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繞船月明江水寒
“這和我當太子妃有什麽關係？”
“姑娘，您想想，太子心性軟弱，又有著婦人之仁，如今在朝中又孤立無援，而皇帝又沒有其他兒子可以替代，所以他需要的是什麽？”
“我……”
“若是您成了太子妃，太子一來有了你這個後宮謀士，二來，不定還能籠絡宰相。到時候皇帝再把虎符轉交給他，宮中二十萬禁軍便由你隨意掌控，若是足夠強勢，足夠有謀略，倒也不怕有些將軍有異心。”
青離深吸了一口氣。
誰能告訴她，她明明是來下界玩的，怎麽如今反倒跟下界扯上關係了呢？她隻是想好好的保護一下東邪啊，就這就夠了啊，怎麽還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這些年自己應該也夠低調了吧。
吧？
嗯？
青離不禁有些開始懷疑自己。
難不成自己一開始就應該自己找個房子而不該找宰相？或者自己一開始就應該一直隱身？還是……怎麽樣呢？
真是讓人發愁呢。
還不知道這事情若是被傳到了神界，會產生什麽樣的後果。如今想想，前路堪憂。
“……所以？”
“所以，姑娘可要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了。”
那女人心思很重，饒是青離這樣的神仙，若是不會讀心法術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隻能她是當了這麽多年的舞者，應是早就知道了人情冷暖，知道如何將自己輕巧地活下去。
這是市井之人不得不修煉的防身手段。
不過她確實該好好想想。
想想為什麽自己一個處處防備的神仙，如今卻成了江城裏的風雲人物？何其好笑！
（真的是【嗶】了狗了）
女人看她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不好再打擾。畢竟言至於此，已經了很多了。
她衝青離點點頭，從位置上站起來轉身離開。
她離開的時候，這個月份殘存的柳絮從大喇喇敞開著的窗戶口飛進來，恍惚間看到了那年她們遊行的花車上，百姓為她們撒上白花花的銅錢，她依稀還記得那個時候她在自己的屋子裏數錢數到手軟。
那是她一生最風光的時候。
她長得不差，她從來都知道。時候阿娘就告訴她，她是他們村子裏最好看的丫頭。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情，讓她再怎麽努力地跳舞，想要世人皆知自己舞姿，卻仍舊比不上身後那人。
出身不一樣罷了。
出身不一眼，機遇便也就不一樣了。
她不知道青離的出身，也隻是猜測，她應該出身是極好的。不然，為何如今十年過去，她的容貌依然如同第一次見她那樣？
她知道青離想問她，已經過了十年，是怎麽認出來女裝扮相的她的？
隻是青離定是不能理解，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的。
她曾經喜歡過她，喜歡的是還是男裝扮相的她。一二十歲的姑娘，不管是結了婚的還是沒結婚的，都對有才的，長得好看的，品德高賭公子有所傾慕。
隻不過是有些人理智，有些人更傾向情感罷了。
幻想。
城裏一半以上的姑娘每都在幻想嫁給他。而青離的樣子，已經在她們的腦海中被描摹了千遍萬遍。她的形象已經深深刻在了那些姑娘的腦海裏。因而哪怕是換了裝扮……
也是能認出來的。
她沒告訴青離遇見她以後的事情。
已經不重要了。那和青離也沒有關係。
繞船月明江水寒。
自己這一生，也就這樣了。
如今她已嫁為人婦，雖然丈夫不怎麽愛她，但也不缺吃不缺花，如此能了卻殘生，也好。
如今一見，不過是了了之前的妄想罷了。
也算是，給自己的那驚鴻一瞥一個了結。
如今這樣，也還不錯。
她看著外麵的夜幕，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
那廂青離目送她離開。喝茶的心思卻也沒有了。
她將茶盅裏的茶水一飲而盡，便下了樓。
“客官。”
二殷勤地湊身上來。
青離將腰間的酒壺遞給他：“加滿。”
二接過來，大致掃了兩眼那酒壺，嘴巴突然驚奇張大，眼睛瞪得仿若銅鈴：“你……你是……”
竟是連話都不清楚了。
青離無奈地點點頭。
二慌慌張張跑進後院。和後院相連著的那片簾子，晃來晃去，晃來晃去。
不一會兒，二便又捧著酒壺出來了。
青離接過來，在手裏掂拎。扔給他了幾顆碎銀。
她唇邊掛著笑，微微伸了脖子離二進了些：“別出去啊。”
外麵已經黑透了。
街邊上的商鋪門口掛著紅色的燈籠，有些直接就是燭火。街上也到處都是拎著燈出來晃悠的人們。倒是有些明亮。
青離趁著月色回到將軍府的時候，整個府似乎都已經睡下了。
院子裏被丫頭點燃的燈火似乎有些曲徑通幽的感覺。青離趴在房頂的瓦片上，透過屋脊往下看，對麵是東邪的寢殿。
思量再三，輕巧地跳上了東邪門口屋簷下麵的梁上。
想了想，躺了下去。
剛好靠在柱子上。
於是拿出來剛剛灌滿的酒壺開始往嘴裏倒。
這屋簷底下有一點不好，就是看不見上的月亮。不過至少可以不用像雜物間那點瓦片，風吹日曬。
這般想想，倒也不賴。
她又往嘴裏倒了一口酒。
隻是這長夜漫漫……
長夜漫漫。
正想著，突然聽見“吱呀”一聲。
她低下頭，依稀看見是東邪的鞋子。
等兩隻鞋子並在一起，東邪的頭頂就出現在青離眼皮子底下了。
他散著頭發，長發如瀑。
“下來。”
他喊的時候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旁人。也很溫柔，青離想著，應該是自己不心把他弄醒了。
他的頭微微揚起來，正巧和往下探頭的青離對視。
唔……
有些尷尬。
青離不慌不忙地將手裏的酒壺蓋上蓋子。這才從梁上跳下來。
東邪低頭和她對視了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往屋裏走。
青離探著腦袋往裏瞅。
她心翼翼地將一隻腳踏進屋子裏。
東邪沒反應。
心放下去了一半，想了想，然後把另一隻腳也踏了進來。
等再抬頭，驀地發現東邪又已經在床上躺著了。
嗯？
青離很是驚訝。
“把門關上。”
她聽見他。
於是乖巧地轉了一個身，輕手輕腳地將打開的兩扇門合上。
等再轉過身往床上看的時候，聽見了東邪淺淺的呼吸聲。
青離嘴巴張了張，幾欲話，卻最終還是將要的話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