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但鄭放鶴並未因此飄然，雖然妖獸一時失去了指揮，但實際上損傷不大，而且如此大規模的夜襲，不可能隻有這麽幾隻將軍崎獴指揮，萬一引來高級妖獸出手，戰局很可能瞬間逆轉。
??鄭放鶴此時要做的，就是引導戰陣與季北桑等人匯合，隻要衝上山丘，就勉強能夠自保了。
??趁著崎獴大軍陷入混亂，鄭放鶴親為前鋒，率領戰陣直向石堡衝去，他離開戰陣的時間並不長，加之文山指揮得當，戰陣居然沒有減員，直到一路衝上山丘與季北桑合兵一處，再沒遇到太強的阻力。
??至此，隊伍的士氣高漲到了極致，盡管山丘被不下五千的崎獴圍困，戰局卻呈現出僵持狀態，以不足三百侍衛與崎獴大軍形成對峙之勢，這也是鄭放鶴所能做到的極限。
??他並沒有再出險招，隻要能牽製住眼前的這些妖獸，就足以為一營贏得反應時間，有龐博、蔣少成等坐鎮，此戰勝負已經毫無懸念可言。
??可若是率軍出擊，難保石堡不失，那連雲兒和趙涵可就危險了。如果不是情勢危急，他甚至不會將季北桑調來，兩名百夫長保護兩個女子應該還是能應付得來的。
??接下來的戰鬥就變得輕鬆了許多，鄭放鶴命令吳雨龍、文山、周奕寒、呂元四人各率五十人分守四麵，時不時騷擾崎獴大軍，確保崎獴不會分兵入穀。
??鄭放鶴的表現已經贏得了三隊所有侍衛的尊敬，不止是他出眾的武力和指揮若定的氣度，更重要的是他不放棄任何一個屬下，寧肯親身犯險來救援部屬的做法，讓他真正獲得了侍衛們的信任。
??軍人不怕死，但沒人願意不明不白的去送死，隻有把他們的生命放在第一位的統帥，才能獲得他們的尊重和信任。
??況且在他們有愧於這個統帥的前提下，對方還能以德報怨，這讓他們毫不猶豫的倒向了他這一邊。
??包括周奕寒在內，所有侍衛都為之前的所作所為感到愧疚，鄭放鶴沒有任何對不起他們的地方，完全是因為他出身七隊，且打敗了盧申龍，才會招致侍衛們的抵觸。可如今看來，鄭放鶴遠比盧申龍更值得信任，在那種情況下，盧申龍是不會為了幾十個侍衛而置身險地的。
??軍人的性子直率，針對一個人，是因為本能的抵觸，而一旦選擇了接受，同樣也會毫無保留的信任。
??此時鄭放鶴的命令，就得到了一絲不苟的執行，連與盧申龍關係最親近的呂元，也沒有在這種事情上作梗，反而執行得最為認真。
??傷者被盡皆送入石堡治療，軍中自有傷藥，除了一些傷勢極為沉重的，餘者大多迅速恢複過來，武者的恢複力本就驚人，配合專用傷藥，甚至不會留下什麽隱患。
??沒過多久，穀中侍衛果然在蔣少成和趙恒的帶領下大舉來援，上千侍衛結成的戰陣遠非簡單的破浪戰陣可比，盡管崎獴的數量是援軍的五倍之多，卻也沒有支撐多久就完全潰敗，在三隊侍衛和援兵的合力追擊下，留下了上千具屍體後盡數敗逃。
??黎明時分，長風峽穀再度恢複了寧靜，戰場被迅速清理幹淨。
??一夜激戰，穀中的地麵幾乎被鮮血浸透，淡淡的血腥氣混雜在清晨的涼風中徐徐飄散，蔣少成站在鄭放鶴的鎮撫使石堡前，環視周遭的地形：“這一戰你打得不錯，想必會讓你的位子穩固許多。”
??鄭放鶴站在他身側，麵露苦笑：“似乎我這個人特別倒黴，剛一上任就遇上妖獸進犯，好在僥幸贏了這一場，沒害死太多人。”
??“豈止沒死多少人那麽簡單，或許你還沒意識到昨夜的情況有多險，若非你及時警覺拖住了過半的崎獴，如今整個一營即便不會團滅，至少也要減員過半。”
??這麽簡單的事情鄭放鶴自然明白，但鄭放鶴卻並未居功：“我當時想的沒那麽遠，隻是盡力保住這塊地盤和手下的性命罷了，至於穀內的事情自有你們去管。”
??“無論你有意還是無意，這份大功你恐怕是逃不掉的，估計再過一會兒，頒令的就會來了吧，或許還會有其他鎮撫使來找你道謝，有你頂住妖獸大軍，他們才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失。”
??鄭放鶴笑了：“道謝？拉關係才是真的吧？我這個鎮撫使或許直到今天才得到他們的承認。此前的我，根本沒資格讓他們上門。”
??蔣少成讚許的看了鄭放鶴一眼：“你到看得通透，那你說他們為什麽要跟你拉關係？”
??“這一戰還遠沒到結束的時候，若我所料不錯，昨夜的偷襲不過是試探。既然大戰將至，自然所有人都希望在關鍵時刻有人能拉他一把，這個時候拉拉關係，總比開戰之後再套近乎要強些。”
??蔣少成點了點頭，隨即卻又輕歎一聲，轉頭看向穀外的群山：“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龐博究竟告訴了你多少？”
??“其實也沒多少，我之所以敢肯定妖獸隻是試探，是因為它們雖然來勢洶洶，卻沒有多少高級妖獸參戰，而且一戰既潰，似乎少了點血戰到底的決心。不過也幸好如此，否則昨晚我很可能撐不到你們來援。”
??蔣少成聽出鄭放鶴不願透露太多，也不勉強，順著話題說道：“也不盡然，若是我方反應不及，或是抵抗稍弱，上萬崎獴足以一舉攻入宗門腹地，雖然不至於造成太大的損失，但短時間內也定然無法出擊了。”
??“聽你的意思，莫非這些妖獸還妄圖撼動隆川門？”
??“妖獸或許沒有這等企圖，但是操縱他們的人卻有。不要忘了它們的背後，還站著實力不明的妖寇，也不要小窺了這些妖寇，宗門立足天垂山脈千年，卻一直無法把他們連根拔起，自然有其原因。”
??鄭放鶴聞言心中一動：“看來這次宗門是觸及了他們的根本，否則他們不會如此瘋狂。”
??“不錯，宗門已經確定妖寇與異域之間存在某種聯係，隻不過目前還無法確定究竟是什麽樣的聯係，這一點我也是升任副統領後才得知的消息。”
??鄭放鶴適當的點了一句：“或者妖寇就是來自異域的也說不準。”
??蔣少成似笑非笑的看向鄭放鶴：“終於肯鬆口了嗎？不過即便你不說，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鄭放鶴不為所動，以蔣少成的經驗，當然會得出這種推斷，自己隻不過是幫他確定了這個想法而已：“那副統領認為，一旦正麵開戰究竟是宗門贏麵大些，還是妖寇得逞的可能大些？”
??蔣少成想也不想：“當然是宗門！”
??“哦，副統領為何這麽肯定？”
??蔣少成卻沒有正麵回答，而是提了個問題：“你以為，異域門戶的消息是怎麽走漏的？”
??鄭放鶴沒有微皺，心頭一個許久不曾解開的疑團終於有了些眉目，他多少有些懷疑的道：“莫非是宗門高層有意將風聲放出去，以圖引來其他勢力出手？可宗門為什麽要放棄獨享一個異域的機會？”
??“既然之前那麽多年都滅不了妖寇，憑什麽現在就可以？宗門高層可不會夜郎自大的認為，憑一己之力就能徹底蕩平妖寇，占據異域。”
??鄭放鶴頓時恍然，整個思路都貫通了，原本想不明白的地方也豁然開朗：“借他人之力鏟除自家後院的隱患，即便因此引來比宗門更強的勢力，但強龍不壓地頭蛇，利益分割上宗門還是有辦法占據大頭，哪怕異域裏的東西被搬空了，可這片領地卻卻搬不走的。最重要是的沒了妖寇的掣肘，宗門發展的速度要快上許多，如此一來得益最大的還是宗門。”
??蔣少成終於動容，審視了鄭放鶴好一會兒，才徐徐開口道：“看來你在侍衛營待不了多久，以你的潛力和才智，侍衛營這潭淺水是留不住你的。”
??鄭放鶴也是一時忘形才會將心裏的推斷說了出來，卻不料竟博得蔣少成這般評價：“副統領過獎了，若非副統領提點，屬下還想不到這些。比起副統領的高瞻遠矚，屬下又算什麽。”
??鄭放鶴說的是實話，他之所以想通，還是蔣少成的點撥，比起早就看穿這一切的蔣少成，自然是弱了一籌。看來薑還是老的辣，蔣少成當了這麽久的鎮撫使果然不是白當的，僅是這種大局觀就不是他這個新丁鎮撫使所能比擬的。
??殊不知蔣少成幾個月來一直推敲著這件事情，綜合各種消息，好不容易才得出這樣的結論。鄭放鶴卻在彈指之間就想通了其中的關鍵，而且連其中利弊都分析得一清二楚，這才是真正令蔣少成震驚之處，甚至心裏隱隱生出一絲不忿：“這小子的反應也未免太快了點吧！”
??鄭放鶴如果不透漏出妖寇來自異域這一點，蔣少成也無法最終確定這個結論，這番談話兩人都有所得，蔣少成勉勵了鄭放鶴幾句，臨走卻低聲說了句多少有點莫名其妙的話：“你要當心趙恒。”
??鄭放鶴剛想追問緣由，蔣少成卻已經走遠了。
??鄭放鶴卻駐足在石堡前，心中無法平靜，如果宗門做的是蕩平異域的打算，那鐵衣一族又當如何？而他這個隆川門的鎮撫使，鐵衣族長的兄弟又該如何自處？蔣少成最後那句話，是否意味著趙恒對他存有敵意？
??麵對錯綜複雜的事情，鄭放鶴輕歎一聲，暗道：“看來真的需要好好打算一番了。”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