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蘇醒
靜室內，兩個面容相似的人對面而坐，一人微微垂頭，一人面露憂色。
這兩人就是姑蘇雙壁，藍忘機，藍曦臣。
藍曦臣看著藍忘機，心中只有無奈，擔憂。雖然面上沒有表現出來，但是藍曦臣卻能解讀出藍忘機心中的痛苦，絕望。
這件事，他勸不了，也沒法勸，哪怕夜夜與藍湛促膝長談，這個心結，也沒法解開。
無奈長嘆一聲，藍曦臣覺得他還是明天再找藍湛談談吧。
藍曦臣這邊在嘆息，魏無羨那邊也在嘆息。
魏無羨真的不知道，當初他死後藍湛會這樣痛苦。看到這樣的藍湛，魏無羨又是心疼藍湛，又是有一點點的幸福感。
這樣用情至深的人，被他魏無羨撞上了，是何等幸運，何其幸福啊。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十三年等待。
「世人皆以藍湛逢亂必出，實則其因有二．．．．．．」
他們跟著藍湛，處理各種作亂的禍祟。既然是逢亂必出，那麼藍湛處理的就不會都是一些兇狠的禍祟，反而多是平平淡淡，魏無羨一眼過去對方就嚇得跪伏在地的走屍。 首發域名ｍ.bqge。org
讓魏無羨說句真心話，他是絕對不會到處驅趕這種小角色的。但藍湛做到了。
這逢亂必出的十三年，每一次藍湛都會在驅趕禍祟時彈上一曲《問靈》，還是當初在亂葬崗時彈出的那三句琴語。雖然魏無羨沒有修過問靈，但也能猜出這三句琴語是什麼意思了。
尚在否？在何方？可歸乎？
然而，無論奏了多少遍，問了多少次，俱無應答。
每一年的七月十五，藍湛都會在綵衣鎮買一盞河燈，靜靜目送著河燈順著水流飄向遠方。為何人放燈，無需言明。
靜室里的天子笑也越來越多，可是沒有人來喝。
靜室門前的兔子也越來越多，可是沒有人再提著它們沖藍湛笑。
身上三十三道戒鞭痕迹無法抹去，胸前烙印也早已結痂，留下了永不會消失的印痕。這似乎也在表示，藍湛一輩子也忘不掉魏無羨了。
思追在一年一年長大，逐漸長成了一個穩重優秀的少年。
規訓石上的家規也增加到了四千條，罰抄也變成了倒立著抄。
人們都說物是人非，物早已不是當年之物，人不知何時能歸。
十三年如一日，朝朝暮暮對風空談，日日夜夜夢憶故人，年年歲歲候一未歸魂。
××××
十三年後，莫家莊。
當魏無羨看到遠處的莫家莊時，簡直想捂臉。
天啊，這絕對是他的黑歷史之一，雖然他也不覺得有啥丟臉。
魏無羨隱隱有些激動，很快，「他」就要和藍湛見面了。
就像莫家滅門那晚一樣，藍思放出了信號煙花，含光君如期而至。
可是，魏無羨卻沒等到大梵山相見。
在莫家莊一事過後，藍湛把赤峰尊的手臂帶回姑蘇藍氏。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隨著一陣眩暈，眨眼間他們又回到了滿地焦黑一片雜亂的亂葬崗，泠泠忘機琴聲再度傳來。
魏無羨明白了，為什麼藍湛離不開這個幻境了。
藍湛，用這十三年的痛苦記憶，把自己困住了。
這也不能怪藍湛。藍湛嘴上不說，但這十三年，魏無羨身死的十三年，是隱埋在藍湛內心深處的痛苦。時年的幻境一攪和，這最痛苦的一段時間自然而然被引出。
到底還是有時年幻境的影響，藍湛才會一直循環這段痛苦的回憶。
魏無羨知道該怎麼解開這個幻境了。
但問題是他碰不到藍湛，藍湛也看不到他。
藍湛在雲深不知處奏琴，魏無羨在一旁以笛音相和，樂曲宛如天籟，兩人卻像是陰陽兩隔。
忽然之間，魏無羨覺得懷中一輕，笛聲戛然而止。低頭一看，相思斷腸紅竟不知不覺從他懷中滑落。
魏無羨連忙把花撿起收入懷中。
「魏嬰？」
抬頭一看，卻發現藍湛正直直的盯著他，魏無羨從沒見他把不可置信和欣喜擺的那麼明顯。
藍湛像是要伸手觸摸他，可是手還沒到魏無羨跟前，又頹然垂下。
「原來．．．．．．是幻覺啊．．．．．．」
「嬰．．．．．．莫非．．．．．．」唐三看出了端倪。
「也許吧。」
魏無羨再次將相思斷腸紅取出，小心翼翼捧著，緩步走到藍湛身後。
「藍湛。」
藍湛應聲回頭，看不出悲喜。
他把魏無羨當作幻影了。
「藍湛。」魏無羨也不惱，又喚了一聲。
「魏嬰。你．．．．．．回來了？」藍湛像是不敢確定，不敢觸碰魏無羨，害怕他這一觸碰，對面的人就會如煙一般飄散。
魏無羨輕輕搖頭。那時的他，確實沒有回來。「是非在己，毀譽由人，得失不論。你，願意等我十三年嗎？」說著，輕輕將相思斷腸紅送到藍湛面前。
良久，藍湛接過花，「好。」
藍湛低頭看著手中的花，彷彿在證明剛剛發生的不是他的幻想。
十三年，我等你，魏嬰，你一定要回來。
十三年後，大梵山。
避塵斬斷四百多張縛仙網，和江澄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矛盾，向先前在莫家莊幫了思追一行人的莫家公子莫玄雨道了謝，藍湛便回到山腳下靜靜等待著思追等人下山。
可是很快他們就聽說大梵山上出現了不得了的東西。又連忙上山，卻聽到了一陣笛音。
聽到這笛音，藍湛第一反應是皺眉。這笛聲用嘔啞嘲哳來形容都是一種誇獎。這樣的音樂對於姑蘇藍氏的人來說無疑是一種折磨，但藍湛心中的訝異，驚喜卻騙不了人。
這首曲子，只有他一人聽過。
藍湛定定的看著前面吹笛之人，竟是無法挪動半分。直到那人撞上自己才後知後覺的緊緊抓住那人手腕，彷彿用盡全身力氣，再不讓這人離開。
「這個人，我帶回藍家了。」
我終於，等到你了。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離開了。
願持避塵為君掃，盡可款款步。
幻境，散了。
七寶琉璃塔彩色光芒漸漸淡去，魏無羨一睜眼就立刻撲到藍湛身上。
「藍湛，我回來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