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金錢綠萼梅
楉冰撚了撚碎布上的血,指腹上蹭到了一些,血跡還很新,這樣看來,蘇絮還沒走多久。
幸好沒有撤掉蘇絮院子和花街的符咒陷阱,如果他去了那裏被困住,一定沒有力氣再掙脫。
楉冰這麽想著,在酒樓的雅間內徘徊,發現給蘇絮充饑的食物和茶水、五香糕混在一起,散落一地,像是有人匆匆離開時被撞到的。
這麽急,去哪兒?
楉冰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和夏知秋一找,果然,花街和蘇絮自己的院子完全沒有半點他來過的痕跡。
“料到我會在這裏布陷阱,所以避開不來麽……”
楉冰有時候覺得,蘇絮和自己的思考方式很像,才能經常猜到對方的想法,有時候太像了便會變得難纏,動腦子也是很累的好嗎?
若他們現在不是站在對立麵,蘇絮和她應該會成為知己,一起忽悠別人還很來勁的那種。
夜晚,兩人站在蘇絮的小破院裏,有點不知所措了。
夏知秋晚飯沒吃,這會兒啃個蘋果填填肚子,“要是你那盤五香糕沒放真言丹的話,我就能撿起來吃了,好餓。”
五香糕?
楉冰想起那盤被打翻了的點心,散落在地上,特別浪費。
可是,好像還有什麽不太對……那盤點心,原本有那麽少嗎?!
楉冰一個抖機靈,連忙順著這條線往下想。
蘇絮拿走了一些五香糕……五香糕裏有真言丹……
他想給誰吃真言丹?在這個家中,誰那裏有讓他想知道的秘密?
末了,楉冰才沉聲道。
“……走,去找蘇畢天!”
……
蘇家主院,蘇畢天回到這裏的時候一片漆黑,那些平日裏侍仆們會點起來的燈都熄著,那麽大的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
倒是自己住的廂房裏有幾盞暖燈亮起,才能勉強看清夜裏的事物。
蘇畢天也沒多想,覺著肯定是被自己贖回後安置在府上的哪個青樓花魁做的小心思,爬上他的床在等他呢!
一想到美人在塌,蘇畢天身上的邪火就噌噌往下竄,這幾天昆侖的兩個小毛孩在這,也不好出去找他的那些外室,他可要好好感受一下軟玉在懷的滋味兒。
不知是哪個姑娘?青竹,還是夕霧?
蘇畢天那麽想著,嘿嘿笑了兩聲,輕輕推開門,連道貌岸然都不裝了,進去就開始脫外袍。
一邊脫還一邊找人,外邊沒有,那就是在床上了?蘇畢天想,夠直接,對他的胃口!
就是這屋子裏的味道怪怪的,怎麽有股淡淡的血味兒?
“老爺我可是餓了好幾天呢,美人兒,把我喂喂飽吧!”蘇畢天說著淫言穢語,向內臥的床靠近。
結果拉開床紗,看到的不是美人,而是滿身血痕的蘇絮!
“你……!”蘇畢天衣服都脫了,結果看到的是他兒子,氣得要罵人。
然後就被蘇絮猝不及防地塞了一嘴的丹藥,死死地按在床上,扇了好幾個巴掌,牙齒都嗑掉了一顆,血水順著嘴角流出,沾在發腫的臉上。
蘇畢天好歹也是元嬰期的修士,竟然在這個所有人都知道不成器的兒子麵前這幅德行,惱羞成怒,想著直接下狠手把這個沒用的兒子殺了算了!
可靈力才運轉了一瞬,蘇畢天就感覺渾身發軟像灘泥一樣,一點力氣都沒有,手臂爬都爬不起來,徹底癱在了床上。
“你……你給我吃了什麽!”臉上的肌肉也鬆弛下來,咬字不是很清楚,但還能說話。
“沒什麽,軟骨丹而已,一用靈力,能讓你在床上躺三天三夜,”蘇絮撥開額前的卷毛,靠在床欄上,似笑非笑地看著蘇畢天。
看得蘇畢天心裏冒出了寒氣,仿佛自己是一隻待宰的畜生,生死都不能預料。
“你想幹什麽?!”
“你不是很喜歡在那些在床榻上的事嗎?我幫你好好躺著,你還要謝我呢!”蘇絮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布包,攤開,裏麵裝了幾塊五香糕。
“你不是餓了嗎?來,美人我親自喂你。”蘇絮拿了塊五香糕就要往蘇畢天嘴裏送。
蘇畢天當然不肯吃,緊閉著嘴,可用不上力氣,蘇絮用大拇指一撬就掰開了,粗暴地把那包五香糕一塊塊全塞到蘇畢天嘴裏。
然後掐著他血緣上父親的脖子,強迫蘇畢天全部咽下去。
蘇畢天被噎得直翻白眼,差點直接暴斃,不停地咳嗽,點心渣子噴了滿床。
蘇絮厭惡地往後退了一步,把床邊放香爐的架子都給踢倒,見真言丹的藥效應該發作了,深吸一口氣。
“當年,你有愛過我母親嗎?”
是的,蘇絮拚了命也要從符咒陷阱中出來,沒有逃走,拿了五香糕回到這個危險的蘇家,就是想問問蘇畢天,他愛那個女人嗎?
女人給他取名叫蘇絮,是因為第一次見到蘇畢天的時候,是在柳林中漫天的柳絮下。
蘇畢天替她摘下了發間的柳絮,說,倒是感謝這些不聽話的東西,蘇某才有幸認識你。
那個女人懷著蘇絮等著,後來牽著孩子一起等,邊外寒冷,女人常常把飄落的雪花看成柳絮,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可她等到的是死亡,是死前還相信著蘇畢天的鬼話連篇。
蘇絮覺得,她真的很傻,一生的情意戀慕,終是付錯了人。
蘇絮緊緊地握著脖子上的玉墜,那是母親留給他唯一的遺物。
他拽下玉墜,垂在蘇畢天的麵前。
“說!讓她好好聽著,死了心,以後的生生世世再也不要和你有交集!”閉眼,蘇絮的眼角落下一滴淚,滑過顫抖的喉結。
蘇畢天張口,話還沒說出,就有人闖進了廂房。
蘇絮回頭,“你來得太早了,楉冰。”
“難道還要你把蘇畢天弄死了才來嗎?”楉冰持劍對峙。
“說什麽呢,我怎麽會把他弄死?”蘇絮取下腰間佩的小匕首,靈活地在手上轉了幾下,然後猛地刺向蘇畢天兩腿之間,“我會讓他,生不如死。”
雖然沒有紮中,可楉冰這個女孩子都看得兩腿一緊,要是蘇畢天清醒著,可能膽都嚇破,屁滾尿流了。
“可惜,沒聽到我想要的答案,要不,你們也聽聽這老種馬的真心話?”蘇絮的側臉映在月光下,那一道血痕顯得他那外域的長相更加妖魅。
“沒興趣,還有,”楉冰伸出手,“請把蠱蟲給我。”
“我不是都說我沒有嗎?”
“我不信你,若你真的無用,蘇畢天怎麽會把你丟下十年後才再接回來。”楉冰一走近,蘇絮馬上把匕首貼上了蘇畢天的胸膛。
“你再過來,我就一刀紮下去了~”匕尖在蘇畢天赤裸的胸膛上打轉,稍一用力就會冒出血珠。
楉冰隻好退回去。
“確實,你猜得沒錯,這老種馬的確是發現了點不對勁才想起我母親來,可是他來的時候,我母親都入土多少年了?”蘇絮輕嗤,露出了一個近乎癲狂的笑容。
“你以為他有多在乎蘇辭嗎?他就是不想自己被一個女人害得斷子絕孫的事被人知道!”
“他還想逼問出我母親的屍身埋在哪裏,好派人挖屍,刨出蠱蟲,你說,這人該不該一刀閹了,再也禍害不了人?”
楉冰聽了也有些詫異,但還是悄悄給身後的夏知秋做了個手勢。
“別想耍什麽花招,你們誰走一步,蘇畢天就死定了!”握著匕首的掌心更緊了,匕尖已經淺淺刺進了皮肉。
“哎呀呀,思維方式太像了果然很難辦,那麽警惕。”楉冰抱著劍,有點調皮地歪頭,“可我們本來也沒想動啊。”
“什麽?”
蘇絮原本以為楉冰要從身上掏出什麽暗器,可楉冰還沒動作,他的下巴便遭受了猛烈的一擊,被打倒在地。
原來是剛才那個被他踢倒的香爐,那竟然是點了香後偽裝成香爐的丹爐!
見蘇絮倒地,夏知秋飛跑過去把他用符咒定住,為了防止他再掙脫,一口氣貼了三張。
“你、你不是劍修嗎?怎麽會有丹爐?!”因為楉冰從頭到尾都隻佩這一把劍,所以蘇絮就默認楉冰是劍修。
那真言丹是六品丹藥,楉冰怎麽可能煉得出來,定是向昆侖的那些長老師父討要的。
六品丹藥隨便給,昆侖還真是闊氣。
楉冰抱著向她飛去的伶稟鼎,擦了擦上麵的灰塵,像表揚好孩子一樣撫摸著它。
“丹劍雙修,沒聽過吧?”楉冰插著腰,有點小驕傲。
“我也沒聽過把上品丹爐偽裝成香爐的,虧你想得出來!”夏知秋衝楉冰比了個服氣的大拇指。
伶稟爐是他們早上和蘇絮攤牌前偷偷潛進來換掉的,就是防著蘇絮萬一逃走後拿蘇畢天當威脅。
嗯?為什麽不放在蘇辭房裏?
蘇辭都那模樣了,蘇絮如果不拿出解藥,也活不了多少天,沒辦法用來威脅,更別說蘇畢天這個心狠手辣的知道了,會把兩個兒子一起幹掉。
楉冰和夏知秋把蘇絮搬到椅子上坐下,兩人盯著他,生怕他再搞小動作。
但蘇絮的表情已經是破罐子破摔,任由處置了,“再怎麽樣,我也不會告訴你們母親屍身在哪兒的!”
“哦,我們也沒想讓你說這個啊。”楉冰眨眨眼,對蘇絮晃了晃手中的玉墜,“這個,是你母親的遺物吧?”
“是又怎樣?你還給我!”蘇絮表情發狠,臉上青筋暴起。
“你剛才問蘇畢天,有沒有愛過你母親?你明明知道答案,為什麽要問?”
“老子就是想問,你管得著麽?!”
“不是你想問,是你母親想問吧?”楉冰挑著玉墜的細繩,看著玉墜上的花紋,竟是一朵金錢綠萼梅,當真好看。
“我之前一直有個疑問,你母親那樣愛蘇畢天,真舍得讓他斷子絕孫、孤獨終老?”
“她隻是想要個結果而已,一生已是這樣累了,何必再糾纏。”
楉冰在耳邊搖了搖玉墜,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你讓蘇畢天對著玉墜回答,是用十來人的命在賭,答對生,答錯死。”
“我想,蠱蟲就在這空心玉墜裏麵吧?”
蘇絮咬牙,擰眉看著楉冰拿出一個小罐,在金錢綠萼梅玉墜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用刻刀開了個小洞。
然後小洞口就出現了兩條觸須,接著,一條紫黑色的百足蟲爬了出來,身上布滿了紅斑點,非常惡心。
百足蟲爬進了小罐,楉冰把罐口封好,收進納虛袋。
“多謝你的藥引。”楉冰把玉墜和扣下來的玉石用手帕包好,“我開的洞不大,你去找玉雕師幫忙,應該還能補上的。”
“嗬嗬……”蘇絮仰頭,那一刻,他好像終於是沒了辦法,重重地泄了氣,倒在木椅上。
十幾年的隱忍,他日日都想著親眼見到那些慢慢死亡,那些譏諷嘲笑全都變成垂死掙紮,然後重歸無聲。
沒了,他什麽都沒了……
被一個比他小上好幾歲的少年,全部摧毀,半點幻想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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