頭萬緒，但是我還是扛下來了，制定了詳細的方案，包括大批移民、土壤改良，下游攔截凈水等等。但我父親知道之後，雷霆大怒，立刻終止了我的方案。他首先想到的是打點關係，隱瞞事故影響，推卸公司責任，並且第一時間恢復了生產。他的倡議，在董事會上，一致通過。全票，呵呵……」


  「當天晚上，我得知他的方案通過後，我喝得酩酊大醉。不知什麼時候，父親來到我身後，他問我是否記得那副小恐龍骨架。我當然記得，那是在地質勘探中發現的，很完整，父親花大價錢把它買了下來，安放到我們家的莊園里。父親接著說：冷海，我給你講過恐龍是怎樣滅絕的，一顆小行星撞擊了地球，世界先是一片火海，然後陷人漫長的黑暗與寒冷……這對恐龍來說，是一個噩夢。但是，現在這個時代，卻比那時候還恐怖！」


  「我父親說，現在，地球生命物種的滅絕速度，比白堊紀晚期要快得多，現在才是真正的大滅絕時代！所以，孩子，你看到的這些算不了什麼，這不過是一個大過程中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已。我們可以沒有水鳥可以沒有灘涂，但不能沒有化工和現代科技，你能想象沒有化工和現代科技是什麼樣子嗎？你登山野遊穿的衝鋒衣都是化纖，你的洗地用品也都是化學產品。如果沒有現代科技，你都不能擁有越野車，即使有了，但沒有化工沒有石油，也不過是一堆廢鐵而已！現在你想去安大略湖家，乘我的專機越過大洋也就十幾個小時，可要是沒有石油沒有化工，你就得在帆船上顛簸一個月……這就是文明的遊戲規則，首先要保證人類的生存和他們舒適的生活，其餘都是第二位的。」


  「父親對我寄予很大的希望，但他最終也沒有使我成為他希望的人。在往後的日子中，那些瀕死的海鳥眼睛一直在背後盯著我，決定了我的人生。事實上，他一直讓我列席董事會想培養我，我也能動用一定的資金。我一直沒有忘記調查那件爆炸泄漏事件的影響。我發現，三年後，一切惡果都顯露出來了。當地盛產桔子和茶油，但是，全部都減產了。桔子出現了變異，皮肉外翻，苦澀無比。贛河周圍的區域，幾乎寸草不生，村民們，只能養山羊，但是，山羊都出現了變異，它們生有四排牙齒，還攻擊人類，竟然開始食肉了！」


  「在我三十四歲的生日時，父親已經準備退休了，讓我執掌家族企業，他問我將來的打算，我說沒什麼，我只想當個救世主而已。我的理想真的不宏偉，只是想拯救一個瀕臨滅絕的物種，它可以是一種不漂亮的鳥，一種灰乎乎的蝴蝶，或是一種最不起眼的小甲蟲。後來我去學習生物學——反正我只是一個浪蕩公子哥，不缺錢，我成為一個鳥類與昆蟲學家。在我看來自己的理想很偉大，拯救一種鳥或昆蟲與拯救人類沒有區別，生命是平等的，這就是物種共產主義的基本綱領。」


  「什麼？物種共產主義？什麼意思？」葉破軍不解地問道。


  邱冷海臉上浮現一股若隱若現的傲然，道：「物種共產主義，這是我創立的一個學說，也可以說是一個信仰，它的核心理念就是：地球上的所有生命物種，生來平等。」


  「好潮啊！」葉破軍瞪了瞪眼。


  「那必須的！」邱冷海更加傲然地道：「最近有一部很火爆的電影你應該看過吧——《猩球崛起》，劇情大概就是講一群黑猩猩，擁有了智商，把人類打得落花流水的故事！將裡面的猩猩換成黑奴，這片子一樣講得通！其實現在的猩猩就和當年被奴役的黑奴一樣，他們應該反抗的，最後和我們平等的！」


  顧心澄搖了搖頭，道：「這只是一個理想，並不現實。糧食也是物種啊，但人類總要吃糧食吧。人類只要生存下去，這種平等就不能實現！」


  邱冷海一臉堅定地道：「在遙遠的過去，領主對奴隸也有過這種想法。不要忘了技術，總有一天，人類能夠合成糧食，而早在那之前，我們就應該做好思想和理論上的準備。其實，物種共產主義是《人權宣言》的自然延續，法國大革命二百年了，我們居然還沒邁出這一步，可見人類的自私和虛偽。」


  葉凡已經發現了其中的悖論，微笑著道：「冷海，你的行為和你的理念是相悖的，你想一想，你認為需要依靠科技發展合成糧食，最終實現物種的平等，但是，你現在成了小世界的帶路黨，則是反抗和消滅科技的。世界恢復到蠻荒狀態，依舊物種不平等啊！」


  「怎麼不平等？人類要是回到蠻荒狀態，與老虎獅子相比，還有優勢嗎？那不就平等了嗎？」邱冷海立刻反駁道。


  葉凡一頭黑線，為之語塞。


  邱冷海的想法真是太瘋狂了！


  邱冷海的描述，雖然能打動他，那些水鳥也讓他同情，但依舊不能說服他。況且，讓世界恢復到蠻荒狀態，難道就是韓智慧和小世界的最終理想嗎？這也太低看他們了。


  只是，葉凡卻是沒有辦法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幾架直升飛機，頭尾相連，相距不過一公里左右，傳承者所在的那架直升機，與葉凡所在的直升飛機直線距離也不過幾百米，他不能確定他們是否能聽見自己說話。


  邱冷海似乎看透了葉凡的想法，笑道：「我想你一定覺得我很瘋狂，簡直失去了理智。但是，我和你說說後面發生的事情，你就會明白了！」


  「願聞其詳！」葉凡笑道。


  葉凡一則閑來無事，到昆嵛山秘境還需要幾個小時的旅程呢，另外一個，他也想摸清帶路黨的心路歷程，而邱冷海應該是其中一個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