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小雪和徒步旅行（中）
第二天是個大艷陽天，吃完水果當早飯後，小雪和爺爺收拾好帳篷，向村民們道了別，繼續行在了公路上。晴朗的藍天上萬里無雲，看不出一點兒昨晚夢幻般星空的影子。但小雪知道，那些閃亮的群星依然在自己的頭頂迸發著光芒。那些微弱的光芒只是被燦爛的陽光掩蓋了，並不意味著它們不存在。
昨晚休息的不錯，他們精神十足地連著翻了兩座山。轉過了個大彎后，只見路邊的樹林里，幾個頑童正在欺負一隻小黃狗。這幾個孩子大聲怪叫著追逐攔截它，還拿樹枝抽打它。小狗嚇得東躲西藏，哀哀低信。爺爺大步走過去，作出一副嚴厲的樣子喝退那些孩子。頑童們被嚇得一鬨而散。小雪衝上去擋在小狗身前，胸膛氣鼓鼓地起伏，瞪著那些四散逃竄的傢伙，直到他們全部跑光為止。爺爺拍了拍小雪的肩，又俯身輕輕撫摸著小狗。小狗委屈地嚶嚶叫了兩聲。
「回家吧，別再碰上那些壞孩子了。」小雪柔聲向小狗道。小狗搖著尾巴，繞著小雪和爺爺轉了一圈，又停在他們面前。
「小雪，咱們走吧。狗認家，一會兒就能自己找回去了。」爺爺牽起小雪回到了公路上。小狗邁開四條腿，遠遠跟著他們，走在了路中央。
「回家吧。我們在旅行，不能帶著你。」小雪轉身無奈地向小狗喊道。小狗歪著腦袋，饒有興趣地看著小雪，跟得更緊了。
一陣呼嘯的鳴笛聲響起，有車來了。爺爺連忙招呼小狗靠路邊站。小狗機靈邁著小碎步向他們跑來，挨著他們站在路邊，靜靜地等汽車駛過。
「這小狗可真聰明呀。」小雪伸出手指，嘬起嘴巴吹了兩聲口哨。小狗直起身子跟著轉起了圈圈。「也許它沒有家，它的脖子上沒帶項圈。」
「可是它看起來很乾凈——」撞上了小雪祈求的眼神，爺爺猶豫一下，轉口說道：「好吧。那就讓它先跟著咱們吧。」
小雪高興壞了，親昵地揉著小狗的腦袋，小狗的尾巴搖得更歡了。
就這樣，雖然吃的東西快沒了，雖然天氣很熱、道路很遠、前途未卜，可他們還是帶上了這個小小的新旅伴。休息時，他們一起席地坐在路邊的樹林里。小雪試著訓練小狗撿樹枝。只重複著練幾次，小狗就學會了。爺爺和小雪齊齊為它喝起彩來。小狗得意極了，興奮地蹦來跳去，不小心踩到了爺爺的腳，一頭栽進了旁邊的樹叢中。
小雪趕忙站起來查看。只聽小狗輕輕嗚咽了幾聲，就從樹叢里跳了出來，嘴裡還銜著什麼東西——那似乎是一隻小鳥。爺爺急忙把小鳥從小狗嘴中解救出來。小鳥身上沒有傷口，只是被嚇得昏死了過去，在爺爺手中悠悠醒轉后不停地發抖。 記住網址ｈｔtｐ://ｍ.bqge。org
爺爺說：「這是一隻小燕子，它身上的羽毛都長全了，應該是離巢學飛的時掉在進了樹叢里。現在大燕子應該就在附近。也許藏在樹杈上，正不放心地瞧著咱們呢。」
「那我們把小燕子放在地上走開，不必管它就可以嗎？」
「是這樣。不過既然它遲早都得學會自己去飛……來，你跟我往山上走。」
爺爺帶小雪往山坡上爬，站在了一處開闊的高點。他把手中的小燕子交給小雪，讓她直接向外拋。
小雪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擔憂地說：「不行。小燕子還不會飛呢。這樣會把它摔死的。」
爺爺笑著輕撫小雪的頭：「不會的，飛翔是燕子的天性。有時候，成長需要逼自己往前多邁一步。就像你鼓起勇氣從福利院跑出來，才能一路看到那麼多風景，遇到那麼多人。小燕子也是這樣。」
小雪信賴地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用力將小燕子向前拋出，它只稍稍墜落了一下，就努力扇動翅膀，搖搖晃晃地飛了起來。飛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遠，飛回了剛才的那片林子里。
「飛翔，都是從墜落開始的。」爺爺望著小燕子離去的方向喃喃說道。
「小燕子——好好飛吧——」小雪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兩手在嘴邊合攏，高聲向小燕子喊道。
「好好飛吧——飛吧——飛吧——」回聲從對面的山谷中傳來，小雪和爺爺雙雙笑開了。小雪彎下腰，寵溺地敲了敲小狗的腦袋：「想不到，你還誤打誤撞地做了件好事呢。」小狗輕輕哼唧了兩聲，伸著舌頭，率先跑下了山坡。小雪和爺爺相互攙扶著，也下了山。
轉過這座山，眼前的景象讓他們驚呆了：一望無際的向日葵，幾十萬朵，或許是幾百萬朵覆蓋在整片山坡。那耀眼的橙黃色，從碧空一直傾瀉到山腳，流光溢彩，蔚為壯觀。這樣壯美的景色，爺爺和小雪都是第一次見。他們不願即刻離去，靜靜地站在花田前，看那橙黃的波浪隨著微風涌動，聽那葉子舞動所發出的沙沙聲響。小雪湊近了細看，花盤上的葵花籽還未成形，摸起來毛茸茸濕乎乎的。再過一段時間，它們就能長大成熟，大部分會變成香脆可口的瓜子，在人們歡聚一堂，說笑聊天時，成為磨牙的零食。一小部分會留作花種，繼續播散在土地里，來年又將綻放出漫山遍野的橙黃。生命是多麼神奇，一年年循環往複，周而復始，永不停歇。小狗耐心地蹲在地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尾巴。等小雪他們欣賞夠了，這一行「三人」再繼續上路。
該吃午飯了，背包里的速食麵已經吃完。爺爺從包里拿出本來要送給媽媽的風乾牛肉，猶豫地看著小雪。小雪明白爺爺是想去路邊的村子里換些吃的。他們身上的錢只剩下那八十多塊，得省著用。小雪懂事地向爺爺笑了笑，招呼上小狗，一起往村裡走去。他們在離公路最近的一戶人家門前徘徊許久，始終提不起勇氣敲門。最終，還是爺爺壯著膽子，邁上前去。小雪和小狗乖乖地跟在她身後。
「有人嗎？」院門虛掩著，爺爺推開門探頭問道。小雪也向門裡看去，這戶農家小院收拾得乾淨利索，屋檐下吊著玉米和辣椒，臉盆里種著大蔥。
一個吊眼梢，尖嗓子的農婦正在屋門口坐著。她把手上做的針線針插在衣襟上，站起來吼道：「幹嘛啊。」
小雪一直很害怕這種潑辣厲害的婦女，嚇得差點拔腿就跑。可想必爺爺也一定很不自在。她不能逃跑，留爺爺一人面對這樣尷尬的場面。小雪努力做著深呼吸，挨著他站得更近了。只見爺爺哆嗦著手，拿出包里一半的風乾肉，聲音顫抖地說想換點主食吃。那農婦看了看他們倆，二話不說把風乾肉收下，在院子里支上小桌，回屋拿出了三個肉包子，一盤酸辣土豆絲，還有幾罐杏仁露。讓他們坐下吃完了再走。她充滿理解地說：「踏踏實實地坐下吃吧。誰家沒個老人，沒個孩子。」說完，就坐在屋門口縫補起衣服來。她一邊縫，一邊用腳牽動繩子搖晃著身邊的搖籃，臉上儘是溫柔神色。
小雪他們感動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這頓午飯吃得無比香甜。吃過飯，他們喂小狗吃了幾根風乾肉，逗搖籃里的小嬰兒玩了一會兒，又和農婦閑聊起來。農婦從身上摘掉一點線頭兒，閑閑地告訴他們。打算去北京的話，可以從他們村子中間穿過去，省得走公路繞遠。這是地圖上也沒有標出的捷徑。爺爺千恩萬謝地告別了農婦，領著小雪繼續上路。
按照農婦說的，他們兩個一路從村頭走到村尾，眼看熟悉的公路已經出現在道路盡頭。沒想到路邊人家搖搖擺擺地走出了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他一邊吮著自己的大拇指，一邊用黑葡萄一樣水靈的眼睛盯著爺爺和小雪。當他的目光落在了被擋住的小狗身上時，男孩咯咯地笑了起來，奶聲奶氣地叫道：「大黃，你可回來啦，你跑到哪裡去啦？」說著，就委屈地向前張開雙臂：「我要出去找你，可爺爺不讓。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小狗也看起開心地叫出聲來，從小雪他們身後輕巧躍出，朝著男孩的懷抱直直地奔過去。可它剛跑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小狗回頭看看小雪他們，又看看小男孩，定住在路中間不動了。
雖然心裡非常捨不得，但小雪還是微笑著向小狗揮揮手，示意它繼續向前跑。爺爺本來就說過，小狗是有家的。現在它找到了自己的家，他們該為小狗開心才對。也許，世界上有的人有的事，無論你再怎麼喜歡，也只能陪你走一段路，註定要早早告別。
小狗歪頭看著小雪向它揮舞的手，遲疑片刻，轉身歡跳著撲進了男孩懷裡。男孩親昵地摟著小狗的頭，把額頭抵在了它的鼻子上，大笑起來。
爺爺安撫似的，緊緊攥住了小雪的手。小雪抬頭向爺爺笑笑，拉著他繼續前行。走出老遠，只聽小男孩大聲向他們喊道：「謝謝你們，送大黃回來。」小雪也笑著回頭喊道：「不客氣。別再把它弄丟啦！」。她看向那個只陪著自己走了一小段路，正在不停搖尾巴的旅伴，在心底說了聲再見，繼續走，她應該去走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