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鄭放鶴默然無語，他自然看得出，這個房間中堆積的材料，全都是各種製作煉化陣的材料，而且每一件似乎都不尋常，很顯然，房間中的這個中年盲眼男子，就是製造煉化陣的高手，而這房間，也正是陸鴻鳴想要他看的東西。
??陸鴻鳴此時才抬腳走進了房間，小心翼翼的站在門前僅有的一小塊空地上，朝那男子拱了拱手：“長雲兄弟，陸鴻鳴來看你了。這次帶了個晚輩給你認識。”
??“晚輩鄭放鶴，見過長前輩。”鄭放鶴見陸鴻鳴說他是晚輩，也就順著陸鴻鳴的口氣打了個招呼，雖然這男子定然看不見他，但禮數還是不能失的。
??被陸鴻鳴稱作長雲的男子停住了手上的動作，抬起頭，略顯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哦，鄭放鶴，不錯的名字，你是想學製造煉化陣的手藝吧？”
??鄭放鶴尚未答話，陸鴻鳴就抬手止住了他，替他應道：“真瞞不過你這七竅玲瓏心，不錯，他對這手藝有些興趣，我便帶他來看看，不打擾你吧？”
??“沒事，來的正好，我正要做一個紫玉神心煉化陣，就讓他先看看再說吧。”
??長雲說話間，已經將一塊瓷盤大小，薄如紙片般的紫玉拿了起來，這紫玉實在太薄，透過它可以清楚的看到對麵的一切，拿在手上不免讓人擔心隨時都會碎裂。但長雲那長且白皙的手掌拿捏的卻十分牢靠，很隨意的將它擺放在一個黑檀木製成的案台上。
??“看好了，這是第一步，也叫刻底蘊。”長雲一麵說，一麵捏起了一根尺餘長的銀針，在薄薄的紫玉上細心刻畫起來，右手刻畫，左手便緊隨在針尖後方撫摸，將玉屑掃掉的同時，似乎也在以觸感感受著刻畫出的紋路。
??鄭放鶴見到這樣的場麵，心中多少有些明白了，陸鴻鳴這是想要告訴他，製造煉化陣的困難程度，但他還有些不明白的是，即便困難，似乎也並不能成為阻止他學習的理由吧？
??就在鄭放鶴心中生出這個念頭的同時，陸鴻鳴在旁解釋道：“每一塊煉化陣，最少是由十層底蘊構成，底蘊因材質而異，共有十萬八千種，每一種都有固定的紋理圖文，紋刻的時候，稍差一筆，這塊材料便算是廢了。”
??鄭放鶴吃了一驚，最少十層？難怪他得到的煉化陣大多都有一指厚，原本以為這是為了牢固，想不到竟然是因為十層疊加的原因。
??十萬八千種底蘊紋路，想要全部記住，就算有觀想之法，恐怕也要十年以上，別的不說，光是這一項的要求，就已經讓人望而生畏了。
??雖然心中有些犯難，但鄭放鶴從不是那種遇難而退的人，反而看得更有興致了。一旁的陸鴻鳴見他這種表情，微微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麽，隻是靜靜的繼續觀看。
??長雲手中銀針如同書法大家手中的狼毫一般行雲流水的轉動，隻用了片刻時間，便已經將那紫玉紋刻完畢，他拿起紫玉，輕輕的吹掉上麵的玉屑，拿起來衝鄭放鶴他們展示了一下：“刻底蘊，首要穩、次要準，胸有成竹才能一氣嗬成。資質上佳者，學懂這一步要用十五年。”
??鄭放鶴咂了咂嘴，沒有說話，他本已為十年已經夠長，想不到還是低估了其困難程度，他可不認為自己算是資質上佳，就算有觀想之法幫助，恐怕十五年也是少說。
??長雲見鄭放鶴沒有出聲，微微一笑，又拿出了一塊紫玉繼續忙碌，十幾張紫玉紋刻下來，繁複的紋理看得鄭放鶴有些頭暈。
??刻完了底蘊，長雲將十幾張紋刻疊在一起，侵入了身旁的一個裝滿液體的白瓷缸中，同時說道：“第二步，叫淬月，與鍛造兵刃的淬火有些近似，但煉化陣多以月華催動，因此這一步叫淬月，材料不同，底蘊不同，淬月的時間和手法也不同，若是出了差錯，便會前功盡棄。”
??鄭放鶴聞言不免有些奇怪：“請教前輩，這一步在我看來，應該就是讓所有底蘊凝結成一塊，如果真的在這個過程中出了差錯，也不至於就此放棄掉吧？”
??長雲微微搖頭，將紫玉翻了個麵，再次侵入缸中：“說是粘合也可以，凝結也行，但真正的意義在於，讓每一層的底蘊互相連結，如果出了問題，月華注入之時受阻，還能起到什麽作用？”
??鄭放鶴聞言恍然，這煉化陣的底蘊的複雜程度簡直與神州的陣法不相上下，起精細程度上甚至猶有過之，最可恨的是容不得半點失誤，否則就會前功盡棄，光是刻底蘊和淬月這兩步就不知要練習多久才能成功。
??他正琢磨的工夫，長雲已經將紫玉從瓷缸中取了出來，以細布輕輕擦拭幹淨後，展示給鄭放鶴看：“你能看到這其中有任何紋刻的痕跡和氣泡之類的雜質嗎？”
??雖然早知道會是這樣，但鄭放鶴還是被震驚了，十幾片紋刻過底蘊的紫玉粘合在一起後，居然就像是一塊從未被切割的天然玉塊一樣，不但沒有任何雜質和紋理的痕跡，而且看上去晶瑩剔透，如果不是親眼見長雲製作出來，他絕不會相信這樣一塊紫玉曾被人紋刻過。
??鄭放鶴一時忘了回應，長雲也不介意，而是笑著將紫玉放在案台上，又拿起了一把毛筆狀的刻刀：“淬月之後，底材返本歸元，便可以進行第三步，刻月痕。這一步，要刻出凝聚月華的圖紋，資質上佳者，學懂要用十五年。”
??鄭放鶴忍不住訝異的問道：“這一步的圖紋不會也有十萬八千種吧，怎麽也要這麽久？”
??長雲沒有回應，陸鴻鳴替他答道：“已知的圖紋隻有十六種，但每一種都要與底蘊想配合，也就是說，是十六種圖紋與十萬八千種底蘊的疊加，數量有多少，你自己算吧。”
??“一百七十多萬種？”鄭放鶴徹底無語了，這才明白，長雲剛剛說的十五年，還是建立在學生已經將十萬八千種底蘊已經熟記於心的基礎上，否則別說是十五年，就算五十年，也不可能學懂一百七十多萬種變化！
??刻月痕的過程長雲進行得很快，看上去很是輕鬆寫意，頗有幾分書畫大家揮毫潑墨的風采，但鄭放鶴卻知道，這一過程的背後，需要付出多大的心力和精力。
??長雲將紋刻完畢的紫玉盤拿起來展示了一下，這時的紫玉盤已經有了一點煉化陣的模樣了，但是還沒有鑲嵌至關重要的寶石。
??長雲返身在材料隊中的一個布滿抽屜的木架中找出了四顆血紅如同雞心狀的寶石，攤開掌心，寶石在他掌中滾動，可他的掌心卻像是有吸力一般，無論寶石如何滾動，都無法掉落。
??“最後這一步，名為點睛，也是製作煉化陣最重要的一步，製作者，要憑自己的觸感和經驗，從無數同類寶石中，選出分別具有不同性質的寶石，別看這些神心石表麵一模一樣，但它們的性質卻千差萬別，如果選錯了，煉化陣就會失去應有的效用。”
??鄭放鶴早就已經能看透萬物的本質，聞言展開神魂試著看穿長雲掌心的身心石，但在神魂洞察之下，這些神心石全都是一團團血紅色的星圖凝聚而成，本質上根本分不出任何差別，實在難以理解長雲所說的性質究竟是什麽東西。
??陸鴻鳴見他一臉疑惑，便解釋道：“長雲兄弟所說的性質，包括輕重、疏密、溫涼等等，這一點我也不是很清楚，隻有長雲兄弟這種常年製造煉化陣的大師才能憑感覺判斷得出。”
??鄭放鶴看了陸鴻鳴一眼，卻什麽都沒有說，看到這裏，他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之前的種種步驟，至少還有固定的東西可學，隻要肯用心，耗費數十年時間多少都能有點成就，可是最後這一步，就未免太強人所難了，憑感覺判斷？神魂都判斷不出的東西，又如何能憑感覺判斷得出？
??沒過多久，長雲將神心石鑲嵌完成，將製作出的煉化陣展示給鄭放鶴看，同時笑著問道：“小兄弟，你現在還想學嗎？如果你想學，我可以教你。”
??鄭放鶴語塞，遲疑了一下才道：“晚輩得考慮考慮，考慮清楚再說。”
??長雲笑著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轉頭忙別的事情去了。
??陸鴻鳴也沒有再與長雲說話，而是直接帶著滿臉尷尬的鄭放鶴出了地下長廊，一麵走一麵笑道：“長雲可是我族最好的煉化大師，你知道有多少煉化陣製作者想要拜在他的門下嗎？今天他居然主動開口說要教你，這機會可是難得的很，你還在考慮什麽？”
??鄭放鶴更尷尬了，斜了一眼與他並肩而行的陸鴻鳴：“老哥你能不能別再取笑我了？我自取其辱行嗎？我要做的事兒還多著呢，可不想在地底下耗費幾十上百年！”
??陸鴻鳴沒有再揪住這一點不放，話鋒一轉：“你知道長雲是什麽人嗎？他是個囚犯。”
??鄭放鶴頓時愕然，難怪他覺得那地下長廊的布置看上去像是個囚牢，隻是這位囚犯，到底是個什麽來路，居然擁有這樣的本事還會被囚禁？
??不等鄭放鶴發問，陸鴻鳴輕歎了一聲道：“你知道他的眼睛是怎麽瞎的嗎？”
??“是他自己挖的，為的就是要增強手指的觸感！”
??鄭放鶴倍感驚訝，據說盲人的聽力和觸感都比正常人要強很多，但是為了增強觸感居然自挖雙眼，這個長雲，果然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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