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莉莉（3）
下一秒，森林、精靈、濕泥的味道，通通都消失了，眼前出現了一個穿著破舊灰色風衣的老人的側影。
老人坐在一棵樹下，手中拿著一支竹笛，正對著遠方地平線上的落日吹奏某首靈動的曲子。
莉莉抱著敬畏的心情開口了。
“請問您是……老先生嗎？”
某種巨大的雜音將老人的名字掩蓋，似乎記憶中的某些部分缺失了。
笛聲戛然而止，老人放下手中的笛子，輕輕地歎了口氣。
“不管你是哪一派的人，請你走吧，我老了，隻想專心等死，這世間的一切，愛與恨，恩與仇，都再與我無關。”
“我隻想向您請教幾個問題，精靈族的大長老隻有您能回答我。”
“精靈族的大長老……啊，是艾爾威嗎？”老人轉過頭，開始用正眼打量這個找上他的小姑娘，“嗬，居然是條龍，還是條開化的龍，真是少見，你想問什麽？”
“老先生，我來自白諾氏族，在我族有一個預言……”
“等等！”老人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是白諾氏族的？！”
“……是的。”莉莉有些不知所措地點了點頭。
“白諾氏族的龍不是應該都窩在龍域發黴嗎？難道說…難道說那位已經開始行動了嗎？！”老人激動地直起身來，說話都有些哆嗦。
“我不知道您說的那位是誰……說來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擅自離開龍域的，我白諾氏族的同胞們都還仍在龍域，或許您誤會了什麽。”
老人一聽，眼神瞬間黯淡下來，剛直起的身子又一下癱靠在了樹上。
“原來是這樣，好吧，你有什麽想問的，快問吧。”
莉莉猶豫了一下，問道：“您剛才說的‘那位’，是否與我族神龍的預言有關？”
老人望著莉莉，問道：“你是為了神龍的預言來的？”
莉莉點了點頭。
“是的，預言說……”
“嘿！”老人瞪了莉莉一眼，“不要把預言的內容說出來，我知道預言是什麽，你想問什麽直接問就好了。”
莉莉愣了一下，隨即點頭道：“我想知道預言到底是真是假，因為它，我的同胞們已經被囚禁在龍域幾百年了，若您知道，請告訴我真相。如果預言是假的，那麽我便回去解放我的同胞！”
“這個……誰知道呢？”老人聳了聳肩。
“您不知道嗎？”
“未發生的事情，誰又能斷言呢？即便是神也不可能有答案。”老人悠悠地說道。
莉莉似懂非懂。
“您是說，所謂神龍的預言，其實隻是一個謊言嗎？”
“我可沒有這麽說，預言就是預言，也隻是預言，不存定論，不分真假。神龍預見了某個未來，於是留下預言引導你們，僅此而已，你可以聽，可以不聽，不聽的話未來或許會走向別處，但是即使聽了，未來也未必會像預言中的那樣到來。”
“預見……你是說，神龍真的看到了毀滅？”
“噓！閉上你的嘴巴！不要提那個詞！”老人緊張地站了起來，他麵色凝重地看著莉莉，“該不會，在找到我之前，你還把神龍的預言跟別的什麽人說過了吧？”
龍的本能讓莉莉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眼前的老人身上散發出了某種可怕的氣息，這種氣息莉莉長這麽大隻在母親身上見過。
“沒有，我隻找過精靈族的大長老艾爾威和您。”莉莉急忙說道：“預言我沒和其他外人說過，真的！”
“……最好是這樣。”老人的麵色稍微緩和了些，“如果你不想讓白諾氏族覆滅的話，以後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預言。”
“我、我不明白，老先生，你們到底在懼怕什麽？”
老人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地抬頭望向遠處的天空。
片刻之後，老人說道：“看來你的同族來找你了。”
莉莉順著老人看的方向望去，三道熟悉的身影正從遠處朝這邊飛來。
“哥哥？抱、抱歉，老先生，我得走了，下次……”
莉莉話還沒說完，老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她楞神了一瞬，隨即化身為龍，朝遠處逃去。
畫麵再次跳轉，莉莉身負重傷，虛弱地俯倒在一片石林中——她拚了命才逃脫了哥哥等人的追捕，來到這個不知為何處的地方。
莉莉有些傷心，沒想到哥哥等人會下死手，但想想擅自離開龍域本是重罪，加上偷取絕歌更是重罪中的重罪，即使是平時對自己照顧有加的哥哥，也沒有辦法再縱容他了。
此時的畫麵比以往的更為清晰，似乎接下來的這段記憶對莉莉而言非常特殊，許朔能夠感覺到莉莉的一切，劫後餘生的慶幸與恐懼，傷口的疼痛感，逃亡的疲憊感。
龍的身軀太過龐大，目標太明顯，莉莉想要幻形成人，但是她實在太疲憊了，已經沒有那個力氣了，兩眼一合便昏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全副武裝的衛兵已經將她包圍了。
衛兵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著，似乎在商量著什麽，不時以不懷好意的目光投向他。
莉莉沒有猶豫，睜開眼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朝這些衛兵吐出龍炎，此時的她已不再信任任何人類，人類就像書中說的那樣，卑鄙、狡猾。
衛兵們在龍炎的灼燒下，紛紛發出慘叫聲，最終化作遍地焦炭。
此時莉莉的身體仍然十分虛弱，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幻化成人形，然後便再一次昏迷了過去。
第二次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小木屋中，雙眼迷離間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坐在窗邊發呆。
空氣中散發著刺鼻的藥味
莉莉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痛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氣——換作平時，這些傷口早就愈合了，恐怕是哥哥使用了高階的抑製魔法，重創了她的身體，所以到現在傷勢依然嚴峻。
莉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忽然發現在她的身上纏滿了繃帶，不知是誰幫她包紮了傷口。她抬頭望向男人，恰巧此時男人也聽到動靜回過頭來，兩人正對上視線。
“這些是你弄的？”莉莉問道。
“嗯。”男人點點頭，表情淡漠。
“那你都……看到了？”
莉莉臉紅了一下，跟人類相處過一陣子，有了一些共通的恥辱觀，盡管這副人形不過是幻化出來的，可畢竟也是她的身體。
男人沒有回答，而是問道：“你感覺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