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盛世紅蓮
自那天後,我和明月瀟之間生疏了不少,他也不來我的鳳欖軒。就算在一個王府裏碰到,兩人也都是目不斜視地擦肩而過。
王妃嫁到閑王府還沒一個月便失了寵的消息散布在了雲都每個角落,一下子我便成了人人茶餘飯後拿來消遣的笑料。
其實明月瀟也不是沒有來找過我,卻被我毫不留情嘲諷,一怒便離了鳳欖軒。
“王妃”,布菜時煙潯咬咬唇,看著我有些支吾,“王爺..王爺一直在遙河的畫舫上。”
聞言我正夾菜的手停了停,轉而卻又似乎毫不在意地繼續用膳。
撞破了那禁地的秘密後,垂蘇也不再回避,而府裏的眾人卻對這麽一個大活人突然出現在王府裏倍感驚訝。
垂蘇看了看我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要我去把他帶回來嗎?”
他也知道我怨他,所以他一直都在看我的臉色。
我吃著菜,與往常的菜色無異,近日卻愈來愈味同嚼蠟。
聽了垂蘇這話,我也知道他是在為我好,但始終不能釋懷,“不用,垂蘇公子你在這王府內好生歇息著,不要再動心思動到我身上便好。”
我這一番話夾槍帶棒,生生拂了他的好意,他臉上頓時紅一陣白一陣,卻也自知理虧,不再言語,頓時大廳中又靜了下來。
用過膳,出大廳看了看天,還不算太晚,心下動了幾番心思。
回鳳欖軒換了一件男裝,兀自出了王府。本來煙潯漪瀾都不願讓我獨自一個人出府,擔心我的安危,生怕我一個想不開就在外麵自我了結了。我也明白她們的好意,為了方便也隻有一個也不帶著,獨自一個出門。
出府時垂蘇攔住我,垂著頭不知是什麽表情。
我冷冷地看著他,他卻仍然堅持攔著我。無法,我隻好伸手堅決地將他的手拂開,毅然帶著煙潯出了王府。
去了一趟離王府,寧璿見我來了很是開心,對著明硯楓死纏爛打最終還是換上男裝出了府。明硯楓見我臉色不太好,以為我還在為承安的事傷神,他自是不知道那禁地中的事,安慰了我幾句,我便也收下了他的好意。
“泠兒,我們去哪兒?”寧璿出了府就像如魚得水,不對,她在離王府內也是這樣。
我心不在焉地看著街上兩邊的景色,漫不經心地隨便說了句,“浪跡天涯。”
感覺到身旁那人停了下來,轉過頭正好看見寧璿瞪大了眼睛的神情,不禁忍俊不禁,“和你開玩笑,這你也信?”
“這也能隨便開玩笑?”寧璿有些不滿,見她忿忿然的表情,便知道她一直都很擔心我。
心裏一暖,道:“好了,上次不是說再出府就帶你去認識一個朋友嗎?”
提起這個寧璿眼睛都在發亮,她實在很想見一下我跟她一直提的“朋友”。
到了萬花樓下麵,寧璿瞪大了眼睛,“你說的朋友在這萬花樓裏?”
當然,這句話並無鄙夷,而是充滿了興奮。在雲都提起萬花樓幾乎無人不知,而寧璿可是老早便想來這萬花樓瞧瞧,但是礙於洛府一次都沒來成。這次見我說的“朋友”是這樓裏的人,對她的興趣一下子便倍增。
見她一直望著萬花樓的牌子看,不禁有些無語。拉起她,卻又想起我和她現在皆著男裝,這樣拉著手別人見了不定怎麽誤會,便又鬆開,對她笑道:“走吧。”
除了碰上何昱的那天來過,之後因為找醉芙還來過好幾次,所以這門路便也輕車熟路。
此時正是高朋滿座的時候,場子坐得滿滿的。我和寧璿快速過了人潮,從後門去了醉芙的沉霜苑。
到沉霜苑的時候卻見醉芙的貼身侍女闌珊告訴我她主子今晚要在萬花樓表演,現在並不在沉霜苑。無奈,隻好和寧璿重新回了萬花樓裏。
坐在二樓上,還是之前那偏僻的位子。
寧璿拉了拉我的衣袖,看著我一臉調侃道:“看不出啊,你還是這裏的常客了。”
我斜睨了她一眼,並不答話。
受了上次碰到何昱的教訓,朝四周看了看,很好,全是不熟的臉。
醉芙的表演是壓軸,在最後,閑得無聊看了前麵的姑娘的表演,寧璿一臉挑剔地自言自語著她們的舞的毛病。我吃著桌上的糕點,笑而不語。
那小廝也知道我是醉芙的“入幕之賓”,便也不敢怠慢了我。關於“入幕之賓”,沒辦法,這萬花樓除了醉芙和闌珊外,都不知道我是女子的身份。
如果她們知道了我是女子,而且還是一個王妃,臉色一定會很好看。
說著也巧,剛想到這裏的時候,上麵一桌的一些男子在那兒高聲談論著,因著距離比較近,那些刺耳的聲音更是一字不落地落入了我耳裏。
“聽說閑王妃現在被閑王爺打入冷宮了,閑王爺現在日日流連在畫舫上。”
“嘁,這早就傳開了,不過聽說這閑王爺有意迎娶那名滿遙河的旖舞姑娘。”
聽了這話我麵上一白,而寧璿若不是我攔著她,她早就衝過去為我出頭了。
我按住她,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她卻有些氣急,瞪了我一眼。
剛以為會平靜下來了,從樓下飛來一記紅緞快如閃電,卻勢如破竹堪堪飛向討論我的那一桌,頓時桌子裂開。
那紅緞收回,眾人皆驚疑,我和寧璿不由看下去,一妖嬈的紅衣女子憑身玉立於台上,正看著樓上,目光掃過我和寧璿時媚眼如絲。
“這來看醉芙跳舞的人,怎地像長舌婦般背後嚼人家舌根兒。”這番話嘲諷得不留情麵,卻奈何軟聲,再看醉芙,一顰一笑間皆是風情萬種,那些人本來氣焰囂張一見著這般美人兒,便焉了下去,再怎麽也不忍心開口對這般美人出言不敬。隻能坐下癡癡地看著巧笑倩兮的醉芙。
醉芙為不動聲色我出了口氣,心下自是感激的,朝她頷首,她回我一個燦若春暉的笑容,頓時又迷倒一片為她傾心的男子。
看著她的時候,卻又訝異於她為什麽會武。我忽然發現,似乎身邊的人我都不甚了解。
醉芙回到舞台中央,示意樂師開始奏曲。
今晚的曲子和那日不同,那日是純粹的歡愉灑脫,而今日那灑脫卻似乎被什麽束縛住了一般,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境使然。醉芙舞姿翩然,一舞,舞盡了妖嬈多姿,轉身間卻又添了分淒哀。
舞盡時,其他穿著淺紅紗衣的伴舞女子俯身襯著,仿佛一朵朵綻開的紅蓮,而穿著火紅紗衣的醉芙從那些圍著的女子中起身最後一舞,仿佛是這些紅蓮中盛開的盛世紅蓮。
這般舞姿,教人看癡了去。
醉芙見如此,已經舞罷,便也便退下了台子,下去的時候朝我所在之處拋了個媚眼,我頓時反應過來,帶著寧璿也下了樓,朝沉霜苑走去。
……
我和寧璿到了沉霜苑,醉芙已經脫下了舞衣,換上了另一件衣裳,卻還是火紅色,襯得她額上描畫的芙蓉越發妖冶。
“你說的朋友就是她?”寧璿顯然還沒反應過來。
我點點頭,笑著為倚在榻上的醉芙介紹道:“這是寧璿,我的好姐妹。”
醉芙淺笑著打量了一番寧璿,笑著頷首。
“你們的性格可是大同小異,估計十分合拍。”我坐下來,對著她們兩個調笑似的說道。
我坐在一旁,聽著寧璿和醉芙的談話。果然不出我所料,寧璿那丫頭就像總算找到了組織一般話多得不得了。
說真的,在之前我認為她們聯手會攪翻雲都是個猜測,現在看來,還真是有那麽本事。
“聽說你那夫君對你很不好。”醉芙和寧璿談笑之餘,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什麽的我。
我淡淡地笑了笑,睨著她,“忍吧。”
聽了我這話醉芙臉色有點肅然,看向我的眼神又多了幾分這幾天我在其他人眼裏瞧得多的擔憂。
我安慰似的看向她,“沒事。”
豈知她瞥了我一眼,悠悠說道:“我的確是沒事,不過你自己的攤子還要自己收拾。”
我作出毫不在意地點點頭,她雖對我這態度有些氣急,卻也沒再提這方麵的事,轉過去又繼續和寧璿的“高談闊論”。
回府的時候已經很晚了,醉芙本來想叫樓裏的小廝送我和寧璿,卻被我婉拒,見我如此執著,也隻好隨了我去。
寧璿回了她的離王府,我慢悠悠地步在安靜的街道上。有些店鋪還沒關門,女主人在收拾的時候,她丈夫便幫她一起,夫妻倆和和睦睦的,教我看得十分羨慕。
回到閑王府外,看著夜色中看不分明的牌匾,有一瞬希望那牌匾上的字是“獨孤府”。
搖搖頭進了府,卻見大廳燈火輝煌。這麽晚府裏的人還沒休息嗎?我不禁有些疑惑。
走到大廳方才看到府中的下人全聚在大廳裏,中間跪著煙潯和漪瀾,上方坐著的,赫然是明月瀟。
他見我回來,眯著眼睛看了好些會兒。
我無視他的視線,走到煙潯她們身邊,她們不敢抬頭看我,我伸手將她的臉抬起來,分明是挨過打,再看漪瀾,也是一樣,我不禁有些怒意。
站起身子,看著同樣看著我的明月瀟,冷著語氣問道:“請問我的侍女是犯了什麽錯,讓王爺如此的罰她們?”
好一會兒他才開口,掩不住濃濃的倦意,“沒有看好自己的主子,若有什麽差池便是她們的命也不值。”
“那我有何差池?”
被我這麽一反問,明月瀟麵上閃過一絲惱意,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這麽晚了才歸府,你莫不是仗著我寵你你便無法無天了。”
站在廳中的下人見明月瀟聲音大了起來,均知他們的王爺動了怒,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我聽了那話卻覺得有些淒然,笑著問道:“王爺寵我?若不是因為垂蘇,想必賤妾這蒲柳之姿還入不了王爺的眼吧。”
見我提到那件事,明月瀟臉色沉了下來,看了我好些會兒,似乎想說什麽但見我那嘲諷的神色便咽了回去,一甩袖袍便出了大廳。
我站了許久,才扶起煙潯和漪瀾,她們見我將明月瀟氣走,都有些擔心地看著我,我卻扶起她們並讓其他的一個丫鬟去府裏的藥方讓大夫拿了一些膏藥,之後給了煙潯漪瀾,便不言語,回了鳳欖軒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