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不速之客
昭陽殿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合德、劉欣之流皆被拒之門外，除了漢成帝和班婕妤偶爾來看看，便鮮少有人踏足。
春日的陽光甚是醉人，曬在人身上暖洋洋地，不驕不躁，正如我此刻的心境，堪稱靜如止水。從前還為合德的前途命運堪憂，如今看來，她心眼子活絡得很，全然不必替她籌謀。心中暗惱，隻要我與皇上不點頭，且看她上竄下跳如小醜般，倒樂得閑暇自在！
命人將軟塌搬出了屋，放於廊前，躺在上麵，迎著微風，曬著太陽，倒十足愜意。旁邊圍坐著“春夏秋冬”，帶著青鸞，用絹布繡著花兒。
我微眯著眼，看著她們有說有笑的樣子，雖不參與，倒也跟著愉悅不少。
青鸞那丫頭顯然心不在焉，才繡了一會就放下，往殿門口瞅去，又悵然若失地收回目光。
我輕聲開口：“青鸞，怎麽了？”
那丫頭被撞見心事，微微驚慌失措，很快又鎮定下來，說道：“姐姐，欣公子好些日子未來了，他往常，隔三差五就往咱這跑。”
自對劉欣下了“禁足令”後，倒害這丫頭患上了相思病。無可奈何微微搖頭，正色道：“這話可不能說了，永巷本就是後妃之所，除了皇上，其他男子即便是皇親國戚都多有不便踏足入內，恐遭人非議，惹來無謂麻煩，明白嗎？”
青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看她一臉落寞的樣子，我又笑道：“傻丫頭，公子雖不便來昭陽殿，但你可以去廣陽殿看他呀。”
“這……”青鸞聞言，麵上頓時羞紅一片，支吾著不再言語。
其他幾個丫頭見狀，忙不跌地開起玩笑，“青鸞，這蘋果還沒熟呢，你的臉蛋兒倒是先熟了！”
“可不，豈止蘋果，我看啊，比石榴果還紅呢！”
“欣公子還真是魅力大呢，看把我們青鸞小姐招惹得，嘖嘖嘖。”
……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得青鸞更加不好意思了，忙起身要走。
我拉住她的手，輕聲喝止道：“快別打趣了，再有人調笑，我這就給你們尋了婆家嫁出去。”
聞言，“春夏秋冬”同時噤聲，瞪大眼睛，緊張兮兮地看著我。
頓覺好笑，傻丫頭們到底未經世事，好糊弄。
拉著青鸞坐下，柔聲道：“你若真喜歡那欣公子就大方承認，姐姐替你作主，求了皇上便是。”又轉頭對另外幾個，“你們也是一樣的，若是他朝有了意中人，都不許瞞著我。”
幾個丫頭一聽，紛紛紅了臉。
青鸞眸光閃動，聲如蚊呐，“姐姐，青鸞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隻是見不著欣公子就會想念，見著了便高興。”
我點了下她的腦門，笑道：“這就對了，有你這話，姐姐知道該怎麽做了，你就放心吧。”
青鸞又是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正說著，原本在殿外站崗的小李子近到跟前，道：“娘娘，曹經娥求見。”
“是她。”我呢喃著，自她上次小產後便一直未再聽聞這個名字，唯記得她當時受人挑唆，對我恨之入骨，我亦因她受了些牢獄之苦。且不論許皇後當初是否隻為嫁禍於我才墮了她的胎，說到底都因那瑪瑙石榴而起，與我還是有些淵源的。
隻是素日不曾往來過，今日刮得什麽風把她給吹來了？
“請她進來吧。”我坐起身，理了理衣襟和佩帶。
丫頭們紛紛收了繡花的活計，福手恭順地立於身旁。
一會，就見曹氏輕扭著腰肢進了院，依舊濃妝豔抹，巧笑嫣然，姿容算不得上乘，可讓人無法忽視，與初見時一般。時過境遷，可能是想著她一位可憐母親的身份，心中沒了初見時那般排斥。
“臣妾拜見趙婕妤娘娘，娘娘萬福萬安。”她盈盈拜倒，行禮問安，無半絲不妥。到底是落魄了，尋不著了半點往日的跋扈張狂之態。
微笑著許了她免禮賜座，又柔聲道：“曹經娥今日怎有空來我昭陽殿坐？”
隻見曹氏滿含歉意，恭敬道：“回娘娘的話，自上次臣妾小產，聽信他人讒言誣陷了娘娘，心中一直含愧，想著一定要親自來給娘娘賠禮道歉，可又怕娘娘餘怒未消，一直未敢前來。近來無事便與宮人學了些做糕點的手藝，今日製了一盤上好的點心，才鼓起勇氣特來獻給娘娘。”
說著，招呼身後的宮人將一盤點心擺上了石桌。
曹氏又自顧自地說道：“知道娘娘您愛吃杏仁核桃酥，又是個對吃食極精細的，這些食材都是現製現調的，娘娘嚐嚐是否合口味？”
我輕輕挑眉，不禁意地笑言：“曹經娥怎知我愛吃這道點心？”我從未與她有過什麽交集，她卻知我喜好，豈不奇怪？
曹氏聞言，微一愣神，隨即又笑道：“嗨，臣妾哪裏知道這些，都虧得班婕妤告知的。”
我愈發奇觀了，班婕妤素來清冷，不與其他妃嬪過多接觸，何況是曹氏這等狂傲膚淺之人？
“曹經娥近來與班婕妤交好嗎？”我輕抿了口茶水，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曹氏微微歎息一聲，道：“都怪臣妾當日自恃懷有龍裔便不可一世，得罪了宮中不少姐妹，事後追悔莫及。便主動上門修好，好在班婕妤大度，不與臣妾計較這些，還告知了娘娘的喜好，助臣妾得娘娘慷慨諒解。”
我點點頭，“這倒是班姐姐。”大度能容，別人敬她一尺，她定還人一丈，曹氏主動修好，她應該不會拒之千裏。
“是啊，是啊，班婕妤還說娘娘是個性情中人，也定會原諒臣妾當日莽撞。”曹氏歡喜道。
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曹氏又起身將糕點端近我麵前，言辭懇切道：“娘娘，臣妾是真心實意向您道歉，您嚐嚐這點心，算是不與臣妾計較當日事了吧。”
她都這般低姿態了，我也不好再端著，執起一塊杏仁酥，就要往嘴裏送。
憐冬忙上前製止，“娘娘，還是讓奴婢先嚐過您再吃吧。”
這丫頭就是這般謹細，可眼前這情形，怕是要讓曹氏尷尬了。
可曹氏並不惱，連連說道：“無妨，無妨，伺候娘娘本就該仔細些，還是讓宮人先嚐過吧。”
憐冬執起另一塊糕點，小口咀嚼著咽下，半響，並無不妥，便放心地衝我點點頭。
我忙笑道：“讓曹經娥見笑了。”說完，便小口咬下一口手中杏仁酥。
曹氏一直見我咽下，才似徹底鬆了口氣，道：“娘娘肯原諒臣妾，臣妾便放心了，臣妾祝娘娘鳳體康健，早日為皇上誕下龍嗣。”
我微微一愣神，總覺她這後一句飽含深意，卻又一時猜不透，隻瞧著她滿臉堆笑，便未有再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