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龍化
“你說要跟我來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麽擔心。“許朔說。
“誒嘿嘿……”莉莉恩尷尬地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個時候，一睜眼就要應對大家的質問，要清算莊園，要討論家族的繼承權，要辦布隆少爺的歡迎晚宴，要協助衛兵調查殺害父親大人的真凶，還要……還要籌辦父親大人的葬禮，感覺馬上要透不過氣了。所以，聽說許朔先生要來迷宮的時候，就想著是個好機會，就跟出來了。”
（布隆少爺？啊，那個未婚夫。）
“你這是逃避責任啊。”許朔說。
“非常可恥的行為對吧。”莉莉恩苦笑了一下。
“嘛，也沒什麽不好，有句話怎麽說來著……”許朔忽然想起某島國的一部電視劇名稱，“逃避雖可恥但有用。”
“第一次聽說，是許朔先生故鄉的諺語嗎？”莉莉恩回過頭看許朔。
“差不多吧。人活著本來就是很辛苦的事情，失敗，悔恨，不安，害怕……無法麵對的時候，就找各種機會讓自己逃跑。告訴自己，沒關係，逃避也可以，隻要活著就有明天。”
許朔說這話時，想起自己初中的時候，為了不被校霸抓到，在廁所裏躲到天黑的事情。那個時候他也覺得想要活下去非常困難，每天都在和學校裏的不良玩追躲遊戲，躲掉了倒還好，但被抓到就要被勒索，但他又沒錢，沒錢就會被打，有的時候衣服被打爛了，回到家還要被叔母罵。
畢業以後許朔就沒怎麽見過那些校霸了，再次相遇是在某條夜市街上，他路過一家大排檔時，見到當年欺負他的校霸中的一個，正圍著圍裙在給客人陪笑，低聲下氣的樣子——此時許朔已經靠著打遊戲住了月租五千的房子，每個月收入都不下兩萬元，穿著自己想穿的衣服，花自己的錢，不用再迎合或者討好任何人。
“今天無法麵對的事情，以後總有一天會一笑了之，所以沒關係，感覺難以應對的話，逃避也可以。”許朔頗為輕鬆地說出了這句話。
“可是，也有逃不掉的事情吧……就算現在逃掉了，之後也要麵對不是嗎？說不定還會變得更糟。”莉莉恩語氣有些低沉地說道：“我總要回到莊園去的。”
許朔步伐一頓，腦子裏有根繩“嗡”地斷開了。
是啊，即便今天躲在廁所逃過一劫，明天還是要學校，逃避很多時候並不比麵對簡單多少。
可他前十幾年的人生就是這麽過來的，他總下意識地認為自己是從那些日子中“逃”過來的，可仔細一想，他其實是忍過來的。
像個慫包一樣，顫顫巍巍地忍受著一切活下來的，雖然後來幾年他過得很瀟灑，可那些不得不麵對的日子卻像刀痕般真實地在他身上留下印記。
許朔抓了抓後頸，顯得有些窘迫。
“說的也是，抱歉，你就當我剛才在放屁好了。”
“啊不，我覺得許朔先生說的也有些道理！”莉莉恩看見許朔露出失落的表情，急忙說道：“這隻是我自己問題而已，許朔先生不用介意！”
“嗯。”
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起來，各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許朔抬起頭來，看向一個個正盯著莉莉恩看的土石人，心想：“我到底為什麽沒有好好珍惜努力換來的生活，以至於來到了這裏呢？”
他又看向自己的手掌。
“還會像以前一樣嗎？”
不能指望空氣會給出答案，於是隻好陷入複雜的情緒當中。
被一群土石人圍著看不清四周，兩人憑著大致的印象朝一個方向走去，就這麽走了約莫二十來分鍾，他們看見了一個山堆。
一開始他們還以為走了半天又繞回來了，但仔細觀察並不是那麽回事，這是另一個山堆。
“感覺像是有人故意弄的一樣。”許朔看著麵前的小山堆說道。
“什麽意思？”莉莉恩問。
“這個嘛……”
在遊戲中，一個關卡的怪物，是不會突兀的聚到一個區域的，那樣會導致通關過於困難或者簡單。而試煉迷宮存在的意義，按安吉娜所說的，是為了提升人類勢力的實力，那麽迷宮的設計者應該沒理由會把這麽多的土石人聚到一塊。
那麽，很有可能有人將土石人引到此處，然後用碎石堆將它們困在這裏。
隻是這些推測是基於許朔的遊戲經驗得出的，所以他也沒法跟莉莉恩解釋，隻好說成：“直覺罷了，感覺像是這樣。”
許朔助跑兩步，奮力一躍，然後雙手往上一扒，就順利地攀住了山堆的頂部。他往身下看了一眼，三米多的高度，他非常輕鬆地就上來了，這是以前的他所不敢想的。
相對而言，莉莉恩似乎顯得有些吃勁，但在許朔的拉扶，也很快爬了上來。
這座小山堆的另一側，是一條空曠的走道，兩人沿著走道向前走，和許朔猜想的一樣，這一路上沒遇到任何土石人，看樣子這一層的土石人，全都被關在剛才那個地方了。
拜此所賜，後麵的路許朔和莉莉恩走得格外輕鬆，隻是找門花了些時間，雖然沒有了土石人，但這後麵依然有不少岔路。
找門的時候，出了點小插曲，他們倆人路過門時，卻都沒有注意到門就在身邊，要不是許朔隱約聽到有聲音轉頭看了一眼，他們差點就錯過了這扇門。
第四層層主房間的門，顏色和其兩側的岩壁差不多，加上迷宮內光線較暗，一不注意很容易就會看漏。但若注意到了的話，其實這門還是挺顯眼的，因為它的高度，幾乎是之前遇到的門的兩倍。
讓人不由地想起古代的城門，也是這樣高大，令千軍萬馬可快速地通過。
門建得這麽大，肯定是有原因的，而且十有八九和這裏的層主有關，許朔也大致能猜到那是什麽，不由得有些心累。
他伸手推了推門，但沒能推動。
“嗯？”
許朔將雙手放在層門上，身子傾斜，使勁往前推，但直到他漲紅了臉，也沒能推動一步。
“許朔先生，我來幫你。”莉莉恩也上前來推門。
兩人合力之下，層門發出吱吱的聲音，隻緩緩地挪動了一點點，然後馬上又止住不動了。
“這也太沉了吧。”許朔推得手臂僵痛，隻好暫時放下手來，甩動手臂來放鬆肌肉。
莉莉恩也收起手，抬頭望著門沉思起來。
“我……好像推得動。”莉莉恩忽然說道。
“蛤？”許朔看向莉莉恩，“……你在說什麽，剛才我們兩個一起都沒推動啊。”
莉莉恩眼睛緊盯著層門，雙唇微張，仿佛在凝視什麽遙遠的事物。
“我以前好像見過……”
“什麽？”
“門。”
許朔眉頭一皺，沒道理啊，莉莉恩從來沒來過這裏，她怎麽會見過這扇門？
這時他忽然注意到，莉莉恩的手掌開始浮現出了銀色的龍鱗，並逐漸朝手臂上蔓延。
“莉莉恩，你……”
“我見過，很久很久之前……不，不是我……”
莉莉恩的瞳孔發生了變化，藍色的雙瞳變成了金色並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圓形的瞳孔慢慢變成了橢圓形，那是貓……不，龍的眼睛！
鱗甲逐漸覆蓋到了莉莉恩的脖子、臉，直至全身。
在這期間，莉莉恩像著了魔似的，一動不動地盯著眼前的門，看起來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全身都已經龍化。
“……莉莉恩？”許朔試著呼喚她。
莉莉恩猛地轉過頭來，看向許朔，與此同時，金色的雙瞳帶著巨大的威壓將許朔籠罩。
“人類！”莉莉恩的聲音前所未有的空靈且滿斥著憤怒。
身體早於意識先動起來，反應過來時，許朔已經向後跳開數十米的距離，並將短劍架到了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