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見直播房間出了問題，寧長生蛾眉一挑，不過轉念也知道了原因，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不慌不忙地收住話題。就見她起身把做好的幾個人像泥塑拿起來，來到一個閑置的工作台。生火，烘烤泥塑，待軟泥變硬又不至於開裂的時候，快速取出泥人。
從燃盡的火堆裏掏出草木灰，寧長生將它們放進一個陶桶裏，加水製作堿液。將其往泥人身上抹了一層，複又轉身從架子上拿出之前存放在這裏的木板，框出灌漿的邊緣。
這時候，她從架子末端抱出了由石膏礦燒製成的石膏粉。石膏極容易受潮，必須盡快使用完，她手上這一盆石膏粉都還是昨天才剛燒製出來的。這東西算是深崖部落的‘特產’，其中涉及了他們部落的祭祀儀式。過去的深崖部落一旦有人去世，親故就會立馬把石膏抹在他們臉上做翻模，也就是人麵麵具，倒出來後伴隨著屍骨葬入墳墓，據說這樣靈魂才能找到自己的真身。雖然這個做法有些荒誕，但到底是他們從祖先那裏繼承來的寶貴遺產。
寧長生在石膏粉裏加水調製成石膏漿，不過這時她停了下來。
普通的石膏模具想也知道無法承受鐵水的高溫，如果她現在還有神靈之力自然可以調控溫度，可她沒有了問題就大了，之前她都沒注意到這點。
“怎麽了？”
一直在旁邊圍觀，感歎上古神靈博學多才的晨夕見狀，趕緊湊近詢問。
寧長生歎了口氣，語氣幽幽地道：“石膏無法承載鐵水的高溫。”
所以她是做了件無用功咯？
晨夕倒是理解，百密總有一疏，就算是神靈也不一定會看到所有細節，“別擔心，我去商場看看。”
寧長生的這點迷糊反而讓晨夕忘記她之前略微越界的問話。逛了好半天，晨夕才從遊戲商場回來，隨後從存儲包裹裏拿出幾大口袋的砂土堆在地上。
“我大概篩選了一下，目前隻能用砂型鑄造術了，好在不算難，我能解決。”
玩家從遊戲商場購買的技能隻能自己使用，這就杜絕了二道販子的存在，當然寧長生也就沒辦法看到晨夕買的技法指導書之類的了。好在她也不甚在意，不是什麽都要追根溯源的。
等晨夕做好模具時，天都蒙蒙亮了，原來他們不知不覺間研究了一晚上翻模。好消息是焦炭也終於燒製出來了。晨夕有些精神不濟，遊戲裏他的身理需求不能抑製，但是好在有特殊用品可以給身體‘充值’。如果服用了額外購買或者闖副本得到的藍色小藥丸，體力值就可以回升，不再受困倦疲憊影響。
“你的物品和那些技法書都是買的嗎？”見晨夕服用了小藥丸瞬間恢複了活力，她便問了出來。反正直播房間都被鎖了，她放飛一下也無所謂。
晨夕搖頭，“不全是，有的是買的，有的是走副本遊戲送的。”
“副本是附屬遊戲攻略的意思嗎？”寧長生不是很明白這個遊戲用語。
“不，它其實算是私人遊戲區域，區別於遊戲主線。玩家可以在這個區域裏探索、冒險，來獲得裝備道路和其他遊戲資源，其他人不能進來幹擾。通常裏麵會遇到一些怪物或者難題，必須闖關成功才能得到裏麵的獎勵。而且每個副本都有不同的難度等級，有的還需要滿足特殊的條件，不過挺有意思的，如果厭倦了外麵的世界，進副本裏歇一歇也不錯。”
聽到晨夕的解釋，寧長生有些興味，“那如果你在外麵遇到險了，能不能選擇立即躲進副本，這樣或許可以避開致命威脅。”
副本的存在有點像個人專屬空間，隻不過這個空間裏有一定危險性，但畢竟隨身，創造了很多可能性。
晨夕聽了，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有點道理，不過應該不行的吧。”
“為什麽不行？普通副本沒有強製要求的話，你們隨時進去應該無礙。”
晨夕一臉震驚地看著寧長生，覺得新世界的大門在為自己打開。
“你們要怎麽才能進入副本？”寧長生又問。
“玩家係統裏麵有選擇，滿足自身級別和條件的會呈現橙黃色，沒達到要求就會是灰色封鎖狀態。準許進入的副本隻需要觸碰它，就可以進入副本空間。”
晨夕之前沒想過如此，主要是因為還沒有遇到太緊急的情況，除了第一次和寧長生見麵時，不過那時他被喪屍追殺，也沒腦子去想其他了。平時的話，過得好好的也沒必要特意去一趟副本空間，畢竟裏麵也不全然安全，有些不怎麽厲害卻難纏的蟲怪，不然就是有攻擊性很強的怪物。但是寧長生也沒說錯，雖然把副本裏的怪物解決掉有些費力，但如果真遇到主線世界不能解決的問題，那邊未嚐不是一份安全保障，大概也隻有藝高人膽大才能這麽想吧。
這種虛擬主播都能想到的事，想來也有其他玩家思考過，甚至可能實踐了，還真是搶占先機，指不定現在存活的部分玩家也是這樣渡過難關的。
寧長生見晨夕心有所想，便道：“副本隻能玩家本人進入？”
受到了啟發的晨夕回過神，回複道：“也不是，玩家可以組隊刷副本的，這樣成功率更高，爆出來的裝備也更好。遇到一些難度高的副本，多人組隊更適合。”
捏了捏下巴，寧長生突然笑了，“你說，遊戲的npc能進去嗎？”
說完，她一雙星眸望向晨夕，惑人的幽色影影綽綽掠過，不知不覺間後者竟莫名地點下了頭，很快反應過來後他臉上突然爆紅，眼神閃爍不斷。
“這，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不知為什麽明明對寧長生不敢有其他心思，但是此時此刻他卻不想讓眼前的人失望，而是道：“我們下次可以試試。”
“行啊，就這麽說定了。”寧長生得到了讓自己滿意的答複後也沒再糾纏，徑直朝外麵走去。
和寧長生隔了好長距離，晨夕這才恢複正常，心頭鬆了口大氣。
剛才他的反應實在太讓他丟臉了，寧長生這個古董女神眼下姿色也尋常，就是膚白眼睛亮，最多也就氣質特別，但皮貌比起他見過的其他靠美貌打出名堂的虛擬主播都遜色很多呀，但偏偏他不知道怎麽了就突然失常，莫不是女神的人格魅力打破了次元壁，直擊他心靈？嘖，真愁人，他內心可是當寧長生是兄弟，甚至某些時候還是人生導師的，怎麽可以心跳如麻，他冷靜下來後伸直感覺這種反應是對寧長生的玷汙了。
好在他的糾結寧長生並不知曉，女神正忙著看高溫融化後的鐵水。
這活兒本來是交給晨夕的，畢竟他才是玩家，親自參與的東西收獲可比‘新大陸’的原住民大多了。尋常獸人煉製一些東西成功率可能隻有百分之五六十，但晨夕做的話至少是百分之七八十，而他的失敗率還可以根據掌握技法的由低到高而降低，據說等到最高級甚至可以達到百分百，這就是遊戲的福利。
不過晨夕昨晚忙著幫她做模具，也就沒一直守在這裏，原先寧長生還有些擔心，但現在看情況都不錯。焦炭與普通木炭相比更透氣，提供的熱量也更高，與鐵礦石一起放入豎爐裏可以生出鐵水，也去除了裏麵的某些有害雜質。冶鐵最關鍵的一步總算被他們攻克了，雖然僅僅是土法煉製，比不得王城的科技，但也是質的飛躍。
“領主，您看這？”
旁邊一直守著的獸人看到寧長生，全都激動得圍了過來。雖然一個個臉上都在工作中沾上了灰泥顯得很狼狽，眼睛裏也布滿紅血絲，但沒人抱怨喊苦，大概是想讓寧長生檢驗他們的勞動成果。
寧長生對他們含笑點了點頭，深崖部落的獸人帶著一股說不出的純粹，至少寧長生是很喜歡的，“成功了，我們很快就可以煉製出我們自己的武器了。”
寧長生的話讓獸人們轟地一笑叫了出來，是歡樂高興，所有人都被通天的巨喜淹沒，成功的喜悅的確需要共享的。
叫了幾個獸人把晨夕做好的磨具搬運了過來，寧長生將剛出爐的鐵水依次淋到了雕像砂型的空腔中，隨後等待鐵水冷卻凝固。又經過起件、修複、打磨等過程，廢了一上午的光陰，鐵質雕塑才算完工。
看著眼前栩栩如生的人像雕塑，這周圍的獸人們眼睛都快驚得跳出了框。他們不是沒見過這種類似的東西，像他們的親故去世時的石膏麵具也很逼真，但那可是直接貼上人臉才複製出來的。可眼前的雕像卻不是呀，不僅有頭有身，還是按人體比例等比縮小到巴掌寬，最大的也不過成年人半臂的長度。那衣服的紋理甚至還表現出了材料的差異，絨布的盈盈之光，毛料的柔軟細膩，棉布的輕薄透氣。對詛咒之地的獸人們而言，這簡直就是神靈之作，一個個看向寧長生的眼神更不一樣了。
當然了，他們不知道的是寧長生也確實是神靈，某方麵來講，他們也沒相差。
寧長生其實對手上的作品不甚滿意，大概是初次實驗，她有些控製不太好。
晨夕從人群裏擠了上來，道：“這東西送給血獸族人，何德何能呀他們。”
一旁的獸人們聽了都有些躁動，他們還不知道部落裏來了血獸族真人，隻以為寧長生做的是之前她見過的血獸族人，但這事兒他們沒立場幹預，隻是道：“領主，可以做一些神靈雕像嗎？這樣我們祭祀的話就可以放在祭台了，神靈一定可以聽到我們的聲音，不再降下詛咒。”
不過他這話剛落下，旁邊就有人反駁，“神靈有用的話我們以前就不會死那麽多人了，還是領主的到來大家才能吃上美味的食物，穿上溫暖的衣服，就算獻上祭台也是領主的雕像，關那神靈什麽事兒。”
大家一聽這話都愣住了，不過隨後很快就有人附和，“就是就是，神靈來白撿領主的功勞嗎？”
“不過領主的雕像總不能讓領主做吧。”
“我們來做呀。”
“你那手藝還是算了吧，燒煤炭還行，做雕像把領主氣到了。”
“我家阿郎已經去設計組了，努力學習，爭取做出第一個領主的雕像！”
“好樣的大山，自己不行兒子上，我是不是要努力一把，等來年春天讓家裏的婆娘生個小子，以後給領主做雕像呀。”
“哈哈哈哈哈，領主到時一定獎勵大家。”
氣氛越來越熱烈，寧長生在旁邊也笑著看著，沒有絲毫被侵犯的惱怒。雖然她平時交代事務的時候不苟言笑，但作為一個領導人，她已經很柔和了，所以深崖部落的獸人沒有不尊崇喜愛她的。也是這群冶鐵組的獸人和她相處朝夕相處公事，關係緊密一些，偶爾還能說笑幾句。況且今天的確令人開懷，付出了多日的勞動終於有了收獲，不僅是獸人，連寧長生也頗為開懷。
旁邊的晨夕見了默默點頭又搖頭，想起來最近其他玩家在詛咒之地鬧出的風波，不由得失笑。他們大概以為這片土地獸人生活更原始，所以就一定愚昧無知吧，非要神化自己去獲得獸人們的信仰。可真正的凝聚力應該像寧長生這樣，靠實事受人們愛戴尊敬，把人心擰緊成一條繩子，大家齊心協力奔著前方。
比起開外掛的玩家，寧長生除了腦子裏的知識，也沒其他什麽特別的地方了，但人家偏偏混得至少比大多數玩家都好，這才是實力，晨夕都快崇拜上寧長生了。
“行了，鬧歸鬧，工作還的繼續做，按設計圖紙先把第一批武器打造出來，我們來看看威力如何。不過晚上部落有大餐，大家可以早點回來。”
聽到寧長生的話，旁邊的獸人們更是沸騰了，雖然都紛紛回到了工作崗位，但那顆心都靜不下去了，好在也知道輕重，規規矩矩地做著手上的事兒，連晨夕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埋頭緊盯，怕底下人出紕漏致使第一批鐵製武器品質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