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悲慟
輕輕邁動步伐，白虹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整個人不由自主的顫抖，他雙目閃爍，眼中一陣朦朧，昔日的家族已經不在，遺留下來的隻是這一大片的廢墟，碎磚亂瓦，碩石雜草，訴說著這裏的淒涼。
白虹雙腿宛如灌了鉛一般，每一步都重若萬均，隻是短短數十丈，他卻行了足足有半個時辰！曉機和龍萱來到白虹的身後，二人輕輕環視四周，看著這一地的狼藉不由的微微感歎，偌大的家族竟然變成了今日的廢墟，可見當初的戰鬥是多麽的慘烈，地上還有些許殷紅的鮮血，十年的時間，這裏的鮮血依然未完全消磨殆盡！
時間能消磨一切！可是卻無法消磨這裏的悲烈！白虹佇立在一間破碎的房屋近前，整個人怔怔出神，他看著這房屋，不由的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摸那已經被歲月侵蝕嚴重的石壁，他的手臂微微抽搐。
“二十年了！”微微開口，白虹口中呢喃，一隻手輕輕摩挲那已經泛黃的石壁，整個人竟然微微輕笑，他無奈的搖頭，整個人好似無比痛苦，臉上卻掛著笑容，那笑容是那般的無奈，是那般的自嘲！
“二十年的時間，卻讓你們都先離我而去，獨留下我一人苟活，這世間之大，又有什麽值得我去存活？”白虹開口，聲音細密到不可聞，可是卻被龍萱洞悉，她嬌軀微微一顫，整個人竟然一個踉蹌。
“彈指歲月，傾族傾刻傾湮滅！”曉機開口，微微歎息，看著這破敗的家族，微微的搖頭，他心生感觸，眼中帶著點點同情和感慨，他心中亦然有一份痛楚，此時一樣的景象呈現在他的眼前，讓他不由的心中痛楚。
“彈指歲月！彈指歲月！”白虹猛然抬頭，整個人無比的瘋狂，他黑發胡亂飄灑，雙目沒有泛紅卻讓龍萱都微微驚恐，那是什麽樣的眼神啊！痛苦！悲憤！絕望！失望！落魄！瘋狂！毫無感情！
一雙充滿死寂的眼神，那死寂之中卻帶著無盡的悲憤，他無比激動，不斷的嘶吼猛然抬手轟然將身前的石板砸碎，石塊散落，滾落到龍萱的腳下，壓倒一株株雜草，讓龍萱心中痛楚。
白虹不理二人，繼續向前行去，他雙目迷離，好似在不斷的回憶，他步伐緩慢，每經過一個房屋他都會佇立良久，時而悲憤，時而苦笑，時而怒吼，時而低喃，他情緒極其不穩定，他腳步漂浮，好似失重一般。
終於他來到了他的住處，看著這棟保存還算良好的房屋，白虹雙目陡然一顫，眼眸深處刹那就被淚水占據，他腳下踉蹌，一步一顫向著那房屋走去，他艱難行至門前，雙手微微抬起，卻不敢去觸碰那扇斑駁雜色的木門。
“轟！”
好似感覺到了什麽，這扇木門轟然倒塌，自行拍落在屋內，濺起大片的塵土，灰塵彌漫，整個房屋仿佛被雲霧繚繞，顯得有些朦朧，白虹怔在那裏，身軀微微顫抖，他看著屋內的一切，眼前不斷浮現出一個個情景！
他輕輕走入屋內，腳步踏在破舊的木門上發出卡卡的聲音，那木門被時光侵蝕嚴重，經過白虹一踏立刻破碎的不成樣子，白虹的腳步此刻卻出奇的穩重，他靜靜的走進屋子，看著這棟房屋淚水刹那洶湧而出！
忍之不住！
他再也無法將眼淚強行吞回，到了此刻，他的心完全的被痛苦所籠罩，他看著那個窗子，就是那裏！就是那裏！那裏是他母親經常靠的窗子，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一個麵色微黃的女子輕輕的依靠在窗前，靜靜的等待那個讓她守護一生的人兒，每當白虹和小羽從院外歸來，都能看到曉雲依靠在這裏，靜等上官白峰的回來。
就是這裏！那個背影好似再次出現，她好似再次依靠在那裏，好似還在期盼，期盼那個人兒，好似時光倒回，好似萬物輪轉，整個房間刹那變得幹淨起來，所有的一切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娘，你怎麽又哭了？”一個孩童從門外撲入房間，立刻就看到那倚窗的女子眼中竟然噙著點點淚水，那女子卻微微一笑，不經意的抹去自己的淚水輕撫那孩童的頭，神色無比的寵溺。
“虹兒，你不是和妹妹去玩兒了嗎？怎麽回來了？”曉雲開口，生意依舊是那麽的悅耳，那聲音讓白虹恨不得立刻撲入他的懷中，將她緊緊的摟在懷中再也不放開！
“娘！”
猛然開口，白虹身形向前撲去，雙臂想要抱住那女子的身影，可是那女子的身影卻忽然化為點點星光消散在半空，消失不見，而周圍的景色刹那變化，他又回到了這個破舊的房屋之內。
曉機和龍萱就在屋外，聽見白虹的呼喚，立刻就飛身進入房屋之內，卻發現白虹一個人怔怔的靠在窗前，眼神迷離，一行晶瑩的淚水順著他的臉龐滑落，那眼淚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點點光芒，異常刺眼！
身軀顫抖，龍萱看著白虹如此模樣，整個人的內心處仿佛被針紮一般，她雖然不能體會白虹的心情，可是她的心卻也感覺到無比的悲苦，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白虹流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現在的白虹已經不是男兒，而化為一個無家可歸的孩童，他心中所有的一切皆破滅，他的心已被殘酷的現實擊碎！
“這是……”曉機環視這個房間，猛然發現一個被打開的盒子，那盒子乃是由青銅鑄成，即便是過了二十年卻沒有也沒有生鏽，隻是上麵落滿了灰塵，那盒子的蓋子顯然已被打開，隻是半掩，露出裏麵一絲豔紅。
白虹聞聲猛然轉身，立刻就發現了那個盒子，他腳下疾行，卻不防被一塊已經凸起的地板絆倒，整個人摔落在那盒子近前，濺起一蓬灰塵，龍萱心中猛然一痛，立刻就想上前去扶起白虹，可是卻被曉機拉住身形。
手指顫抖，白虹絲毫不顧身上的狼藉，整個人就那麽趴在地上，輕輕觸碰那青銅盒子，那盒子之內露出點點紅色，不過卻也被灰塵覆蓋，幸好那盒子半掩，遮住了大半，讓裏麵的東西隻是沾染上了些許灰塵。
輕輕撥動那盒子蓋，一雙小虎鞋顯現在三人的身前，白虹的神色猛然一震！這雙鞋明顯不是新的，雖然它看上去是那麽的嶄新，可是它上麵卻有穿過的痕跡，那雙鞋，白虹分明認得！
這是自己的鞋子啊！是自己兩歲之時曉雲親手為自己做的，這雙鞋是曉雲一針一線一孔一眼為自己縫製的，而看這青銅盒子的位置，顯然是從那大床之上掉落下來的，這鞋子曉雲竟然一直放在床頭！
可以想象，一個中年女子日夜思子，卻終不得見其歸，隻好將這雙小虎鞋放在床頭時不時的拿出來觀望，時而癡癡淡笑，時而潸然淚下，她見到這雙鞋子就好似見到了白虹一般，眼中滿是慈愛，她輕撫鞋子，將它放在胸口，是那麽的思念！
“娘！”
猛然抬頭痛吼！白虹周身顫栗，他雙手抱住那雙小虎鞋眼淚肆意滑落，心中宛如刀絞！那種痛楚，那種心碎，那種心疼，是任何人都無法體會的，白虹雙目迷離，眼淚不停的滑落，打濕了他胸前的那雙小虎鞋。
“白虹，據我所知，你上官白家在那一戰足足死亡一萬三千八百六十二人，而在你們上官白家的後山，有一座大墓，墓中都是你上官白家的英豪，墓碑之上陳列著六千三百八十人的名字。”曉機開口，他看著白虹，心中亦十分傷感。
“後山！”猛然抬頭，白虹神色之中帶著點點激動，呼的從地上爬起，白虹身形閃爍就出了這間庭院，他形如鬼神，刹那就隱沒在這廢墟之中，龍萱和曉機趕忙追了出去，三人在半空之中不停的跳躍，片刻就來到了上官白家的後山！
上官白家的後山，天風峽！
一座宛如小山一般的墳墓橫陳在那裏！一塊巨大的墓碑屹立在這墳墓之前！
白虹的身軀從天空墜落，砸落在這墓碑之前，他轟然摔落，雙膝狠狠的撞在這大地之上，讓這方大地都微微一顫，地麵出現了一個大大的深坑！他雙膝深深的沒入地麵之中，他抬頭看著這巨大的墓碑一個個名字浮現在他的眼中！
“上官白勇，上官白龍，上官白洛，上官白晃……”白虹輕輕念著這些名字，忽然之間，他身形一震，雙目之中本來已經止住的淚水再次滾落！他雙手狠狠抓著地麵，那雙小老虎鞋被他放在胸前的衣襟裏，緊緊貼著他的心髒！
他雙手之上青筋暴突，指甲狠狠的滲入泥土中，那個名字，是那麽的刺眼，是那麽的紮心！那個名字，分外血紅！朱紅色的小字放在白虹的眼中卻占據了他的眼眸，占據了他的心神！
“上—官—白—峰！”艱難的吐出這四個字，白虹宛如天打雷劈一般，雙手猛然全部都沒入這泥土沙石之中，轟然抓捏起一大塊青石！他手指之上滲出絲絲鮮血，他斂去了真氣，放棄了防禦，手指上的痛楚卻絲毫抵不上他內心的痛苦！
“爹！孩兒不孝！孩兒來晚了，孩兒沒能與您並肩作戰，孩兒在您有生之年甚至都不能和您喝上一杯酒，都不能真正的談上一次心！孩兒不孝！孩兒不孝啊！”白虹悲鳴，淚水肆意滑落，滴落在這青石板上，輕輕滾動！
“爹的名字！小羽呢？小羽的名字呢？娘呢？娘的名字呢？”猛然之間，白虹神色一震，淚水停止劃落，他雙目如電，瘋狂的在這巨大的石碑之中搜索，他瞳孔微微一顫，曉雲的名字赫然在列！
“上官白斬！上官白翎！上官白福！上官白須！上官白羽！”白虹口中道出一個個名字，每一個名字都讓他身體顫抖一下，到了最後他讀出小羽名字的時候他渾身都宛如五雷轟頂，瘋狂的顫栗起來！
“小羽！小羽！連你也未能免其災害嗎？連你都身死在這場荒唐的戰爭中嗎？你怎麽可以這樣？你們怎麽可以這樣？你答應過我什麽你還記的麽？你還記得嗎？！你說過的，要等我回來，要等我回來喝你的喜酒，你說過的，我不回來你就不會嫁人，你說你嫁人的那天一定要我為你梳頭的，你怎麽如此無賴！你怎麽如此說話不算話？！”
“你怎麽會騙我？你怎麽能騙我！我可是你的哥哥啊！我現在回來了，我要親眼看著你嫁人，我要喝你的喜酒，我要喝的酩酊大醉！我要祝福你！我要為你梳頭！我要親手送你出嫁！小羽！你回答我！回答我啊！”
“爹！娘！你們都回答我啊！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啊！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離我而去，為什麽隻留下虹兒一個人？這空蕩蕩的世界虹兒是多麽的寂寞？為什麽？為什麽你們就不能再等等虹兒？二十年來虹兒是如何渡過的你們知道麽？虹兒無時無刻不想回到家中，虹兒每時每刻都在思念你們！現在我回來了，你們在哪裏？”
白虹哭泣，他雙手成拳，狠狠捶落在這青石板上，可是怎奈那雙拳愈來愈無力，到最後落在這青石板上卻絲毫都不見其抖動，而白虹的雙手已經一片血肉模糊，鮮紅的血液濺落在這青石板上，分外刺眼！
他宛如亂箭攢心，肝腸寸斷，口中不停的低吼，讓旁邊的龍萱和曉機都微微身軀顫抖，尤其是龍萱，她看著白虹如此撕心裂肺的吼叫，眼淚再也忍之不住，為之滾落。
“你們都怎麽了？你們怎麽不說話？是不是這裏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不是你們依然還活著？這裏隻不過是一個空墓？我不信！我不信！我上官白家偌大的一個家族怎會覆滅？這一切都是騙我的是不是？這一切都是你們商量好的是不是？你們要給虹兒一個懲罰對不對？虹兒錯了！虹兒真的錯了！”
“虹兒再也不要什麽梟雄，虹兒再也不要什麽強大，虹兒再也不要什麽力量！虹兒隻要你們！虹兒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不要這樣對虹兒，虹兒好害怕！爹！娘！你們出來，出來見見虹兒！”白虹身形爬動，他跪在地上，不斷的向那巨大的墓碑爬去，他雙目迷離，他哭的淚眼婆娑！
他身形蠕動，竟然繞過那巨大的墓碑，來到這宛如小山一般的墳墓旁，他雙手扒開一叢叢亂草，雙手猛然開始挖掘這巨大的墳墓，他指甲早已從手指間剝離，雙手一片血肉模糊，土壤沾染了他的鮮血，立刻就黏在他的手上。
他雙手呈爪，竟然想刨開這尊大墓，他到了現在心中始終還保留了一絲希望，他依然相信上官白峰他們依舊還活著，他的心依然不敢相信現實，他不見棺材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