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李代桃僵（三）
晌午後，我便打著置辦胭脂水粉的名號，順道偷偷去了趟城西藥鋪。
當天夜裏，整個公主府便都知我染上了怪病，滿身滿臉的起了紅疹子。
連大夫都瞧不出個所以然，最後的得出內火過盛顯於肌膚的診斷結果，開了些清火降熱的方子，囑咐仔細臥床調理月餘便無大礙。
陽阿對安排我取悅漢成帝一事寄予厚望，乍聽聞我突染急病，竟著急親自來小閣樓探視。
“飛燕，如今感覺怎麽樣？”她遠遠瞧見我滿臉觸目驚心的紅疹，愣是不敢上前，兩米開外坐在錦緞麵圓凳上，狀似關切地詢問。她的身後滿滿站了半屋子奴才跟隨，也無一人敢上前。
暗自覺得好笑，她們莫不是以為我得了瘟疫？真是愚昧無知，我成天在公主府呆著，要是這都能染上瘟疫，隻怕她這府中已經屍橫遍地了。
掙紮地坐起身，合德很識眼色地上前扶著。
有氣無力地說道：“多謝公主關懷，奴婢沒有大礙，隻是渾身無力，不能給公主見禮了，望公主莫怪。”
“罷了罷了，你有恙在身，這些虛禮就免了吧。大夫可來瞧過？怎麽說？怎會病得如此突然？”
“回公主的話，大夫來過了，說是內火所致，吃些藥也便無事了，隻是這身上的疹子怕是得月餘才能徹底消弭。想來是奴婢這些天練舞，急於求成所致吧。咳咳咳……”假意咳嗽了幾聲，合德又配合地在幫我輕撫後背。
“正是的呢，飛燕這些時日異常用功，以致累的睡眠時間都不充盈，奴婢都瞧在眼裏，看著也甚是心疼。”司儀官素日陽奉陰違，忙不失時機地說道，意在證明自己用心督促。定是想起了那日早訓時昏昏欲睡的情形，心下非常感謝她的歪打正著，我無形中倒多了個證人。
“竟要一個月這麽久？”公主有些訝異。
“回公主，大夫說平常的內火不現於皮膚，倒也不礙事，但奴婢此次的內火來勢凶猛，以致滿臉滿身都起紅疹，所以要費些時日調理，若是操之過急恐留下印記，就得不償失了。”我虛弱地上氣不接下氣，好似一口氣提不上了就要去了。
“那可就難辦了，你若這個樣子，半月後禦前獻舞，恐要驚了聖駕的。”公主身後的林教習開口道，旁邊的司儀官也是一臉憂色。公主把舞台、節目這些事都交給了她們二人，出了岔子，她們也勢必會受牽連，可我這樣子也實在不便上台表演，一時倒難住了眾人。
公主若有所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見我麵色發白，氣喘不勻，也不像是裝的，也就不置可否了。
我微微斂眉，瞧著眾人的神色變換，見時機來了，便繼續提著一口氣說道：“其實也不是無法可想，奴婢的表演自是有人可以代替的。奴婢鬥膽，舉賢不避親，奴婢的妹妹合德，日常與奴婢形影不離，奴婢會的，她也都會。合德，快拜見公主。”
合德十分機敏，立刻就乖巧地俯身朝公主行禮參拜：“奴婢趙合德，見過公主殿下。奴婢與姐姐自幼便是一起習舞，也是一起有幸進入公主府的。”
公主看了眼合德，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往日倒沒怎麽察覺，你也是個可人的。轉個身給本公主瞧瞧。”
她依言起身轉了幾圈，身姿輕盈如燕，動作溫婉端莊，頗有大家風範。
我暗自讚歎，這個妹妹倒是個極聰明的，一點就通，教給她的也一點沒忘。
記得公主曾當眾教導過“女子的美要自內而外散發，才能如陳年美酒越品越香，若是粗俗外顯，日久了也就如寡淡的白水讓人食不知味了”，她便是喜歡這般如大家閨秀的女子而不是妖媚如歌妓。
合德表現得很好，想來她也真的非常重視這次機會。
再微瞄一眼公主的麵色，心下一喜，這事，八九不離十了。
果然，公主很是滿意，嘴角的笑意更大了，說道：“不錯，飛燕，你妹妹頗有你的風範哪。既如此，此次禦前獻技便由合德代替。”說著又轉身對司儀和教習叮囑：“你們二人可仔細著點，這次，萬不可再有差池！”
“喏！”二人誠惶誠恐地附跪在地。
待一行人終於浩浩蕩蕩地離開，合德終於繃不住了，像隻歡快的小鳥撲到我懷裏，我能清晰地聽到到她撲通撲通飛快的心跳。
她興奮地叫著：“姐姐！我成功了！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
我輕撫著她的黑發，卻笑不出來，唯願我的這個決定，不會害了她才好。
那藥的藥性十分猛烈，一連七八日，我都虛弱得起不來身，纏綿著病榻，雖是裝病，隻怕也是十分傷身的。但見合德得償所願的興奮模樣，為她做這些，也值得了。
她得了公主的授意，異常刻苦地在房裏一遍一遍地練著舞蹈，我在旁靜靜地看著，時不時給她指點一二。
若不是心裏願望強烈，怎會有如此毅力，這個妹妹，平時看著柔弱簡單，骨子裏倒是個有韌勁的。
廚房的小丫頭叩門，端了湯藥進來。
“姑娘，藥好了，趁熱喝。”小丫頭小心翼翼地說道。看著也就十歲左右，梳著一對羊角辮，瘦瘦小小，麵色蠟黃，沒有血色，惹人心疼。
“擱著吧。你過來。”衝她招招手，示意她來我跟前。
等她怯懦地挪到我跟前，我把食盒中的一小盒蜜餞塞她手中，柔聲道：“拿去吃吧。”
小丫頭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我，也不敢伸手接我的東西。
“沒關係，拿去吃吧，你一日三趟地給姐姐送藥，這個就當姐姐慰勞你的辛苦，快接著吧，嗯？”我輕笑地開口，純粹是覺得這丫頭可憐，這麽小就出來做工，本該稚嫩的一雙小手卻糙得像老樹皮一般，看得讓人鼻子泛酸。
丫頭猶豫地接過小盒，眼眶中似有淚在打轉，聲細如蚊：“謝謝姐姐。”
“乖，去吧。”無比憐愛地摸摸她的頭，喜她倒是個知禮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