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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聽我解釋

  胡蝶繪聲繪色的說著。


  自己先忍不住笑起來。


  交換了手機號和QQ號後,二女孩兒分了手。


  走在被秋熱扼著的大街上,管玲神清目爽,信心滿滿,覺得自己今天真是獲益匪淺。其實,不用胡蝶的介紹和解釋,管玲也知道。


  二文館的工作人員。


  活在體製內。


  正是眼下令人羨慕的所謂“工員”。


  不用像別的學姐學妹那樣,頭懸粱錐刺股的考研、;也不用靠了老爹老娘,四下活動,八方笑臉;自己就能跨入工員行列,真是幸運。


  雖說暫時是合同工。


  可現在又哪來正式工作?


  即便是考進去的工員,不一樣也頂著各方麵的壓力,麵臨著被淘汰下崗的風險?因此,管玲呀,你就別想那麽多啦。


  幸得有左老師。


  努力吧,管玲姑娘。


  先解決溫飽,然後才是創作……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哦!


  管玲邊想邊走。


  興致勃勃。


  突然站住了。


  街對麵,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眼簾。灼熱的太陽下,一個佝僂著腰,雙手反向上摳著,背著一個大櫃子的力夫,慢騰騰的向前挪動。


  一麵費力的挪動。


  一麵沙啞著嗓門兒招呼。


  “請讓讓,請讓讓。”


  後麵,跟著個打著花格遮陽傘,佩戴墨鏡,穿旗袍的少婦,許是足蹲高跟鞋,少婦苗條的腰身,一扭一扭的,與前麵的力夫,形成鮮明的對比。


  更好笑的是。


  少婦左手臂上掛著個精巧的小包。


  右手卻拎著根扁擔。


  扁擔梢上的繩子,隨著她的走動,也一扭一扭的飄動著。管玲認得,那是老爸的扁擔!這麽說,那費力向前挪動的力夫,就是老爸了。


  管玲加快腳步。


  果然。


  從前方側麵瞅去。


  管玲瞧見櫃子的陰影下,老爸那熟悉班白著鬢角的臉廓。雖然早有思想準備,可第一次看到曾為包工頭,豪情滿懷,擼著衣袖的老爸,這樣為生活所迫掙錢,管玲仍感到一陣難過。


  她想跑過去招呼老爸。


  還想替他搭上一把力……


  可是,卻站在原地不動。


  管玲注視著老爸的身影,在太陽和大櫃子的陰影下,是那麽的無奈,渺小和可憐。慢慢的,老爸背著立櫃和太陽挪遠了。


  管玲一咬自己嘴唇。


  又追了上去。


  那拎著的扁擔的少婦。


  大約是對勒手的扁擔極端不舒服?也可能是對路人嘲諷的眼光感到氣憤?這時的她急走幾步,喊住了老爸。


  管玲在街這邊看得清楚。


  老爸停下。


  費力的把大櫃子抵在電線杆上,偏著頭在問什麽。


  少婦沒回答,隻是踮起腳尖,把扁擔放進立櫃,再關上櫃門,不耐煩的向前揮揮手,老爸便又費力向前挪動,挪動……


  管玲掏出手機瞅瞅。


  下午四點多。


  正是秋陽正盛,紫外線最強烈之時。


  管玲想,如果老爸這時能歇歇氣,喝瓶冰鎮可樂,吃枝豆沙冰糕,該多好!可是,我能過去要他歇歇嗎?在兒女麵前極要麵子的老爸,他同意不?

  瞧少婦不耐煩模樣。


  她要不高興。


  老爸會更難堪。


  秋光萬裏,行人如織,車聲,話聲,喧嚷聲,聲聲入耳;人海中,老爸煢煢孑立,負重前行,人們厭惡而皺眉的避讓著,回視著。


  這時。


  老爸一個趔趄。


  櫃子碰著了一對知識份子模樣的老年夫婦。


  聲音隔街傳來,清晰可聞。“哎喲,你這人是怎麽搞的?”“對不起,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哦沒什麽沒什麽,力夫,這麽大的太陽,你也辛苦,你走吧。”


  “謝謝,老師。


  真對不起!


  要,要不要,”


  “我說了,沒什麽,你走吧。”說著說著,老夫妻越過斑馬線,走了過來,邊說邊擦過管玲身邊:“真不知城管是怎麽管的?好端端一個城市,容讓這些下力人到處亂竄,有妨觀瞻。”


  “就是!

  我每每瞅著這些力夫就害怕。


  一個個鬼魂般四下遊蕩。


  白天還好些,到了夜晚鬼知道在做什麽?我看呀,城裏的盜竊啊流氓啊搶劫啊什麽的,都與他們有關。”“嗬嗬,有點偏頗了吧?不過,事出有因嘛。”


  管玲瞅著老夫妻的背影。


  忽然笑了。


  為自己和其它搞創作的專業或業餘作者而笑。


  一抓起鼠標,習慣成自然構思著情節,腦子裏湧現著這類描寫的經典格式化,什麽“農民工撐起了城市大半個天,城市因此感謝他們。”


  “農民工代表著自強不息,尊嚴和人格。”


  “要把農民工當作自己的親人。


  為他們解決實際困難。”雲雲。


  實際上,沒有誰會給予農民工,真正的同情和讚揚,在人們心裏,農民工永遠隻是貶義詞。那些表麵上動聽激越的頌揚之語,不過隻是應景之作和完成任務的公式語句而己……


  想到這兒。


  管玲搖遙頭。


  莫說別人,就說自己吧。


  如果老爸沒有橫遭變故,現在是春風滿麵坐在寶馬車裏,自己一定不會這樣惆悵與難受,人啊人!“哎,這不是老管嗎?放下放下,快放下。”


  管玲望過去。


  不由得心一沉。


  老爸被一個拎公文包的中年男叫住。


  正顫巍巍的把大櫃子,費力的抵靠在又一根電線杆上。管玲別著臉龐,快步跑了過去。老爸當然沒看到隱身在路人後的女兒,而是把櫃子費力的放好。


  先一把扯下頸脖子上的毛巾。


  擦著自己額上,臉上和頸項上的汗珠。


  然後,有些狼狽的瞅著那中年男。


  “佤,佤主任,下班啦?”中年男叩叩大櫃子:“這是誰的?我記得學校沒有這種大衣櫃。”“我的,你是幹什麽的?”少婦上前一步,挑戰式的睃睃他。


  “關你什麽事兒?”


  中年男皺皺眉。


  “我不能不管,這力夫是我們學校的。”


  少婦不幹了,雙手一叉腰,杏眼圓睜:“又怎麽樣?人家下力人靠汗水找錢,又不是貪贓枉法,你這不是多事兒?”


  “不是。


  姑娘。


  唉,聽我解釋。


  學校和他們訂得有合同,不能在上班時間,擅自到大街上攪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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