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雷鵬振翅千萬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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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仰著滄浪海宮山門,寧白峰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在濱海縣內看到翰林大院的情景。
那時的他看到門前的石獅子,即有些畏懼,又有些好奇,甚至還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摸了兩下石獅子,事後還樂了很久。
此刻的寧白峰當然不會像以前一樣,去摸一下龍龜石雕。
寧白峰仰頭看了一會兒,轉身離開。如今跨海舟需要等到年底才來,那就隻能先找地方住下。
轉悠許久,找到的客棧食宿費用都不便宜,寧白峰無奈之下住了幾天,便乘坐破風舟回到臨海縣城,再次住進當初住的那家客棧。
有趣的是,寧白峰進入客棧時,店小二竟然還記得寧白峰,笑容燦爛的喊了一聲“喲,回頭客,喜慶!”
將寧白峰引到原來的房間。
寧白峰也大氣了一回,拿出真金白銀,一口氣付了四個月的房錢。這下小二更是高興的不行,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邊上。
出門前,店小二把胸脯拍的嘭嘭響,很豪氣的說會讓廚房送上一桌好菜,不要錢。
寧白峰笑看著店小二出去,學著元鎮的語氣嘀咕一句,“假大方,這一桌是不要錢,有本事你送四個月的酒菜試試。”
客棧靠海,又比鄰臨海滄浪山這座仙家山頭,算不得有多清靜。不時也有不少身負各色法寶武器的旅客居住,來來去去。寧白峰除了偶爾去縣城內轉悠一下,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房間裏練字練劍。
寧白峰其實很想在這個時候練習一下離開山莊時,莊主趙長禮送的馭劍術訣竅,但又擔心這地方不太安全,畢竟是普通世俗客棧,沒有什麽仙家的保密措施,這要是一個控製不好,驚擾到隔壁的住客,那就有些麻煩了。
因此寧白峰隻能按耐住心中的念頭,沉下心來好好練字。也幸好客棧靠海,寫字累了就看看懸崖下的海潮,看看那些頂風冒雪下海淘寶尋求一夜暴富的人。
幾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過,其間又一次巨海潮來襲,寧白峰再次看到那個踩著黃色葫蘆,飛在巨海潮上空打浪的人影。
再一次看到那威力驚人,刀斬巨浪的手段。
海潮過後,寧白峰便開始抽出空餘時間,去縣城裏補充一些食物和幹糧。他不敢一次補充太多,避免一起有心人注意。所幸芥子袋有個好處,隻能放死物,幹餅放進去什麽樣出來還是什麽樣,沒怎麽壞。
待到寧白峰準備妥當,再一次乘坐破風舟前往臨海滄浪山,隻是這一次寧白峰沒有提前預定,白送錢到那玄妙地仙的老頭手裏。
舟起舟落。
寧白峰再次踏足臨海滄浪山,有過一次踏足跨海殿的經曆,所以來到渡口這邊也就沒轉什麽圈子,直接就在山上找了一家客棧住下。從跨海殿的接引人口裏得到的消息,跨海舟就在這幾日會來,到時會有預警信息。
這一天上午,寧白峰練字沒多久,一道清脆的鍾聲傳遍整個山頂。
寧白峰收拾好東西,急匆匆的跑下樓,並不是寧白峰急著上船,他隻是想看看眾口傳言的跨海舟到底是什麽樣子。
跨海殿不遠處就是一座巨大的平台,山頂方圓近百裏,而這處用來給給跨海舟停靠的平台就占了四成。
廣場上有人驚呼一聲,“跨海舟來了
!”
寧白峰站在跨海殿的門口上,極目遠眺。
雲海上一道黑影從螞蟻大小到靠近山頭的龐然大物,不過是在幾個呼吸之間。
轉瞬之間,原本明亮的天空徹底暗下來,一道龐大的身影緩緩落在山頂的平台上。
寧白峰看到那道身影,嘴巴大張。跨海舟竟然是一隻巨大的鵬鳥,還是一隻背負著巨大山頭的鵬鳥。落地間就像是一座巍峨大山鋪壓過來。巨大的風壓讓寧白峰都有些喘不過氣來,站在底下的寧白峰瞬間覺得渺小的如同螞蟻一般。
鵬鳥站到平台中央,收起遮天蔽日的翅膀,低頭俯瞰著山頂,然後仰頭一聲驚天長鳴。
聲傳百裏。
平台上緩緩升起四根極其粗大的柱子,穿過鵬鳥翅膀的間隙,隻聽得四道震耳欲聾的哢嚓聲。
鵬鳥背上背負的那座山頭被四根石柱支撐住後,巨大的鵬鳥如同被解放一般,鑽出石柱,騰身而起,再次長鳴後,撞破雲海砸向海麵。
“轟”
極其驚人的海浪聲形成氣浪,將臨海滄浪山周圍的雲海清掃一空。鵬鳥入海後不斷翻騰,顯然是極其高興,但卻攪動的海水巨浪滔天,真正的是興風作浪。
寧白峰這才明白在映月湖的時候,為什麽秋荷說相比洲內渡船,跨海舟龐大的驚人。
一艘普通的洲內渡船就有數裏大小,起落間就已經形同山丘浮動。
相比洲內渡船,跨海舟大的簡直有些誇張。鵬鳥其體型就有數十裏,雙翼展開長達百裏。就鵬鳥背上的這座山頭,其寬度就有數十裏,占據整個鵬鳥背部。
這艘來自震洲南海洛家山的雷鵬渡舟,在所有跨海舟裏,那都是算最大的那一類,其速度和跨越的距離遠非那些深海螺舟和浮島鯨一類的可比。
離洲遠離其他各洲,遠離程度不隻是說說而已,中間相隔的風暴洋廣袤的讓人絕望。並非隻有洛家山的這艘來往離洲和震洲,曆史上也曾有過一些跨海舟來到離洲,但那速度慢的簡直驚人。眾所周知的雷鵬渡舟往返一次需要一年,深海螺舟和浮島鯨這些行於海裏的跨海舟那就需要數年,若是航向不明,甚至都有迷航的危險,曆史上不是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並且,渡舟再大,比起海洋那也隻是滄海一粟。行走在海上的渡舟也是極其危險的,海裏的異獸妖物可都不是善類。數百年前,乾州到坤洲的航道上,一條來自遠海的巨型鬼頭章魚,就把三艘上等的鯤魚渡舟給吞噬的一幹二淨,連坐鎮跨海舟的上境天仙都沒逃過那等慘劇。
雖說行走於萬裏雲海也不見得安全,時常會碰到那些興雲作雨的蛟龍,但雷鵬速度極快,振翅之間即是千萬裏,足以在那些蛟龍神禽沒有反應過來前離開危險地帶。
也因此,洛家山靠著這艘能遠航的雷鵬渡舟,近乎上壟斷了離洲到震洲的貿易海路。離洲再怎麽荒僻,那也是一洲之地,渡舟往來一次,攜帶的天材地寶,奇珍異獸多不勝數,因此載人航行不過是一筆額外的添頭。
這也是為何滄浪海宮的財力,不下於以售賣洲內渡船聞名的千重穀。
狂風停歇,四根擎天巨柱支撐的山頭上滑下幾道巨大的階梯,上麵走下一撥人,跟下麵等待的跨海殿之人,一番交談交接。不久後,一道宏大
的聲音傳遍廣場,“諸位,雷鵬覓食需要十日,渡船十日之後。作為耽擱大家行程的補償,你們可以現在上船,減少各位在山頭上住宿的消耗,修行不易,我們洛家山能給諸位提供方便的就絕不推辭。”
話音剛落,山頭上立即飛出一些仙鶴靈禽拉動的飛車,裝載著各種貨物,飛向跨海殿後方。
寧白峰仰頭看了一會兒,待到最為繁忙的一段時間過去,順著階梯緩緩登船。
站在欄杆邊上,寧白峰俯瞰臨海滄浪山頂,一應景色盡收眼底。
眼神越過富麗堂皇的山頂,投向更遠的南方。
小碗在碧水宮過得好不好,瘦小的身板有沒有吃的壯碩一些。元鎮這家夥是不是已經拜老道士為師,有沒有把萬壽山弄得雞飛狗跳。老道士是否還健在。
金桂別苑裏的桂樹是否依舊盛開,湘雲書院的老山主是不是還在領著學生早起晨讀。
大泉破關,北嶺道是不是已經生靈塗炭,楓葉鎮的土地陸鈺有沒有逃過一劫。白莽江走江化龍的白諒有沒有出海化龍。
趙碩現在走到哪裏,武道境界有沒有破開到二境,山莊裏的餘清海有沒有找趙長禮喝悶酒,餘蓮姑娘是不是有空就站在池塘邊看著柳樹吹笛子。
路遠行難,寧白峰無比希望下次回來的時候,這些熟悉的人和事都依舊安好。
願你們安然無恙。
神遊物外,思在遠方。
一道刀意濃鬱的身影駕馭著黃色光芒的葫蘆落在欄杆邊上,魁梧身影落地,黃色的葫蘆極速縮小,然後自動掛在男子腰間。
寧白峰腰後劍匣裏的寸思和背上的赤霄瘋狂的震動起來,將他驚醒。甚至是氣海上的本命玉劍都有些跳動,釋放的劍氣驟然加大,讓寧白峰身如針紮。
寧白峰轉頭看去,一道魁梧的身影站在不遠處,腰間掛著一個黃色的葫蘆,腰後橫跨一柄寬大的橫刀。
魁梧身影似乎有所感應,回過頭來看著寧白峰,有些疑惑,“劍修?!”
寧白峰瞬間繃緊,如臨大敵。
魁梧身影麵貌粗獷,齊肩短發披散,滿臉短須虯髯,驟然轉頭,如怒虎嘯於山林之間。
魁梧身影拍拍腰後寬大橫刀,咧嘴笑道:“小子,你的渾身劍意,能驚動我的“傲霜”想必也不是庸手,有時間的話,搭搭手如何?”
寧白峰沉聲道:“前輩高人,不敢枉自冒犯。”
在寧白峰眼裏,此人氣息幾乎不下於曾經的老道士,甚至跟領著學子晨讀的老山主都差不了多少,這是他迄今為止見到又一位元嬰地仙。看這男子的法寶葫蘆和橫刀,寧白峰猜測他就是在巨海潮前刀斬巨浪的人。
魁梧身影一愣,哈哈笑道:“沒關係,不存在什麽冒犯不冒犯的,我叫劉雲浪,是滄浪海宮的人,跨海期間住在山頭甲字三號別院。你要是改變主意可以來這裏找我,搭搭手切磋一下,一解渡船上的無聊時光。”
說完這些,魁梧身影不待寧白峰答話,扯下黃色葫蘆灌了一口酒,大聲笑著離去。
寧白峰待到那身影走遠,緩緩鬆懈下來,看著十幾裏高的山頭,深深吸一口氣。
滿山的亭台樓閣,府邸別院,街道坊市,不知道又隱藏了多少草莽龍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