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父你好

  滿屋的狼藉,字畫、琉璃瓶、藥碗碎了一地,而在床上靜靜坐著的男子一雙赤紅的雙眼,緊抿的雙唇,臉上還帶著些胡須,很蒼老、很無助。


  陸承光聽到屋裏的動靜,沒有抬頭,大聲吼道:“說了讓你們都出去,都死了麽?”那聲音裏包含了憤怒還有絕望。


  “爹。”醉月輕輕的走近陸承光,陸承光的背脊一僵,隨即胡亂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看著醉月笑了,可這笑卻比哭還難看。


  醉月握著陸承光的手,想要掀開錦被,卻被陸承光製止住了,“醉月,爹沒事。”這一生陸承光最愛兩個女人,一個南宮彩,他與南宮彩是相濡以沫,而另一個是醉月,他最疼醉月,不想讓醉月擔心,害怕。


  錦被下的腿,他自己看著都害怕、都惡心,又怎麽會讓醉月看到呢,自己給醉月的幸福本就太少了,醉月承受的本就太多了,現在他又怎麽忍心讓醉月再為自己落淚操心呢。這就是父親吧,即使再痛也不會讓子女知道半點,即使他對著外人凶悍,也決計不會狠下心來傷害自己的孩子。


  醉月摸摸陸承光的臉,“疼麽?”怎麽會不疼,她看著陸承光憔悴的樣子,眼睛微微有些酸脹,但眼淚沒有落下,同樣的、她不想讓爹擔心。


  “不疼。”陸承光的聲音沙啞疲憊,鬧了一天,痛了一天,現在他真的覺得累了。


  “爹。躺下休息一會。”醉月按著陸承光頸脖的三寸處,漸漸的陸承光的眼皮越來越重,逐漸的闔眼。


  醉月輕柔的將陸承光放平,拉開錦被,然後、淚、毫無征兆的落下,緊咬著下唇,唇色開始犯了白。


  “別咬、會疼。”不知什麽時候尹霽站到了自己的身後,醉月咽了咽幹澀的喉嚨,偏著著頭不再去看陸承光的腿。


  那腿、自大腿以下開始潰爛,泛著黑,看著痛。


  尹霽仔細的檢查著陸承光的腿,傷口沒有得到仔細的處理已經開始潰爛,有了一大片的膿血,腳骨全部碎裂,這樣的情況真的非常嚴重。


  尹霽揉揉醉月的發,柔聲道:“讓下人收拾下屋子,我先開張藥方。”溫潤的語氣,滿身的藥香,現在這是唯一能讓醉月安心的東西了。


  輕應了一聲,便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尹霽將陸承光腿上的穴道都按了一遍來讓血液流動,隨後又用隨身攜帶的金針在火上燒烤,最後又將陸承光腿上的毒血刺出,每刺一針都帶有黑色的毒血而出,結束之後又坐在床尾等待陸承光的醒來。


  陸承光悠悠轉醒,先是迷迷糊糊的看到個白色的人影,隨著瞳孔的張大,麵色又變得十分難看,支撐想要坐起來,可是腳上卻又是一陣陣的痛。


  尹霽伸出去的手被陸承光拍落,尹霽的手尷尬的懸在半空之中,然後就聽陸承光衝著尹霽嘶吼,“你給我滾。”他知道、這是尹霽,好個尹霽竟然敢退自己女兒的婚,自己這個女兒他寶貝還來不及呢,怎由得旁人糟踐,當初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陸承光就立即將手旁的杯盞全部砸了,心中暗暗發誓:從此以後,與尹家勢不兩立,老死不相往來,嗬、現在倒好、這小兔崽子自己送上門來了。


  當醉月回來的時候,就聽到了從房裏傳來自己老爹暴怒的聲音,快步向房裏走去,就見自家的老爹恨不得把尹霽給吃了,還有那雙眼要是利劍的話,醉月肯定,尹霽已經死透了。


  可偏偏尹霽麵色不改,站立陸承光的床邊,任由陸承光的肆意怒罵,還是不時的點頭,一副謙卑的少年模樣,陸承光罵累了,尹霽反倒開了腔,他說:“嶽父教訓的是。”


  醉月的手瞬間抖了抖,陸承光瞬間變了臉色,如果他的腿還是好的話,一定踹死尹霽。


  “死小子,你給我滾。”陸承光一揮手,他不想在看到尹霽這個衣冠禽獸。


  醉月走近陸承光的身旁,拉了拉老爹的袖子,“爹、尹霽的醫術很好,讓他幫您……”


  “我的腿就算爛了,不、就算我死了也不要這小子管。”陸承光的牛脾氣勁上來了,且陸家人都護短,自己的女兒被人拋棄了,他還讓人家治療還有沒有一點骨氣了,這種事他陸承光可做不出來。


  看來、陸天豪生前的話一點也沒說錯,陸承光太過正直也太過迂腐,恩怨看的太分明,多會走極端。


  醉月看了眼發怒的陸承光,一時還弄不清陸承光到底為什麽這麽生氣,她早就把尹霽退自己婚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了,醉月常說自己是個記仇的人,其實、才不是呢,醉月從不會把這些事放在心裏,忘了就忘了吧,從某種程度上醉月雖然和陸承光一般倔強、護短,但她絕不走死路,也不會一直強硬到底,她一般都是軟硬兼施、手到擒來、戰無不勝。


  “嶽父、您可以繼續罵、但你的腿我尹霽治定了。”尹霽挑眉,一雙桃花眼還是充滿笑意,要說不要臉,自己絕對比醉月要厲害的多,所以、他不是連嶽父都叫上了麽。


  醉月察覺到自己的老爹又要開始開罵了,立刻遞了杯水給陸承光,撫著老爹的背,看著陸承光將水喝完,可、稍不留神尹霽,尹霽又成功的挑起了陸承光的怒火,尹霽說:“嶽父、喝完水,咱接著罵。”


  “你個小兔崽子。”陸承光心口不斷的起伏,臉色由白轉紅,忽然大聲的咳嗽起來,一口血噴在了錦被上,血是黑色的。


  尹霽立刻按住陸承光的頭,金針刺入頭頂心,又是一股黑血,看著醉月詫異的樣子解釋道:“嶽父、體內的淤血太多,再加上路途遙遠,天氣炎熱,又有了熱毒的跡象,所以熱火攻心,那毒血一直淤積在心口,而現在不宜用藥,我隻能選擇說些話來刺激刺激嶽父,使嶽父吐出心口的淤血。”好吧、尹霽是真的嶽父叫上癮了。


  醉月咬牙,她又看到自己的老爹紅臉了,當然是氣的,“尹霽、不許在叫嶽父了。”這隻死狐狸,醫術好又怎樣,滿口的胡言亂語。


  “哦。”尹霽可憐兮兮的閉嘴,隨後看著緩過勁來的陸承光又不要臉道:“嶽父感覺怎麽樣了。”


  “尹霽。”醉月咬牙切齒,聲音寒到了極限、不要臉、不要臉的開山始祖啊,醉月以往隻知道尹霽溫潤、狡猾、甚至有些腹黑、但她從不知道尹霽這般不要臉,不要臉到讓醉月汗顏、自慚形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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