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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觀音柳木

  “小秋秋?”楉冰揉揉鼻子,看自己撞到的人竟是夏知秋,歡喜極了。


  “你怎麽在這兒?”兩人同時問出口。


  “我剛才坐那石椅上,不知道怎麽的就進了一個幻境,裏麵那嶗山道人要我回答問題才算我通關,我最不喜歡動腦子了,想了好久才出來。”


  “我也一樣。”楉冰和夏知秋走進了另一條路,跟夏知秋解釋第二關,然後一起去尋江穆棱。


  “對吧,幻境出來後突然就掉下來了,差點把小爺摔死,這秘境也忒不正常了,原本還黑漆漆的,我一落地就亮起來,存心嚇人的吧?”


  “等等,你說你一落地就亮起來了?”


  “對啊,就是腳剛一著地,那夜明珠就出來了。”夏知秋不懂為什麽要問這個。


  楉冰看著前麵亮起一溜的夜明珠,心想,難道必須三個人都下來才會啟動機關?那說明江穆棱應該也下來了。


  江穆棱不會隨便亂走,會在他所在的密室裏呆著,除了她和夏知秋各自來的路,就隻剩這一條可以走,江穆棱應該就在這條路通往的密室裏。


  楉冰加快了腳步,夏知秋也疑惑地跟上。


  又過了一個轉角,眼前豁然開朗,江穆棱就站在那裏,用他的瀲光劍當盲棍,四處探查。


  “穆棱!”楉冰和夏知秋同時撲過去,把夏知秋的瀲光劍都撲掉了。


  “你們來啦?”江穆棱笑嗬嗬地抱著他們,“我在這裏都轉了好幾圈,牆上的珠子有幾顆都摸清楚了,再不來我可要睡著了。”


  見江穆棱還有心情開玩笑,肯定沒什麽大礙,楉冰把蓍蒿真人的丹藥塞到江穆棱和夏知秋嘴裏,誰知道後麵還有幾關呢,還是提前恢複些靈力比較好。


  她看了一下江穆棱的密室,和她那個也沒什麽太大區別,除了……


  “穆棱,你這裏怎麽有觀音像啊?我那裏除了白骨什麽都沒有。”夏知秋也發現了不同,並且看樣子也經曆了楉冰剛才的心理陰影。


  那座觀音像並不在地麵上,而是放在牆上一個特意鑿出來的大洞裏,位置也不低,伸手也摸不到,所以江穆棱剛才探查的時候沒有發現。


  三人禦劍上去,好好觀察了這座觀音像,這是一座等身白瓷像,烤製的時候沒有摻進一點雜質,所以白到似在發光,這種珍品在世間很難尋的,夏知秋記得,他父親有一次想尋一座,也是有價無市。


  外觀和普通的觀音像倒沒什麽不同,如果真要說的話,一般的觀音瓷像,觀音手中的玉淨瓶裏是不會插柳條的,因為製作太困難。


  但這座觀音像的玉淨瓶不僅插了,還是真的柳條!從瓶子裏拿出來的時候莖葉還在滴水。


  “這都多少年了,什麽柳條幾千年還不枯萎?”夏知秋以為這是麻布或絲綢做的假柳條,可不管怎麽看,這顏色,這手感,這帶著汁水的莖葉,這就是真的。


  “有的,你們想想,嶗山道人的法器是什麽?”江穆棱心中有了答案。

  楉冰也明白了,眾所周知,嶗山道人的法器是觀音柳木,以一顆傳說中的神柳的一根樹枝為材料製成手杖的樣子,不枯不腐,與它的同源本根相生相滅。


  “這就是神柳的柳條嗎?確實有些不同。”身為木靈根,楉冰能充分感應到這柳條的氣息與她的呼吸逐漸融合,靈氣共振,這就是神柳的力量嗎?

  “所以這根柳條要怎麽用?”夏知秋小心翼翼地把柳條放了回去,這東西來頭那麽大,他可不能給人掐壞了。


  “暫時不清楚,還是在觀音像上找找線索吧。”


  ……


  他們三人抱著大不敬的心思把觀音像上上下下摸了一遍,除了後麵的大光相和牆壁貼合他們挪不開外,可以找的地方都找了。


  “這還不如剛才嶗山道人問我他的心魔是什麽呢,好歹有提示啊!”知秋上身一倒,躺在了自己的梧葉劍上。


  “小秋秋,你說……嶗山真人問你的問題是她的心魔?”楉冰一聽就知道不對勁,對了,她和夏知秋之前隻說了他們都進入幻境被問了問題,根本沒說各自的問題是什麽。


  “我們的問題不一樣!我的是講出嶗山道人心中的“道”是什麽,穆棱你呢?”楉冰覺得,這可能就是通過這一關的關鍵。


  “我?”江穆棱笑了笑,“道人把他的法器觀音柳木變成了一顆柳樹,讓我在一片柳林中找到它。”


  哇,真狠,穆棱看都看不見,這怎麽找?

  “其實也不難,我的水靈根生木,觀音柳木有不是尋常是木屬性靈物,所以隻要確認哪棵柳樹在我的靈力滋養下生長的最慢就行了。”


  楉冰也講了講自己找到答案的方法,有看向夏知秋。


  “你們的問題怎麽都跟自己的靈根有關?找心魔完全和火靈根不沾邊啊!”夏知秋覺得自己的問題太超綱了。


  不不不,問你心魔的問題應該是因為火靈根修士是所有修士中走火入魔最多的吧?因為他們通常很難壓抑修煉中產生的狂暴靈力,所以雖然他們戰鬥力很強,也會伴隨著很大的風險。


  “過程就不說啦,”夏知秋好像不太想回憶那令他糾結了很久的過程,“但結果我必須跟你們說一下,太勁爆了!這絕對是修真界的爆炸性消息,你們肯定想不到!”


  看夏知秋這種對八卦沒什麽興趣的人都這樣興致勃勃,楉冰也很好奇:“說啊說啊,是什麽呀?”


  “嶗山道人,他啊……”夏知秋神秘兮兮地小聲講著,三個人把腦袋湊一塊兒像在商量什麽壞事。


  “他是個斷袖!”


  “咳咳咳!咳咳……”楉冰猛地被嗆住了,咳嗽個不停,夏知秋和江穆棱拍著她的背給她順順氣。


  “你也被嚇到了是吧?!是不是很嚇人?!”夏知秋感同身受,“我本來剛開始就像猜這個,可連我自己都覺得扯,後來實在想不到了才說出來,結果發現事實就是這麽扯!這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

  “這種事情,我爹都不知道!我甚至懷疑連那個被嶗山真人心悅的那個男人也不知道!”


  夏知秋和江穆棱開始討論“為什麽這麽多年大家都不知道嶗山道人是個斷袖?”,而楉冰在一旁表情複雜。


  是了,就算外表隻有十歲,再怎麽說嶗山道人的內心也是個女子啊!也會有十六七歲的少女心思,喜歡上一個人也很正常。


  心魔是這個也說得過去,男的,外貌永遠十歲,光這兩個原因,嶗山道人就沒法表達自己的愛慕,隻能憋在心裏。


  修士本來就要順勢而為,無愧於心,嶗山道人的心堵住了,這能不有心魔嘛?

  楉冰在某一刻是想告訴他們嶗山道人其實是女兒身這回事,但轉念一想,不行,為什麽天下所有人嶗山道人都沒告訴,偏偏讓她知道了?這講出去太讓人起疑了。


  楉冰不動聲色地摸了摸揣在懷裏的錦囊,決定從根源上斷絕這種懷疑,還是別把這事兒說出去了,他們覺得嶗山道人是斷袖,那就斷袖吧。


  懷著滿心的罪惡感,楉冰開始思考他們三人問題和這座觀音像的關係。


  法器……這根同源的柳條就代表著觀音柳木。


  道……觀音右手持瓶,左手捏著顆丹藥,腰間別著一支玉笛,這就對應著嶗山道人的“道”。


  還有心魔……等等!

  楉冰禦劍飛高了些,仔細看了看這觀音像的臉,原本以為這觀音的臉是仿著哪個觀音像刻的,看上去有些男性化,現在楉冰才知道,這就是一座男觀音像,觀音的臉就是嶗山道人曾經愛慕的人,也就是她的心魔!

  “你說這就是嶗山道人想與之斷袖的男子的臉?”夏知秋琢磨半天,“確實長得不錯,但也沒有好看到能讓人想與他分桃斷袖吧?”


  夏知秋一拍手,“哦!難道是這個人品行很好,所以嶗山道人才喜歡他?”


  楉冰扶額,“我叫你看這臉不是讓你研究為什麽嶗山道人心悅他啊!”這小子整天都在想什麽?

  “這觀音長著心悅人的臉,拿著自己的武器,還恪守著嶗山道人的道義,這已經有很多提示了。”江穆棱用手指點點大腿,“你們知道嗎?聽說對著觀音像說話祈願,觀音就能聽到你的祈禱。”


  “啊?那我們剛才討論嶗山道人是斷袖不全給聽見了!”夏知秋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別再提斷袖了好嗎?而且這又不是真的觀音,應該是有說了相應的話,它才能聽見吧?”


  “就是這樣,嶗山道人想用這座觀音像表達的意思應該是,“守吾道義,持吾法器,化衣披身,抗吾心魔。”江穆棱短短的幾句話,概括了這座觀音像所有的含義。


  “也就是讓我們說出,嶗山道人在破解自己的心魔時想了什麽吧?”夏知秋信心十足,“這個我會!”


  ?,你會什麽?

  夏知秋一手指著觀音像的鼻子,一手叉腰,大喊,“我心悅你,可我們都是男人,不會有未來,你也不會傾心於我,你走吧,以後,連朋友都不要再做,就此別過!”


  楉冰覺得太陽穴突突地疼,這都是些什麽?夏知秋平時愣頭青一個,想法還挺多的啊?怎麽不幹脆去寫話本呢?!

  “沒、沒反應啊,是不是弄錯了?”夏知秋和觀音像對峙了幾秒,不太確定地回頭問。


  “要弄錯也是你弄錯了!大哥,這不是那個男人本人,這是心魔!是嶗山道人自己心裏滋生出來的,自己和自己一刀兩斷有用麽?要是有那麽好解決,它還能叫心魔?!”楉冰再也維持不住那副良好修養的模樣了,直接快被夏知秋整瘋。


  “哦……”夏知秋被嚇愣了,趕緊恢複正經。


  三個人又說了很多與心魔破裂的理由,觀音像卻還是沒有反應。


  三人難得一致認為,他們還太小了不懂愛情為何物,他們還是個寶寶。


  楉冰又開始回想嶗山道人和她道別的模樣,這樣的人,說是和心魔決裂,其實是在勸自己,甚至是斥責自己放棄這段感情吧?本是女子,卻不能同心愛之人在一起,要摒棄七情六欲,受那規約束教,她是怎麽狠下心來的?

  楉冰神遊了一會兒,如果……如果是自己,和嶗山道人的經曆十分相似的自己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麽做呢?


  那個看起來瀟灑肆意的嶗山道人,和在心魔麵前忍著淚哀求的嶗山道人,漸漸重合在了一起。


  心抽痛了一下,楉冰茫然地流下了淚水,為什麽她會如此感同身受?明明她什麽都沒經曆過,也什麽都不知道。


  另外兩人還在討論絕情的話該怎麽講,楉冰扒在觀音耳邊,輕聲講了一段話。


  霎那間,觀音像由內到外變得血紅,就像是走火入魔了的人一樣,內部出現了裂痕,“哢嚓”,由一道裂痕蔓延出無數道,在幾息之間布滿整個觀音像,然後毫無預兆地傾覆,變成了一堆粉末石碎。


  煙塵散去,露出了原本被觀音像擋住的通道。


  “我去……你做了什麽啊楉冰?”還在和江穆棱商量是不是要兩個人給觀音像演一出戲的夏知秋,被這毫無心裏準備的局勢轉變看呆了。


  “就是……隨便說了一些話而已,你最好不要知道。”楉冰不想讓夏知秋看見她的淚痕,背對著他們不肯回頭。


  江穆棱按住夏知秋的手掌,搖搖頭,把想要知根知底的夏知秋懟了回去。


  三人走進通道,楉冰和觀音像說的那些話,終究隻有她們二人知道:

  “我能傾盡全部,身敗名裂流浪天涯,那些詆毀的隻言片語與我何幹?”


  “可他少年意氣,鮮衣怒馬,怎能陪我一錯再錯?”


  “即便他願,我也不甘。”


  “放過他,也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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