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紛至遝來風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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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漸露,天地清明。
天空霞光萬丈,海麵碧波染金。
寧白峰睜開眼,緩緩吐出悠長的一口氣,心平氣和。
隨著天色明亮,望海崖上行人逐漸多了起來,按照日程算計,今天是薛家螺舟返航靠岸的日子,來這裏的大多數人是想乘坐螺舟,遠遊萬裏之外的震洲。
寧白峰隻是扭頭看了看,依舊坐在地上,未曾起身。
相比第一次見到形態各異的修行之人,此時的寧白峰已經見怪不怪,哪怕是剛剛看到一名身穿黑色道袍的畸麵男子,手裏的鐵鏈上牽連著四名大紅喜服在身的女僵屍,也隻是覺得詫異,看了兩眼便不再多看。
邪道野修,少看為妙。
隻是在轉頭瞬間,寧白峰會意到一道目光。
行人來往的極遠處,跨海殿右側屋簷下,一名男子身背長弓,察覺到那名坐在崖邊年青人的目光後,悄然混進行人之中。
寧白峰看著那道長弓背影,眉頭微皺。
他很確定,那人就是昨天傍晚在山腳下,有過一番交手的遠揚亭副亭主,伏爭。
此人出現在這裏,絕不是什麽好事。
有過東羽的一番解說後,寧白峰知道此人來這裏不會是為了他,極有可能是深海螺舟,以及螺舟上的薛家供奉,遠揚亭主劉大石。
既然遠揚亭的人現身了,其他勢力的又在何處?
如今的定海城,敖家獨大,想拿下深海螺舟的意思昭然若揭。
東西劍嶺被薛氏子弟一番報複之後,損失如此慘重,不奪下螺舟彌補損失有些說不過去。
琉璃穀雖說被滅了,難保不會有漏網之魚。
佟家受到牽連,元氣大傷,不見得就會偃旗息鼓,想要以後不被敖家滅掉,吞下螺舟積攢實力才是上策。
以及那些大大小小,聽到風聲想分一杯羹的有心人。
藏在暗處不知還有多少。
寧白峰枯坐崖邊半宿,並非隻是呼吸吐納,平心靜氣,同時也在分析螺舟靠岸後將會麵臨的危機。
對比之後,劣勢極大。
沉思間,一名身材敦實,麵龐黝黑的漢子走到寧白峰身邊,麵朝大海,看著海麵上晨起覓食的海鳥,感歎道:“天下熙攘,利來利往,海鳥通人性,晨起隻為捕到最好的的美食,人生在世,莫不是如此。”
寧白峰沒有說話,隻是抬頭看了一眼漢子。
雖然已經沒有望氣術看人氣息判斷修為的眼力,但是此人出現在身邊的那一刻,寧白峰已經渾身繃緊,如臨大敵。
漢子指著海麵上飛翔的海鳥,繼續說道:“雖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豈不知,槍打出頭鳥,起的越早的鳥兒,往往死的最快!年青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隨著漢子話語,手指的指向,寧白峰看到,海麵上準備紮進水裏捕魚的數隻海鳥,驟然炸成一團血霧。
突然的狀況嚇的鳥群驚聲亂叫,四散飛逃。
氣機外放,中三境大修士無疑。
寧白峰眼睛微眯,深吸一口氣,緩緩道:“這句話說得沒錯,但書上寫槍打出頭鳥這句話的時候,後麵還有一句,我記得很清楚,叫作刀砍地頭蛇。”
漢子哈哈大笑起來,“年青人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膽量大,口氣也大,就不知道命夠不夠大!”
驟然間,漢子毫無征兆的一腳踢向年青人頭顱。
早有戒備的寧白峰在漢子說出最後一句話時,毫不猶豫的一拳擊出,正好撞在漢子腳底板上。
嘭的一聲。
寧白峰身形瞬間橫移三丈,依舊端坐。
漢子紋絲未動,緩緩收腳站定。
漢子一腳踢出之後,沒有追上來,反而看著寧白峰笑道:“能以拳頭打死戚倉,果然有
些意思。”
寧白峰依舊沒有起身,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為起身的刹那,最容易露出破綻,哪怕對方是大修士,打殺自己極為容易,但他依舊不想束手待斃,死的不明不白。
漢子繼續說道:“俗話說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你殺了戚倉,等於欠遠揚亭一條命,殺了你我覺得有些可惜,你就留在遠揚亭,頂替戚倉做副亭主!”
漢子語氣堅定,不容拒絕。
寧白峰卻極為吃驚,不是因為漢子的要求,而是因為漢子本身,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漢子卻笑道:“不用那麽驚訝,老子是個很開明的人,死了一個廢物,換來一個人才,高興還來不及哪會記恨你,剛剛那一腳隻不過是試探你的實力而已,既然你能接下,就等於戚倉的仇也報了,老子對手下的弟兄也好交代。”
很難想象,一個超凡脫俗的金丹地仙,竟然有這麽一身江湖匪氣,但想到對方山澤野修出身,寧白峰也就釋然了。
說到底,遠揚亭本質上就是一個江湖匪幫,不然哪個修行門派,會在自己的地盤上,做這種取人錢財,剪徑劫道的勾當,甚至不問底細,隨意拉人入夥,這跟占山為王扯大旗有什麽區別。
窺一斑而知全豹,有這樣的亭主,底下的亭眾又能好到哪裏。
寧白峰從來就沒想過去做下九流的土匪,哪怕是土匪裏的三把手,所以他準備拒絕此事,“你……”
洶湧的海潮聲打斷了他的話語。
望海崖下,原本風平浪靜的海麵驟然掀起巨浪,海麵下有團巨大的黑影洶湧的往上浮動,然後猛然刺破水麵,一座錐形山峰帶著傾瀉的海水衝出來,直至高過望海崖,山峰分為三節,中間一節堪堪高過望海崖邊緣,至此,山峰停止浮動,與望海崖相隔數十丈,遙遙相對。
螺舟終於靠岸,站在崖邊的漢子一聲大笑,“小子,你剛加入遠揚亭,就麵臨一樁大買賣,待會兒陪老子一起拿下螺舟,好處少不了你!”
寧白峰沒有說話,有些冷笑的看著漢子。
招人入夥卻連姓名來曆都不問,若說不是當炮灰,那就是想借刀殺人。
寧白峰冷聲道:“劉亭主,聲音說這麽大,是擔心螺舟上的人聽不到咋們是一夥的?”
漢子正是劉大石,即是薛家供奉,更是遠揚亭主,寧白峰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提前上岸,但從剛剛的話來看,很容易就猜到是想染指螺舟。
寧白峰悄悄轉動眼珠,卻發現,原本就行人稀疏的望海崖頂,此時基本無人。
劉大石笑容微斂,“小子,現在放在你眼前的隻有兩條路,第一,現在就被我打死,第二,助我拿下螺舟,事後論功行賞!”
寧白峰笑問道:“難道不是過河拆橋?”
劉大石神情冰冷,如同看死人一般,“既然你不識趣,那就先殺你熱身!”
正準備動手之際,一道聲音自螺舟上傳來,“劉大石,我勸你最好不要亂動手!”
螺舟山頭上,吳河疾掠而來,眨眼間就站到到寧白峰身邊。
劉大石眼神微眯,看著雞皮鶴發的吳河,譏諷道:“都這時候了,你裝給誰看?”
吳河淡然一笑,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吳河低頭看著寧白峰,笑道:“寧公子,對這種下三濫,沒必要如此自貶身份,趕緊起來吧。”
寧白峰緩緩起身,“吳老哪裏話,劉亭主客氣的很,禮賢下士邀請我擔任遠揚亭副亭主。”
吳河先是一愣,驀然哈哈大笑起來,“雞屎狗糞一般的地方,也配邀請寧公子,真是可笑至極,汙人耳目!”
兩人旁若無人,談笑風生的態度,實在是有些目中無人的意思。
劉大石滿臉怒容,但很快怒容就僵硬下來。
寧公子三個字,讓他想到螺
舟山巔別院裏那位來自洛家山的貴客,那人也姓寧。
關鍵問題不在於這位姓寧的貴客,而是這位貴客身後的那位上境長輩!
劉大石深吸一口氣,心思急轉之後,臉上怒容再起,怒極而笑道:“真以為晉位元嬰就無人能敵?”
劉大石抬頭看著天上的雲朵,高聲道:“齊彥前輩,敖兄,正主來了,該你們出手了。”
空中,雲層忽然散開,顯出兩道駕雲的身影。
能被金丹境稱為前輩的,最低也得是元嬰境,從稱呼上就能判斷出來,這兩人之中,其中一人是元嬰境,另一人十有是金丹境。
雲層上,站著一名清逸的老者,他就是劉大石口中的齊彥。
而另外一人,則是麵貌俊朗的中年男子,名叫敖天星,定海城敖家上一代家主。
此刻,齊彥微微皺眉,看了一眼旁邊的敖天星,“你怎麽會想到和這種沒腦子的人合作?”
敖天星苦笑。
貿然叫破兩人身份,不啻與亮出手中底牌,畢竟突然而來的雷霆一擊,比正麵強攻收效更大。指名道姓不隻是暴露兩人修為,更是提前告知來曆底細,這不是沒腦子是什麽。
然而事已至此,敖天星盡管心頭暗怒,卻也無可奈何。
昨日,劉大石突然找上門來,想要合作拿下薛家的深海螺舟,起初敖天星對此事不削一顧,畢竟以敖家的能力,完全可以獨吞,何必還要分而食之。但劉大石卻帶來一個意外的消息,讓他不得不考慮合作,甚至還要尋求更強的外援。
這個消息隻有簡單的六個字,吳河晉位元嬰!
敖天星將信將疑之際,劉大石亮出自己布滿裂痕的金丹。
直至如此,敖天星才找上東西劍嶺的元嬰老祖齊彥,正是這位老祖,打殺了突然歸來的薛氏子弟。齊彥知道詳情後,思索片刻就同意三方合作。
畢竟有著薛氏子弟的前車之鑒,與其的等著對方來報複,還不如合作,主動出手!
望海崖邊,寧白峰以心湖傳音,告知吳河定海城發生的驚變。
吳河臉上蒼老麵容實為障眼法,自然就看不到他真實表情,但不斷閃爍的眼神,暴露了他心中的驚駭。
敖天星降下雲頭,看著吳河,說道:“吳河,你若現在離開,從此再也不理會薛家之事,敖家事後必定大禮奉上!”
古人雲上兵伐謀,身為兵家修士,敖天星覺得能不動手最好,畢竟能用嘴皮子解決,沒誰想要去搏命廝殺。
吳河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冷笑道:“你以為我和劉大石一樣,是個忘恩負義的貨色?!”
元嬰境的氣勢如潮水般湧來,敖天星呼吸驟然一頓。
盡管他是金丹境,但和元嬰相比,依舊差距巨大。
劉大石卻麵色難看起來,當眾被打臉,心裏憋屈憤怒至極。
雲端上的齊彥有些不耐煩,冷聲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給薛家陪葬吧!”
說話間,一道燦爛的銀光從大袖中衝出,被他握在手中,劍光閃爍。
敖天星身形退後,左手握拳,一道烏黑光芒自手掌起,直至覆蓋全身,右手虛握,橫拉出一杆血紅色長槍,頂盔摜甲,形如沙場武將。
劉大石趁機後退到廣場上,手裏端著一具巨大的神臂弩,弩身光彩流轉,絕非凡品。
望海崖上的空氣,瞬間如同凝固一般。
但就在這一觸即發之時,有道溫和的嗓音傳來,“吳老,你當真進階元嬰?”
眾人循聲望去,一身儒士打扮的男子站在跨海殿門口,微笑的看著這邊。
吳河打了個響指,身上障眼法瞬間消失。
一名鶴發童顏的男子站在崖邊,身上氣勢與先前判若兩人。
元嬰地仙,確鑿無疑。