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3章並非桃源

  邁克很是沉靜，微笑道：「這倒是一個不錯的建議，你想要多少酬金？」


  「一億美元！」


  「不，太貴了！」


  邁克臉色冷酷地搖了搖頭，道：「假如我找黑水和EO防務公司，我相信他們的開價不到你的三分之一。你的對手並不強，索多尼幾乎是處於原始狀態，毫無武裝。據說他們的兵力不過幾百人，只有一個叫張繼聰的華人帶領的幾十人有實力。這是一個很簡單的任務。」


  「如果你覺得價格太貴的話，我們可以再商量，我會拿出一個詳細的計劃給你！」


  邁克聳了聳肩膀，道：「你不要覺得張繼聰很容易對付，他曾經是獵狐雇傭兵的首領，我相信他們的單兵作戰能力會力壓黑水和EO一籌。但他遠遠不是我的對手，我們交過手！你沒有把撫恤金計算在內。找他們並不合算！」


  「好吧，拿出一個計劃給我！」邁克微笑道。


  「等我返回，我親自去法國一趟與你面談……」


  索普還想講些什麼，但此時岸邊忽然傳來了幾聲槍聲，索普說了聲抱歉，掛斷了電話，拿起望遠鏡望向岸邊。


  岸邊的椰子林中，出現了幾個光著脊樑穿著花褲衩拖鞋背著53式步騎槍的精瘦黑人，有的憤怒地又蹦又跳，不住地叫喊與辱罵。有的朝著索普的艦船群鳴槍，但雙方距離遠超步槍射程，子彈根本傷害不了索普他們一根汗毛。


  那些垃圾船上一些員工並沒有見過這種陣勢，愣愣地左右四顧，工作出現了短暫的停滯，索普拿起話筒淡然地道：「一群蟲子而已，不用理會他們，繼續工作！」


  垃圾繼續傾倒，很多垃圾已經漂到了滿是死掉的金槍魚、龍蝦與對蝦，發出濃重的臭味的岸邊。


  「法克油！」


  「法克油媽熱！」黑人兄弟們急眼了，怒火中燒，以最簡單的英語表達他們的憤怒，並採取了切實行動反擊。


  「索多尼的孩子們，行動起來！我們要保護我們苦難的祖國！」一位年紀略大，滿頭花白的頭髮的老者振臂高呼。


  「辛巴爺爺！我們不會膽怯的！」他們錘擊胸膛，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從樹林里扛起兩艘上面貼滿了塑料膠布的橡皮艇，放進水裡，跳了上去，拚命地划動木漿，其中一個瘦弱的約莫十三四歲的孩子，還舉起了一張破破爛爛的桃子形狀的國旗，筆直地站在了橡皮艇的頭部位置。


  他們已經很多天沒有吃飽過飯了，面黑肌瘦，體質很虛弱，劃了一陣子就氣喘吁吁，原本代表力與美的黝黑的皮膚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子，他們心跳在加快，緩緩有了一種劇痛之感，幾乎要跳出了胸膛。


  但他們並不懈怠，全力划動，兩艘橡皮艇在平靜的海面上破出兩條白色的浪濤，竟然也能讓破爛的國旗迎風招展！

  他們一言不發，眼白很多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潑灑垃圾的艦船，拚命滑動著，每一次划動，橡皮艇就破開浪濤，往前衝出十多米。


  他們動作精確劃一，像一道進入死循環的程序，像一架賓士的機器駛出了三公里，距離拉近了一些，距離艦隊還有十公里。


  砰！砰！砰！

  負責射擊的幾名黑人兄弟，向著艦船開槍，但雙方距離依舊超出射程，子彈射出千米不到的距離就無力地落在了一望無垠的海水之中，一點波瀾都沒有驚起來，他們只不過是通過這種方式表達他們的抗議和怒火。


  沒人當回事兒！


  在廣闊無垠的大海中，他們小小的橡皮艇，渺小得甚至不如一隻螞蟻。


  滿載垃圾的艦船，沒有加快節奏，也沒有減慢，慢條斯理地按照既定程序緩緩地操作。一堆堆飽滿毒素、惡臭衝天的醫療垃圾，落進了平靜的海水裡。


  缺氧造成的貧血已使世界在他們的眼中已變成了一團黑霧，他們感覺到心跳如連續的爆炸，每一次都使胸腔劇疼，海水如同綿花，船槳劃過沒有著落。


  眼前的黑霧中冒出銀星，銀星合為一團，那是成堆垃圾掉入海中激起的團團水花。


  「孩子們，你們忍受不住了嗎？」


  「指揮官」辛巴爺爺沉聲問道：「感覺心中的火要熄滅了嗎？」他露出慈父一般的微笑，道：「要想讓自己不熄滅，那就點燃自己吧！」


  「點燃我們吧！」


  他們大喊，感覺自己的身體轟地燃燒了起來。死掉的金槍魚與餓死的索多尼的兒童的畫面在他們腦海中交織成一片，他們玩兒命一般地滑動著。


  「孩子們，分裂的祖國正因我們而重新聯為一體，你們心中的聖火不能滅！」


  辛巴爺爺也加入了其中，拿起船槳拚命划動，他仰天怒吼：「雖然我們會死，但是，我們要讓他們看到我們的姿態，我們不怕死！」


  他們感覺，周遭似乎多了一層厚重的透明的黏液，讓他們的動作都變得困難起來，但，橡皮艇依舊衝破重重波濤，如箭矢一般向前激射！

  這船太大了，比他們的索多尼最高的山脈還要大！

  儘管有了充分的精神準備，當他們衝進艦群的時候，他們還是渾身僵住了，只是藉助慣性下機械地邁步前行。


  九點鐘的太陽照亮了這巨大的艦船群的一半，在艦船群的環繞下，黑人們彷彿行進在一個與世隔絕的盆地中。


  這荒涼的世界里只有他們的划動船槳的聲音在回蕩。


  震驚的眩暈過去后，辛巴竭盡全力地讓自己沉靜下來，指著一艘正在傾倒垃圾的艦船沉聲道：「孩子們，進入射程了，開槍！」


  雖然進入了射程，但是，他們也只能朝著艦船開槍，因為從他們的角度，根本無法看到船上的工作人員。


  砰！砰！砰！黑人兄弟們將子彈盡情地傾瀉出去，但53式步騎槍，是老掉牙的武器，沒有彈夾，每一槍打完，就要立刻填充子彈，子彈稀稀落落，可憐巴巴！

  子彈射出，根本沒有在船體上留下任何明顯的傷痕，所有艦船安若磐石，有恃無恐，非常傲慢，一動不動，繼續傾倒垃圾。


  「向左側划動，拉開距離，打他們的人！」辛巴爺爺發出命令，橡皮艇快速與艦船拉開距離。


  辛巴爺爺乾瘦的身軀挺得筆直，拿起步槍，眯起眼睛瞄準。


  辛巴爺爺早年就是索多尼海上自衛隊的成員，其後又跟隨獵狐訓練過一段時間，槍法在索多尼是數一數二的。


  甲板上的工作人員其實很多人看到了辛巴爺爺舉槍瞄準，但並不以為意，甚至向辛巴爺爺囂張地比起了中指。一方面，他們知道索多尼的很多海盜槍法真的很爛，打仗如同鬧著玩一般，往往鳴槍數萬發，對對方造成不了一點傷亡，另外一方面，他們覺得雙方的距離幾乎要超出了射程，對方即使是神槍手，能擊中他們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的，所以，他們有恃無恐。


  啪！53式步騎槍的槍聲很小，甚至被傾倒垃圾引起的水聲壓制住了，更顯得微乎其微，但立刻有一名醫藥公司的工作人員應聲倒在了血泊之中。


  子彈正中眉心，不偏不倚，鮮血與腦漿從創口處緩緩地流了出來，那位剛剛還在比出中指，對辛巴爺爺表示不屑的船員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以如此悲催的方式死在這裡，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死不瞑目。


  在短暫的驚愕與沉默之後，船員們一片大亂，並立刻將情況彙報給指揮官索普。


  索普並無任何的憤怒，事實上，索普與奇輝葯業簽訂的合同，是允許三名以上的工作人員傷亡，只不過這份合同很隱秘，不為人知罷了。


  不憤怒，並不代表他不會採取措施。就好像雄獅被卑微的螻蟻叮了一記一般，雖然並不會對他傷筋動骨，甚至只引起他些微的憤怒，但他足可以彈指間滅掉對方，所以，他們還是用了最輕微的打擊措施，來消滅這幫螻蟻。


  哄！

  在索普的指揮下，一艘艦船忽然間將艦身橫了起來，這種情況下，並不影響他們拋灑醫藥垃圾，垃圾照常傾斜，但一道滔天的如山一般的巨浪形成了。


  轟隆一聲！

  巨浪鋪天蓋地地向兩艘小小的橡皮艇衝擊了過去，兩艘橡皮艇瞬間被打翻了，幾名黑人兄弟在徒勞的驚呼聲中全部跌落在水中。


  巨浪太大了，這種對索普他們來說是非常隨意的打擊，但對辛巴爺爺他們來說，已經是致命的危險，巨浪把他們捲入深深的海水之中，從海水中浮遊到海面至少需要一段相對來說很漫長的時間，在這過程中，三名黑人兄弟窒息死亡。屍體沉入海底。


  另外幾名黑人依仗超凡的游泳技能，衝出了海面，但橡皮艇已經被海浪衝出了幾百米，他們拚命地向橡皮艇遊了過去。


  他們現在已經在公海區域，距離海岸13海里，而且他們剛剛經歷過一場非常消耗體能的跋涉，他們無法成功依靠體力游泳到海邊。


  此時，他們心中有悲憤、有恐懼、有無奈，但也有一絲自豪。


  畢竟，辛巴爺爺成功地擊中了一名海員。他們雖然製造了大山一般的大船，但他們也是人，他們並非不可戰勝的。


  索普的艦隊，繼續傾倒垃圾，似乎對這幾隻螻蟻的生死毫不在意，辛巴爺爺他們費盡千辛萬苦游到橡皮艇的時候，幾乎精疲力竭了，一聲獲救的歡呼剛剛發出，索普的兩棲作戰艦艇上的遠射程機槍就一陣彈雨傾瀉過來，將橡皮艇打成了稀碎。


  辛巴爺爺他們還沒爬上橡皮艇，就重新跌落在水中，此刻他們已經力竭，雙手艱難地舉起來，拍打著水面，發出一聲聲絕望的哀嚎。他們仰著腦袋，想露出水面，最後，水面上只剩下一張張圓張的急促呼吸的嘴巴了……


  他們在哀嚎，可是，海水聽不見，藍天聽不見，漂浮的雲朵也聽不見，很快的，三名黑人因為力竭沉入了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