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妖靈之分說契機
雲歸最新章節
穿雲舟內,寧白峰打量著四周,外麵看穿雲舟似乎不大,然而內裏卻還算寬敞,六七個人坐下也不至於顯得擁擠。
透過窗戶往外看,隻見舟外流雲極速後退,可見其速度之快,甚至比老道士駕雲還要快的多。
前窗外,端坐舟首的青衣男子衣袍獵獵,紮起來的頭發被風拉的筆直。拉著小舟飛行的兩隻仙鶴,不時引頸高歌,頗為優雅。
收回視線,寧白峰看著元鎮坐在舟內擺弄著那棵小樹。幾天過去,小樹依舊鬱鬱蔥蔥,毫無奄癟的樣子,元鎮隻是時不時的澆點水,卻依舊能鮮活如初,看來是有望在湘澤外活下來。
老道士手裏托著煙杆,卻沒有如往常一般吞雲吐霧,沉默著似乎是在想著什麽。
寧白峰摸了摸穿雲舟側壁,對著老道士問道:“前輩,寧白峰有一事請教,我觀那拉舟的仙鶴如此高大,神態有靈卻未成精修妖,駕馭時更沒看到有什麽禦靈器物,同樣,前輩身邊的那頭足飛煙黑驢,也是沒有這些東西,卻與人如此親近,這是為何。”
老道士微微一愣,顯然是被打斷沉思,卻並未生氣,反而輕聲笑道:“莫非,你以為這些被駕馭的飛禽走獸都需要那禦靈器物控製不成。”
寧白峰疑惑道:“難道不是?”
老道士搖頭道:“你有此想法,顯然是因為前些日子在集市上看到的那件事。然而事實上並非如此,農家所用的禦靈器物實際上更應該稱其為禦妖器物,一般而言,能成妖的獸類,對人族都不會有多大好感,即便不為非作歹,那也是冷漠處之,若是心存惡念,那可就是禍亂一方。而那些心性有靈的獸類,更願意和人相處,自然就不需要那些束縛之物。”
柳風問道:“那如何分辨妖獸和靈獸的區別。”
老道士眯著眼,仔細思索片刻,說道:“無法分辨,也很容易分辨。之所以如此說,完全在於心中念想。然而心思何其難測,因此妖與靈也是難解難分,兩者之間從未有過明確定論。儒家聖賢曾就此一事發生爭論,最終儒家心聖在妖靈之辯上做出結論,妖靈之分,在於一心。若心性良善,則稱之為靈;若心存惡念,便稱其為妖。因此,農家禦靈一脈,為控製妖物,製作與妖物性命交休的器物,控其性命,遏其心中惡念,以便為之所用。”
寧白峰點點頭,將此記在心中。
似是想到什麽,寧白峰遲疑道:“前輩的那頭足飛煙”
老道士微笑道:“不必擔心,時間到時,它自會跟上來。”
老道士說完便不再多說,閉目養神起來,而坐在旁邊的元鎮,早已消失先前的那股好奇勁,靠在側壁上沉睡過去。
窗外風聲呼呼,極易催人入眠,寧白峰也不免有些困頓,連續幾天不眠不休的趕出三百裏禁,然後又馬不停蹄的離開東林集市,直到此時才歇息下來。
困意襲上心頭,強忍不過,終於是沉沉睡去。
東林集市,東林木樓的最頂層。
這裏是林家從未對外開放過的房間,就連林家子弟都沒有多少有資格來這裏。然而,此刻卻坐著兩道身影。
兩人隔桌對坐,佝僂著背的林廚子沉默的看著對麵消瘦的男子,眉頭緊鎖,沒有以往的豪邁。
消瘦男子端起麵前的茶杯,輕輕泯了一口,開口道:“老祖宗,事情走到這一步,已經退無可退,想再多也是無益。”
林廚子皺眉道:“林自鳴,你們下的這盤棋我本不想參與,奈何老煙鬼執意如此,也隻能順水推舟。但你們將賭注壓到那孩子的身上,是不是有些不智。”
消瘦男子笑了笑,平淡道:“老祖宗,這是個難得的機會,林家需要這麽一個契機,必須賭一次。再說,你什麽時候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了,結論是你下的,怎麽現在又退縮了。還是說,你不相信那三張紙。”
林廚子眼神閃爍一下,卻又堅定起來,“三張我法家宰執書寫的一視同仁符,雖說放在祠堂香爐上吃了這麽多年的灰,但其效用,不會有絲毫偏差。”
接著又沉聲說道:“此事過後,我會離開東林,出門遠遊。你們,好自為之。”
消瘦男子舉起手中茶杯,以茶代酒。
一飲而盡。
不知何時,寧白峰被人拍醒。
隻見老道士站在旁邊,神色有些凝重。
寧白峰伸頭往窗外看去,卻發現此時已是深夜。
穿雲舟停在一處雅致的別苑門口,老道士和寧白峰一行人下舟時,端坐舟首的男子早已垂手立於舟側。
見幾人下舟,青衣男子拱手行禮,“前輩,此處乃是林家在湘雲府外的別苑,知道的人不多,足可在此安心歇息,晚輩還要回東林木樓複命,就不繼續叨擾幾位。臨行前,叔祖曾有囑咐,幾位若是有何需求,隻管對苑內管事吩咐,隻要是林家能幫忙的,絕不推辭。”
老道士點點頭,“回去告訴林廚子,他的心意老道記得,也幫我給他傳個話,不要畫蛇添足,給林家招災,畢竟林家還沒闊綽到能跟長孫皇室和孫家比拚家底,為了老道,不值當。”
青衣男子再次躬身行禮,轉身踏上穿雲舟。
“起”
一聲輕喝,仙鶴騰身而起,拖著小舟破空而去。
別苑門口,蒼老的管事對老道士行了一禮,說道:“幾位仙師,老朽林十三,添為此處管事,有何吩咐但說無妨。”
寧白峰看了看苑門口的燈籠,然後對著老管事說道:“老人家,天色已晚,能不能安排我們先歇息一下,其他的明天再談,如何。”
老管事躬身迎客。
別苑頗為雅致,老管事領著幾人穿橋過廊,夜色裏的燈籠下都能看出別苑雕梁畫棟,飛簷鬥拱。
最終幾人來到一處小院,兩聯排的屋前種著一棵樹,夜裏看不清是什麽,隻聞到一陣撲鼻的香味。
老管事安排好幾人的一應所需,便帶著端水送茶的侍女退出小院,熄滅外邊的燈籠後,轉身離去。
一番洗漱,寧白峰坐在座前撥亮油燈,從懷裏掏出林家執意自己收下的錦囊。
先前在穿雲舟上,寧白峰並沒有打開來看,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畢竟穿雲舟飛在空中,若錦囊裏有什麽危險的東西,那就是個大麻煩。
翻開錦囊,寧白峰看著手中的物品,有些疑惑。
錦囊內的東西其實並不多,三張金黃色的紙張,巴掌大小,上麵寫繪著一些文字,
寧白峰並不認識。
“這是什麽?”洗漱完的元鎮湊到桌前,捏起一張金黃紙張,拿在手裏翻來覆去。
寧白峰搖搖頭,“不知道,有些像是符,卻又不太像,文字書寫不太對,跟我們先前在三百裏禁內用的輕身符區別很大。”
“這是法符,法家子弟畫的符,上麵是用古文書寫的聖賢律言。”
一道聲音響起在兩人右側。
寧白峰心裏驟然一驚,立即起身向右看去。
元鎮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從椅子上摔下來,跌坐在地上。
卻隻見住在隔壁的老道士不知何時來到兩人屋內,剛才出聲的正是老道士。
看清來人後,元鎮破口大罵:“老煙鬼,大半夜的你想嚇死人是吧,說你是煙鬼,你還真跟鬼一樣,還要不要人安生了。”
老道士沒有理會元鎮,走到桌前拿起一張金色符,仔細翻看片刻後,放在桌上。
老道士轉頭看著寧白峰,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才開口說道:“收起來吧,是好東西,興許能救人一命。”
說完,老道士一揮手,瞬間消失在屋內。
元鎮罵罵咧咧的拍拍衣服,跟寧白峰打個招呼後,轉身去屋內歇息。
寧白峰收起三張金黃色符紙,看著老道士消失的地方,握了握拳。
清晨,寧白峰吃完侍女送來的早膳,站在門口看著外邊散發著香氣,長著金色細小花朵的花樹。從侍女那裏得知,樹名叫金桂,開花時,香氣能籠罩整片別苑。
未看多久,老道士過來這邊,告訴寧白峰和元鎮,收拾好東西,去湘雲府城。
出門時,老管事安排好了馬車,卻老道士回絕掉了,理由是太過拖累。
元鎮一聽這話,老大的不高興,對著老道士嚷嚷著,敢情不是你背著這麽多東西。
老道士看了元鎮一眼,話也沒說,直接邁步離去。
離開時,老管事對著寧白峰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囁囁嘴,將話咽回去,神色複雜的看著幾人離開。
三人順著寬闊的小路前行不久,繞過一塊刻有金桂別苑的大石碑,一條筆直的官道呈現在眼前。
官道上行人如織,顯然都是趁早趕往府城的,寧白峰三人踏上官道,如同三隻螞蟻匯入蟻路上,並未有什麽顯眼的地方,頂多就是旁邊經過的行人會好奇的看一看元鎮,一個腰挎長刀,背負小樹的黑臉少年。
跟著人流一直向前,約莫在一個時辰後,一座城牆高大,長寬看不到邊界的城池出現在眼前,高大的城門樓站在老遠就能感受到其雄偉。
寧白峰也是頭一次見到如此巨大的城池,濱海縣城跟這裏比起來簡直就不值一提。
進城時,高大的城門很是讓寧白峰和元鎮兩人震撼,穿過城門,街道上更是摩肩接踵,各色小販遊走叫賣,街道旁的店鋪鱗次櫛比,店鋪門頭上各色的旗幟讓人看得眼花繚亂。
至此,幾人才真正的踏入湘雲府城。
正當寧白峰和元鎮看得目不暇接時,一聲嬌俏的喝罵聲傳進耳朵。
“哎呀,你這人長不長眼睛,看不到前邊有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