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的外熱內冷

  臨近家門林遙的心又開始撲通狂跳，自從懂事以來家總是帶給她壓抑而緊張的情緒，然而這是家有家人有血緣有各種各樣的恩情，她這輩子都無法斷離。

  林遙走進家門，林國柱在辦公桌上玩手機等待工人結束工作后關門關電源，看到林遙回來林國柱只是匆匆撇了眼繼續遊戲，林遙叫了聲爸朝他笑了笑說上樓睡覺了，林國柱悶頭嗯了一聲。林遙抬步走去，在樓梯轉角時林國柱叫住了她問她要吃什麼夜宵，林遙搖搖頭說不餓不想吃。

  走到外樓梯可以看到街後面的河流，十點的鎮上還是燈光明亮，往來送貨的人們忙碌不暇，林遙看著黑蒙蒙的夜布上僅有的幾顆星莫名傷心，鼻頭一酸忍不住紅了眼眶。

  夜晚就是這樣叫人多情，林遙心想，用手背睨了睨眼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

  走到房門口發現裡面開著燈，吳敏英還沒睡，林遙拿鑰匙的手縮回了口袋，她調頭從外樓梯下樓在路口小店買了兩盒泡麵兩瓶李子園才重新回去。

  打開房門彎腰換上拖鞋，用餘光環視一圈房間發現吳敏英並不在，她急忙慌將手中的塑料袋甩到床上，一邊往廁所走一邊叫起來：「媽？媽？」

  吳敏英敷著面膜從廁所里探出頭來：「你怎麼才回來，都幾點了？」

  林遙鬆了口氣去拿泡麵，「同學叫我去玩我就去了，剛回來有點餓在樓下買了兩碗泡麵，你吃不吃？」完了又補上一句，「湯達人的。」

  「我剛燒了水，你泡吧。」又把頭縮回廁所里伺候自己的臉。

  林遙對著模稜兩可的回答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從小吳敏英就是這樣，即使要或者同意也不會直說，需要別人自己揣測，當然如果沒為她幫忙或怎樣，她又免不了陰陽怪氣幾句——於是速度地泡了兩碗泡麵，邊玩手機邊等待。

  沒多久母女倆就開吃了，林遙邊看著綜藝哈哈哈笑邊小口小口地吃面，本來該是溫馨的場面吳敏英卻不合時宜地開口了：「我和你爸的事你別管，你好好讀書就行了，考個好學校將來找個好工作嫁個好丈夫，我們以後還要靠你養老呢。聽說考一本村裡有1000獎金，你能考上就最好了。」 一秒記住ｈｔｔｐ://ｍ.bqge.org

  林遙沉默了兩秒，假裝沒聽見，看著已經感受不到笑點的綜藝繼續發出哈哈哈的笑聲。然而吳敏英卻不肯放過她，又問：「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說完還推了她一把。這下林遙不能裝聾作啞了，她耷拉著眼皮低著頭偷偷睨了吳敏英一眼說：「哦。」

  十一點多熄了燈打算睡覺，林遙怎麼也睡不著卻不敢多翻身——她和林國柱吳敏英一個房間，租的廠房房間少，林國柱又是個老好人，把最大的房間讓給機工頭住了，自己一家人只能縮在一個小房間，因此林遙的姐姐林恩下班寧可開電瓶車在風裡多吹二十分鐘也要回鄉下自家房子住——她每次翻身多了吳敏英都會發出厭煩的聲音，並附上一句「還不睡」。林遙控制著自己不要多動，盯著天花板思緒開始翻湧，腦子裡有很多話像傳送帶一樣滑過：大人的事小孩別管；爸媽吵架你別管；好好讀書；一本大學；去死；殺了你……

  林遙在黑暗中聽到吳敏英還沒睡著時窸窸窣窣的聲音，聽到自己胸膛里心臟跳動的節律，聽到血液在身體里一收一放地流動，還聽到一點半多林國柱才回家的聲音，直到天微亮了才在吳敏英驚雷般的呼嚕聲中睡去。

  李臨嵇回到家時就已把剛才的相遇拋諸腦後，他一向如此外表熱情內里卻冷漠不已。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林遙沒有找他聊天，對這個叛逆期的男孩來說青春期的曖昧簡直了如指掌，他可以看出林遙是會接受曖昧的女孩，雖然對林遙沒有找他心懷疑慮，但李臨嵇依舊很快忘記這樣已經小事了。

  其實李臨嵇猜的沒錯，林遙確實是享受曖昧的青春期女孩，若是平常她或許會主動聊天然而昨天她實在沒那個心情。並且如李臨嵇一般，她也是外熱內冷的人，既然沒有在當下有所聯繫那就沒有聯繫的必要，於是林遙也漸漸將李臨嵇忘地一乾二淨。

  當代的孩子大都外熱內冷，他們用熱情和友善包裝自己，當然並不指他們不熱情不友善，僅是因為他們沒有那麼熱情，他們的偽裝很大一部分出於害怕同齡朋友排擠，這是現世紀孩子難以名狀的普遍焦慮。配合李臨嵇和林遙的家庭，他們性格如此也不難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